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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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图林

    忽忽数日,几人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八日上看到了图林镇的界碑,陆离远远望见,跳下马车,三两步间,就已到了界碑前面。

    那界碑年深日久,图林的“林”字已被土埋了一半,陆离抬起袖子擦了擦界碑,眼角竟有些湿润,他终于又回来了。

    图林镇本来很小,只是个小村落,萧玄在天山落户后,天山派日渐壮大,因着天山人经常下来采买物品,给的钱又多,周围几个村子便渐渐合并,方才形成如今的规模,不过自从天山被灭后,原本繁华的街道也日渐萧条,远不如当年盛况。

    刚在界碑停留一会,便见数个江湖人士,或驾车,或骑马,或坐轿,或走路,其中不分老少男女,浩浩荡荡,已不知过去了几拨。

    “这玄心诀的引力,当真不小!”汪成雨感叹。

    林桑奇道:“这些老者来也罢了,怎地还有这许多年轻人?”

    汪成雨道:“年轻人也会变老的!未雨绸缪,总是没错!”

    陆离提醒:“这镇上客栈不多,咱们来得晚了,怕是要露宿街头!”

    沈耀道:“那倒是不怕,早几日时,我便发了讯息,让附近办差的追杀堂探子给咱们留了住处,但是可能会挤一点。”

    汪成雨暗自咂舌,跟着老大就是好办事,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

    然而几人还是过于乐观,往镇中走时,已见到处是人,稍微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有人住,更有许多露宿街头的。

    汪成雨叹道:“这阵仗,可比当年的武林大会鼎盛得多!”

    沈耀颔首,他也没想到,刚才看到几个江湖耋宿,武当派的青城子,点苍派的紫玄散人,还有少林寺的无根方丈,当年七绝山一战后,江湖大乱,他曾数次登门,请他们出山助他,可他们都回复说早已退隐,不问世事,可怜他一个挂名的武林盟主,日夜苦熬,才堪堪稳住江湖局面。

    现在看来,所谓的不问世事,也只是不问别人事罢!到了自己时,便比谁都赶得勤快!

    几人越走越是心惊,终于来到镇中心那座最大的客栈,叫做同福客栈,同福客栈的前台不断有人拍桌子,各种金银宝玉皆不要钱一般,只想换间房住,店小二亦十分为难,这客栈房间早五日前就已没有了,而对方都是武林豪杰,有功夫在身,小二不敢得罪,只能好言相劝,赔笑赔得牙根酸痛。

    眼见着四人进来,为首那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另有两个极俊俏的后生和一个戴着面巾的少女,店小二的牙根又酸痛起来:“客官,咱们实在是没房了。”

    沈耀笑笑:“无妨,我早几日就定了的。说罢拿出自己的房牌。”

    小二松一口气,赶忙笑道:“天字上房,左转第一间!”

    几人进房后,见那房间果然十分整洁,靠窗处摆着两张床榻,窗子甚大,推开窗几乎能看到小镇一半景象,沈耀点点头,心下满意。

    汪成雨头皮发麻:“一间房?咱们怎么睡?”

    沈耀:“明日就是万仙大会,恐怕大家都没心思睡觉罢!”

    心中暗叹:以江湖追杀堂今日地位,居然也只能讨到这么一间,可见此会盛大,空前绝后。

    几人来办要事,并非游山玩水,房间只是歇脚之用,并不真正在乎房间质量如何,能有这样一件上房,已比外面屋檐下打地铺的无根大师强得多了,想到这里,汪成雨不禁心理平衡了许多。

    略作休整,沈耀便出去探听消息,陆、林、汪三人也下楼用饭,刚坐定,便听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师弟!”

    几人回转头时,正见朱元朗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唐聪、唐忠、刘南风等一行几人,正在角落里用饭。

    虽只别了几日,但在异乡小镇,两人甫相逢,还是倍感亲切。

    “师兄,你怎地也来了!”陆离奇道,唐不仁授他俩武艺时,曾殷殷叮嘱练武且需一步一个脚印,切忌得陇望蜀,至于逆天而行,所谓的不老神功,更是虚幻之物,不能惦记,难道短短几月,师兄就将师父的教导抛诸脑后?

    “我来。。我来瞧瞧,说不定能见到师父。”朱元朗道,他接手唐门,感到肩上担子甚重,总想寻回唐不仁,为他撑撑场子。

    “这孩子是。。。”陆离疑惑,只见朱元朗怀中那孩子方才四五岁年纪,着一身青布小褂,老老实实地坐在朱元朗腿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却滴溜溜乱转。

    “这是我儿子!”

    陆离目瞪口呆,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当年在扬州城内,曾经见朱元朗在深夜与一女子私会,那女子号称身怀有孕,求他带她远走高飞,朱元朗不允,她便寻死觅活,难道这孩子?

    陆离眯了眯眼,那女子品行不洁,一女二夫,他曾暗示过朱元朗,只是现在看来,朱元朗好似未听他言,不然何至今日情境,但此刻大庭广众之中,此事却不好再提,只等无人之时,再暗暗叮嘱朱元朗便是,陆离想着,便听汪成雨大喝一声:

    “刘南风,你还敢来?”

    汪成雨看到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刘南风,出声呵斥,当日萧果果堕崖,他算推手之一,虽然陆离没死,但这仇却不能忘。

    陆离更是皱眉:“师兄,师父曾说,这刘南风品行不端,让你离他远些,你怎地不听?”

    朱元朗却道:“他是我师叔,有些教导之恩,我总不能看他露宿街头。”

    说罢却冲陆离使个眼色,好似其中有什么隐情,汪成雨还要再说,陆离按住他手,汪成雨立刻会意,隐忍不言。

    这餐饭简直吃得不欢而散。

    到了晚间,沈耀回来,众人赶忙迎上,汪成雨更是心急:“怎样?”

    沈耀道:“这万仙大会明日下午在镇外的跑马场举行,咱们来的可真是巧,再晚一日,怕就要赶不上了!”

    “那十字门主可来了?现居何处?”

    沈耀皱眉摇头:“不知,这镇上没有一人见过十字门人,就连常在民间走动的关西十二鬼,也未出现。”

    “别是诓大伙儿来的罢!”

    沈耀:“那倒不至于,诓大家来一趟,毫无意义,十字门向来行事神秘,他们可能另有据点,不愿与江湖正道为伍罢。”

    几人点头,反正距离明日大会,已无多少时间,到时自见分晓。

    几人各自休息,却不知此时,在镇郊的一家小旅店的一间黑黢黢的房间里,屏风后面正立着一个人,从屏风这边看来,他身长约六尺,只是似乎生了重病,总是咳嗽,因此便显得有些弯腰驼背,他的嗓子也因常年咳嗽而变得沙哑,每吐一个字都要重重咳上半天,他问下面候着的探子:“人可都来了么?”

    那探子战战兢兢,门主除了自己的近身侍婢,从不与别人说话,凡是听过他声音的人,都已死了,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却又不敢不答:“都。。。都来了!就连追杀堂主。。沈。。沈耀都来了!”

    “哦?”那人眯起眼,似乎并不意外。

    “他跟谁一起来的?”

    “两个。。两个俊俏的少年,十八九岁左右,和一个女子,那女子以蓝巾覆面,看不出年纪,看身形应当十分。。。十分年轻。”

    屏风后面再无声息,探子擦了擦额头冷汗,悄声出了房间。

    良久,才又听到那人说:“好久不见。”

    说完这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嗽了一刻钟,才渐渐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