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沛道：“这谱我家世代相传，从前是汪家发家的助力，后来却是汪家的催命符，留之无用，不如毁去！“

    汪沛见汪成雨对那剑谱恋恋不舍，便知他尚未死心，心心念念仍在惦记要炼一把绝世宝剑，便趁早毁了这谱，绝了他的念头！

    “这是我们家传之物，怎可轻易损毁，你纵使不用，便给我留作念想也好，干么非要毁去？”

    汪成雨心疼得发抖，刚刚对父亲产生的一点点孺慕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来遭遇的冷待齐齐涌上心头，心中愤恨以及：“我早知你看我不顺眼！我离家便是！何必，何必拿这锻谱出气！”

    汪沛已抚平心态，气势勃发，不再是刚刚那个颓然的老人，又变成了威严的家主：“等你坐上了家主之位，再来评断我今日对错罢！”

    汪成雨大声道：“那有什么用？这锻谱已毁，你还能让他复原么？便请我坐这家主，我也不稀罕！”

    汪沛大怒：“你给我滚！”

    汪成雨冷哼一声，拉起陆离就要走。

    汪渺忽道：“大哥，当日祖父传给你的那柄软剑，你是否还带在身上？”

    汪成雨老脸一红：“那剑我已赠给了别人，你提它作甚？”

    汪渺脸色大变：“什么？那是咱们家传宝剑，你怎地随随便便就赠与别人？”

    汪成雨有苦说不出，那柄软剑当日被那黑袍怪客拿了去，跟着黑袍怪客早已不知所踪，所谓的“赠与”别人，也只是美化的说辞，实则是打不过别人，被抢去了而已。

    汪成雨语气不善：“一柄软剑而已，回头我再给你炼一把，保管比那柄还好！”

    汪渺翻个白眼：“那柄软剑是当年熔炼乌金宝剑后的玄铁废料，混了精金和天蚕丝打造的，别的不说，就这玄铁一则，你到何处去寻，每日里净说些大话！”

    汪成雨不恼，他知晓弟弟本性不坏，不过是有些心高气傲的纨绔气罢了，他上前拍拍汪渺的肩：“你放心，我定然说到做到！”

    汪渺不信，乃至于许多年后，他收到这样一把柔韧却锋利的软剑时都晃了神，原来他一直都记得，而且真的能做到，这是后话，略过不表。

    一场比斗加吵架过后，汪家的氛围反而出奇地和谐了起来，再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嫌弃疏离，汪成雨算是过了几天从懂事以来最舒心的日子。

    这日晚饭过后，汪成雨和陆离在房中说话：

    “阿离，这炼剑的事行不通，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咱们？”陆离奇道，“你还要和我一道？”

    汪成雨点头：“那是自然，你、我、林桑，咱们三人是永远的伙伴，少了谁都不行，林桑已不见了，咱们两个更不能分开，你要报灭门之仇，我定然陪你去！反正我家里也容不下我，等报了这仇，咱们找到林桑，三人再快快活活地闯荡江湖去！”

    陆离眼中湿润：“好！横竖没什么头绪，我打算先去石门走一遭，说不定能得些线索！”

    汪成雨点头：“正是如此！咱们只知那人脸上有疤，身属何门何派，武功路数如何亦不知晓，他痴找乌金宝剑，定然有些大用处，咱们也顺便查索些乌金宝剑的线索，说不得就会和他遇上！”

    陆离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汪成雨又道：“那你妹妹怎么办？可要与我们同行？”

    陆离摇头：“这灭门之恨太过沉重，我大师兄惊才绝艳，都被愁白了头发，我自己背负就够了，她既然已做了客栈掌柜，过上了平凡生活，那是再好不过，再说她不会武功，我们带着她行事也诸多不便，到时我送她回关中去，让她仍然做那个快快乐乐的小掌柜。”

    汪成雨又道：“那灵儿。。。”

    陆离瞪着眼看他，等他下文。

    汪成雨似笑非笑：“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

    陆离摸摸鼻子：“我只当她跟蓁蓁一般，是我的妹妹，别的不做他想，况且我现在身负血海深仇，哪还有空去理这些风花雪月？倘若。。。“

    汪成雨跟上：“倘若什么？”

    陆离一哂，挥挥手：“没什么，没什么。”

    石门山高水远，距离江南要走一月路程，倘若快马加鞭，也需半月方到，这日一早，汪成雨、陆离两人收拾好行李马车，就来向汪家长辈辞行。

    “什么，你还要走？”蔺茹难以置信，“你离家数年不归，回来才不过几日，怎地又要离家远行？”

    汪成雨主意已定：“母亲放心，此去不同于上次，我定会多写书信，只是家中之事。。。”

    自从前几日锻炉一叙，汪沛一通发作，仿佛纾解了自己多年的心结，整个人看上去轻松许多，但对汪成雨仍然说不出好话来：“家中之事你从不管，也让你吃饱穿暖了，如今大了更不必你操心，你去办你的事罢！断魂钉之事，我自有章程，不会在唐门面前丢了你的面子便是！”

    汪成雨点头，眼见汪渺期期艾艾，想上前来又抹不开面子，便主动走过去搂住汪渺，拍拍他的背：“阿渺，你。。。辛苦你了！”

    汪渺别过头去，眼圈红红的，不看他，其实他自小对这个大哥十分爱重，小时也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耍，只是父亲经常拿大哥做反面教材，谆谆教诲他万不可学他大哥，家中又对大哥不好，一来二去，便也对他十分不屑，可血缘之情神乎其神，父亲派人找寻大哥踪迹不得，他以为大哥死了，很是伤心了一场，后来得知大哥不仅没死，还便是名满江湖的汪成雨大侠，心中更是暗暗得意，只是从小习惯了冷言冷语，一时还放不下身段。

    汪成雨殷切道：“家中还要你好生照料，我出门在外，亦会想些法子，说不定能重振我汪氏门楣。”

    汪渺鼻中冷哼一声，他这大哥，从他记事起就爱胡吹大话，其中有一多半都不了了之，这次。。。。再说罢，汪渺想了想，还是回了句：“路上小心！”

    拜完长辈，汪陆二人便去后门骑马，才到角门，便看见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正停在后门口。

    宋灵儿远远看到两人过来，便足尖一点，一个箭步窜到两人面前，大声抱怨：“你二人好不厚道，竟要悄悄溜了！”

    汪成雨脑仁发痛：“什么叫溜！我俩一起来的，自然一起走了，何况我们此行已拜过长辈，不算擅自离家。”

    宋灵儿委屈道：“你们要走，怎么不通知我们？亏我和苏彤天天巴巴地等你们的消息！”

    汪成雨左右张望：“苏姑娘也来了吗，她在哪儿？”

    “我在这儿！”苏彤一边应，一边从巷口走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篮，里面盛了些笔墨纸砚。

    “咦，你原来是去买这些东西，你买这些做什么，要考状元吗？”宋灵儿眨眨眼道。

    苏彤却看向陆离：“哥，你们要去哪儿？”

    陆离：“我们要去石门镇，查些事情，你跟我一道儿走罢，去石门会路过关中，到时你在关中停下便是！”

    苏彤点头：“你可是去查跟我们家。。。有关的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陆离道：“倒真有一件，你回关中后，便在客栈中帮我打听个人，那人面色凶恶，脸上有疤，如有这人的消息，便即刻通知我！”

    其实陆离不指望苏彤能打听到那人的什么消息，只是若不叫她帮忙，她定心中愧疚，于是便叫她帮忙打听消息，正好让她安心。

    “好了好了，回关中的事回关中再说罢！咱们快些走罢！”宋灵儿催促道。

    汪成雨呆若木鸡：“什么叫咱们，你也要去？！”

    宋灵儿点头：“我自然要去，上次你们不叫我跟着，害我白白错过那么多好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一人留下！”

    “你师父。。宋思明也同意？”

    宋灵儿得意笑道：“他前几日已出了远门，管不到我！”

    “那先说好，你要跟我们走，路上就得听我的，可不许跟上次一样，走半天，歇三天，咱们是去有正事，不是游山玩水，如果喊累叫苦，趁早别去！”汪成雨赶紧恐吓道。

    “走罢走罢！”宋灵儿已拉着苏彤上了马车，又探头回来催道。

    汪陆二人相视苦笑，只好驾了马车，出了苏州城，往石门镇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