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他们又去KTV唱歌。秋叶兴高采烈的，打扮的像个绅士，西装革履的，头发发胶打的锃亮，像是要参加婚礼的新郎官，20岁的人，打扮的好成熟，好正式。其他的伙伴们也是穿着很正式，像伴郎伴娘似的。他们干什么永远是一致的，如果不是秋叶，她还是孤零零的排除在他们之外，为什么他们穿这么一致，而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参加婚礼吗，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她，把她一个人落下，让她一个人穿的随意、单薄。和这群伙伴们在一起，他们永远和常人不一样，永远看不出是生活还是在演戏。她觉得他们都是受了蒋老师的影响，蒋老师永远打扮的像要进剧组，像马上开拍演戏了，一丝不苟，可是永远没见他演过什么电视剧或者电影，蒋老师就越发愤怒了！可秋叶发现孙南并没那么高兴，反倒心事重重。他就坐在她旁边，用手臂放在她后面的沙发上，好几次他想搂她，想安慰她，换了好多姿势，试了好多次，他还是不敢。就点了一首“可不可以爱我”（卢学睿）4。行儿看到桌子上只有些瓜子和饮料，就对小九和莎莎说：“莎莎和小九，跟我去拿点儿水果、点心和啤酒，有酒有故事，干唱个啥？”

    为什么如此的安静

    为什么明明想靠近却还在迟疑

    努力的我保持镇定努力开拓话题最后却溃不成军

    为什么如此的美丽

    深刻的烙在心里最温柔的酷刑

    每一天无法不想你连闭上眼睛怎么都是你

    你可不可以爱我

    可不可以想我虽然

    我对自己没有一点的把握

    别害怕我难过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

    至少忐忑能告一段落

    你可不可以爱我可不可以看我

    反正看或不看我依然失魂落魄

    成全不是美德拒绝也不是一种罪过

    你能给我快乐还是寂寞

    秋叶的手臂放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虽然KTV空调不知道是哪个二货把它调的很低，是的，他们都穿的正式像要参加婚礼，不冷，只有她穿的少，她冻得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可她却能感受到他手臂强烈的热量，和他极力克制的冲动，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要她往后一靠，她就有了依靠，那种柔软的温暖的感觉就又有了。她内心翻江倒海，浑身燥热，那天晚上他醉酒的时候的感觉又上来了，她今天是怎么了？他今天没喝酒，她今天也不心疼，怎么那种熟悉的几乎狂乱的热烈的感觉又出来了？她用余光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和忧伤的眼睛，想告诉他：要加油，我们都要努力加油啊，正式比赛要拿第一！她在正式比赛前，是一点儿不想放松的！害怕有个闪失！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唱什么歌呀。这是她从小的教育，那种危机感，好像上学就不能谈恋爱，自己想也不能。她想说还是没说，等他唱到：“你可以不可以爱我？”

    突然间，他不唱了。他用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问道：“你说？你到底想怎样？你既然不想爱，为什么穿透视装和性感内衣，你说？”她吓坏了，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确穿的是透视装和华歌尔旗下triumph品牌今夏最性感的带花瓣的蕾丝内衣，她为什么这么穿呢？她为什么穿这么性感？她的潜意识里到底有什么想法，她的穿衣竟然出卖了她。她慌乱地说：“咱们。。要正式比赛第一，不能。。。”他突然咆哮道：“第一名有那么重要吗？梦想有那么重要吗？”这一声也许声音太大，其他的猜枚划拳的伙伴们突然都停下来了，望着他俩，除了电视屏幕上的伴奏，竟然出奇安静。她颤抖地回答道：“不仅仅是梦想！是…是生存！”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高三那年她们班里那个进疯人院的男孩，那个男孩极想考进大学，彻夜不睡觉，疯狂背书，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吓坏了宿舍里所有的男生。她那个时候，也是吓的天天流鼻血，去水管冲洗，用卫生纸塞鼻孔，都不敢请假看病的，生怕耽误时间，考不上大学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实际上，每天失眠，营养跟不上，每天脑子嗡嗡的，也没学进去，就是在那种恐惧下，既没学好，也没玩好。就是看不到自己的优点，自卑，又不甘心那么差劲，就死撑着学。只要大环境在疯狂内卷，跟着没脑的疯学，仿佛命运就掌握在那一年。

    “是…是责任！”当她说出这三个字时，她脑海里又闪现出她母亲哭泣的脸庞和抱怨她没有生出像她姑姑们那么优秀的女儿。

    她有些混乱了，眼泪出来了。可他却直直地看着她说：“撒谎！你就是根本不愿意忘掉过去和幻想！因为只要沉溺幻想就不用承担一切风险，你高兴不高兴，都由你说了算。就靠你想象就可以，可那是真爱吗？幻想杏花春雨多浪漫，幻想花常开不败，可能吗？现实生活不是这样的，失败多于成功。凭什么你一谈恋爱就不能失败，就必须成功？凭什么你那么骄傲？你说，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憋坏你自己，你不抑郁谁抑郁？”她好像忽然看到了自己的缺点，是的，她是骄傲的，可她为什么那么骄傲呢？她也不知道，甚至如果他不说，可能她还不知道她是骄傲的。他说对了。她就是因为太骄傲，表白一次失败，受到伤害，就一刀两断，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人们常有藕断丝连之说，可她不会，伤害一次，永不回头，此生永不见面。可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长相一般，用她哥的话，长相打分10分满分，最多6分，刚及格。她觉得还带有感情分，她自己觉得她不及格，她见过农村有些女孩，红是红，白是白，白净白净。她先天不足，后天再努力也不及一二。可她向往美的心是满分的，眼睛充满幻想和期待，期待丑小鸭变白天鹅的那一天。可即便长相一般，说来奇怪，她从小异性缘好，遇到的男生还都是帅哥，都是班级里众星捧月式的帅哥。

    小学的时候，太小了，还没有男女之分。

    初中时，她刚来例假时，知道自己是女生后，就有班里几个男生在河坝上打架决斗，据说是因为她，那起事件还被称为“莲花争霸”（和当时的电视剧同名）。隔壁班校长的儿子，一个大帅哥，长得像当时流行的“四大天王”中的黎明，学校的好几个女孩都喜欢他，其中一个还是校花，可他却天天下课或者放学后坐她们班级最后一排，拿着他家的双卡录音机，放孟庭苇的歌，同学们背地都说他太烧了，当时，有双卡录音机就是有钱人，拿到班里就是搬着大件家具进班，纯烧包。开始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慢慢地绽放她不承认的情怀。。。”，当时，教室窗外就是老师们种的的菜地，一年四季各种开花，黄澄澄一片的油菜花，茄子花，辣椒花，长豆角花，蕃茄花，韭菜花，葱头花，卷心菜花，各种菜花，还有一片刺玫瑰花，刺玫瑰花最娇嫩最香，每天早上太阳一出，一阵阵清香。割麦天，大家因为都要帮家里割麦子，晒得黑干黑干，校长的儿子白净净的，风不吹雨不淋太阳不晒的，开始放：“一个爱上浪漫的人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喜欢花前月下的气氛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班里的滑头割完麦子就对着他说:“知道什么叫浪漫？割麦子最浪漫。麦子一浪一浪的，汗水慢慢流，这才叫”浪慢，海边的黄昏咋比的上麦子的金黄？麦芒扎着多得劲。”“净瞎说，麦芒扎着胡糙。”这时候班主任黄老师绝对要教训好好学习了，“现在就是决定你是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时刻到了！不好好学，割麦穿草鞋，一辈子撅屁股揍庄稼。学好了，鱼跃龙门，穿皮鞋。”她以后就喜欢穿皮鞋，什么运动鞋时尚了，她全不理会，就记得黄老师说的穿皮鞋。下午上课前起个歌唱唱，振奋振奋精神。班花立马起了“戏说乾隆”主题曲，当时很火的电视剧，整个班里一起唱：“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爱的不能爱，聚的终需散，繁华过后成一梦。。。”黄老师说：“咋悲哀了？咋经不起等待了？啥叫爱的不能爱？小娃子知道啥叫爱？再起一首。”又一首就是苦乐年华，”生活像一团麻也有解不开的小疙瘩生活像一杯酒。。。”“咋你们这么小，知道啥叫生活？瞎唱八唱，考不上学，初中一毕业，你就知道啥叫真正的生活，现在学习期间，不要提前生活来生活去。起首红歌。”“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立场坚定斗志强。。。”黄老师这才满意地晃着脑袋在班里走来走去。

    她见过麦子，见过她们河坝旁的河水，却没见过海。可自从听了“一个爱上浪漫的人”，有天晚上她梦见了海，她大概站在楼上往下看到，海面上突然漂了一层玫瑰花，一朵一朵慢慢开，突然一个浪上来，玫瑰花涌了上来，扑了她一脸，这是她做的最美的梦。快毕业的时候了，开始放“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听的人心里凄凄婉婉的。他还给她写了长达八九年的信，她没看一封，怕影响学习，辜负了老师考上重点高中的期望。他要么通过同村的霞娃和雪儿，让她们轮流给她捎信，送给雪儿的信，雪儿的妈全压着不让送，说这不是耽误人家闺女学习嘛，据说压了很多信。送霞娃儿，她就收了一封，让她以后不要再送了。

    霞娃送信的那天晚上，她父亲坐在院子中间乘凉，屋檐下的那盏小瓦灯泡照的整个院子昏黄朦胧，头顶的梧桐大叶子偶尔有风的时候，晃动一下，可她父亲身边的剑麻叶子可是个个像宝剑一样锋利地指向夜空，她门口的夜来香开着红色的小花朵，香极了。邻居霞娃敲她家的大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是啥事情，她怕她父亲去开门看到了可麻烦了，所以霞娃一喊她的名字，她拿起一本书，紧张激动的一猛子飞出自己的房间，忘了前面有个木杠子，啪的一声，摔倒院中央，书甩出丈八远，两个手掌擦出血来，还兹进去很多沙石，她也不知道疼，又弹簧一样弹跳起来，拿起书，疯了一样的去开大门。她父亲道：“这是咋了？激动成这个样子，就是领导敲门接见你，你也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她赶紧把信夹到书里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信锁到小盒子里面，手心浑身都是汗，告诉自己考上高中就打开看，等升到高中，继续收到信，锁起来，等到升到大学再看，等走上社会，有一次无意打开一箱子信，读信时，竟然发现那些言语竟然是人生最初的诗意，晃眼已经是十多年以后了，那男孩写她的背影竟然是“倩影”，她有过倩影吗？她笑了，她觉得她和倩影不挂钩，她怀疑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自己的想象力在起作用，什么当他从身边走过，平静后的“潸然泪下”，这个男孩竟然十几岁会写出这么有诗意的话，他依然是一个艺术家的苗子啊，她不愿打开信件，算是辜负了一个少年的心，也增加了她的骄傲，她以为她是天仙了。

    高中时，是一点儿心思不敢想这种事儿，还有初中同学大老远从别的高中过来给她送礼物，她当场拒绝了，她不想耽误别人的情感，可是情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可她为了考学，可将对方伤到极点，她认为长痛不如短痛。

    上了大学，联谊宿舍两个男生在宿舍里打起来了。一个男生打宿舍电话要给她唱刘德华的“冰雨”，一个要给她唱张学友的“情网”。她说占宿舍公共电话，挂了。计算机系的帅哥，刚装了一台电脑，直接搬到她宿舍里，给她copy当时正火的韩剧“夏娃的诱惑”和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不知道谁送她一大捧红玫瑰，直接把宿舍桌子占满，也不知道谁在通往宿舍路上的过道的墙上贴了三朵黄色的玫瑰花和画了一副画，画上是云哭了，还是雨哭了，没看懂，只见周围站满了人在看，上面用汉语拼音写着她的名字，她给它扯了下来。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她吸引他们的地方是什么呢？当时是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智商没智商。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用老家人话讲：“学习好才值得骄傲。会谈恋爱的人都是不成样的人。女孩家早早谈恋爱，就是风事婆。”后来看来，谈恋爱是一生很重要的一件事，不亚于考学做题，一套卷子，没黑没白地做，做上十几年，最多会用二B铅笔图个ABCD，得个分数。离开学校啥也不会，生活不是考卷上的满分可以解决问题的。

    走上社会，等她真的想谈恋爱了，又不会谈了，不会表达，就会生气，还不允许对方拒绝，她可是被众星捧月式的男生惯坏了的人，一拒绝就疯了，一失恋就抑郁自杀。秋叶说出她真正的症结所在，是的，她失恋了这么痛苦，别人失恋也一样痛苦啊，为什么她失恋就要死要活，不能正常了，从此不再相信爱情和从此不再相信人了。

    此刻，秋叶穿着西服和衬衫，打着领带，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炎热，汗从他的脖子上流了下来，满脸通红，是极端的愤怒和痛苦让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她虽然穿着性感透视装，薄的像蝉翼，此刻也因为紧张、激动和害怕，竟然汗流浃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滑落。

    这时，西装革履的阿洋，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方绣着一朵梅花的白色的手帕。她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无微不至的“儿子”，一个“少年维特烦恼”般的敏感、高傲和不善表达的儿子站在她旁边。她懂他的烦恼，她不希望他走她一样的路，不会表达的人就只会伤害自己。他面无表情的背后是波涛汹涌的热血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他在克制自己的愤怒，同时在威慑秋叶，他把眼睛扫了过去了，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秋叶见此，意识到了什么，松了松衬衫上的纽扣，走到前面的歌台，切换信乐团的：“离歌”。

    这时，行儿、小九和莎莎，说说笑笑端着果盘和啤酒进来了。行儿嚷道：“啤酒来了，喝酒！喝酒！有酒有故事！不醉不罢休，不醉不罢休！”孙南拿着手帕走出了房间，耳后是离歌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