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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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旅行的开始(下)

    3月21日

    昨天清晨,我们就已抵达离开谷地外围的山口。这山口狭长而腹宽头尾窄,随便两个人就能团住山口中的千军万马。为了最大限度地确保安全,我和张三走在队伍最前方,另外三人分居队伍左、右、后部,形成类似五边形的队伍走势

    山石后边鬼似地窜出一群棍男,约略有十四个,全持木棍或者钢筋。我把山贼分为三档:拳手,棍男和刀仔。这群棍男算中档。我按下按钮弹开剑刃,招呼队伍集中。

    有点奇怪,我记得这附近所有的山贼都已经为我登记在册,不应该出现胆大到敢于攻击我们的。

    别的地方我无暇顾及,我正前面冲过来两个古惑仔,就是拿钢筋的棍男,一个微蹲横扫一个小跳竖劈,想搞乱我的防守。

    我硬接下了横扫过来的棍子,而后一用力回扯,右手剑刃格住竖劈钢筋。那人被猛地甩飞出去,我借势侧身避开劈击,收回第一节剑刃。

    那古惑仔反应不及,向前列阻半步,就在这个关头,我按键弹出剑刃,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全过程不过数秒。另一个飞出去的古感仔在地上翻滚两周半,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又朝我冲过去。

    我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回身一剑斩断了他挥棍的小臂,上前半步贯穿胸膛,然后收刃拨剑。

    真正的大侠从来只在三招之内解决问题,对付这种喽啰也不需要什么虚招假式这时我才有闲工夫思考山贼和我们一照面就开打的深层原因,但也没想明白什么,因为设埋伏下死手不符合一切山贼的行事方式。但我毕竟注意到,这些东西并不像是人类,他们满脸长毛,而且似乎不会说话。

    还没等我梳理出什么头绪,又一群棍男和拳手冲了下来,中间簇拥着一个庞大的不知道什么。

    烟尘散去、我这才看清那是什么,同时也弄明白山贼团反常行为的原因。那是个全身是鳞片的怪人,姑且叫它穿山甲怪。这是兽化人,我在此之前只见过一个。

    穿山甲怪披着一身锃亮反光的鳞甲,左手戴着一只金属拳套。这怪物朝后招了招左手,一群拿或不拿底器的山贼就冲将上来,成群的拳头和木棍在空中狂舞。我们收拢队伍成扇形以防止被裹进混乱里踩死。

    这群山贼似乎被穿山甲怪用无形的线牵着,在拼杀中让开一个口子给牠站进去。不能再拖延了,我这么想着,突然出击踹飞了一个山贼,正好落进那东西怀里。

    牠没有眼白的眼珠颇困惑地转了一下,然后把那山贼丢到一旁,左拳旋即握紧向我挥来。那拳拳上有尖刺。我侧身后仰躲过这一击,但分明地感受到一股气流,这怪东西的力量很大。

    穿山甲怪展现出与他恐怖的身形不相符的灵活,竟硬生生地停住了拳头,以小臂为鞭挥向我胸膛。这一记把我如一个排球一般击飞出去,撞在山体上。

    顾不上前胸和后背的剧痛,我摆出防御架势,尽量用一面剑护住胸腹部脆弱的脏器。牠三步并两步奔过来,又一拳瞄准面部。这东西的拳法密不透风,我只能左支右拙,一边找时机攻击。牠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但我已经接近精疲力竭。必须赌一把。

    我果决地剑走偏锋斩击对方小腹。这招极为冒险,只要失败,一定会被轰飞。鳞甲并不像看起来一般坚硬,这一剑划出一道血光,然后我起飞了。

    这一招结结实实地挥在我右肩上,拳套上的钉子划出数道深痕。更悲哀的是,我若肩脱了臼。我用尽平生气力把易位的骨骼推回去,但已经晚了。她右拳砸在我头上,然后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咬向我的脖颈。

    我之前从未想过,兽化人的野兽本能竟会成为这怪物的命门。我猛地举剑,朝上扎进了他的喉咙。剑尖穿透了这东西的口腔,牠重重地倒在我身上。我用力抽剑,向上捅破了这怪物的大脑,然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失掉了意识。

    进化实验室泄露后,一半以上的人都变成兽化人,有些不过全身长毛而已,而另外一些,则变成了真正的野兽,就如同这只酷似穿山甲的怪物,但前面写到过,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东西。

    我不清楚失去意识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但再度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天空。我没死,有点奇怪。

    我正躺在担架上,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任何肢体的活动都伴以剧痛,大脑也混乱如一团浆糊,既不能动也无法想,只好闭上眼睛继续昏睡。在不知道第几个梦里,我似乎是个羊水里的胎儿,但羊水是浓硫酸。

    再度真正地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了。左前额和后脑刺痛。我微微抬头,发现是张利民和另一位我尚未打招呼的同志在抬。今天才知道,方舟会成员们互称同志。

    一般来说,能被人抬着走的除了重伤号就是高官,这么看来,我应当算前者。我于是猜测自己现在的情况,通过精准地抽动特定肌肉,我在自己身上数出了十七道开放伤口和二十八处淤青或其他伤。我不确定这个数字是否准确,但估计差不多。

    到了晚间扎营时间,我才得到问旁人日期的机会,方得知我昏迷了两天一夜之久。这么看来,这恐怕是我有生以来被揍得最惨的一次。

    张利民和我暂时不知其名的人坐我旁边陪我聊天。差不多是这时,我才知道那位是眼镜妹和泥土哥的长兄,本来叫何七叶,后来加入了方舟会就改名何方舟。名字里都有个七,可能是辈分之类的东西——可见是传统的东大陆人。

    我本来是不习惯于流露感激或是谢意的,但我第一次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纯粹无私的互利,就是在这里。

    张利民在讲他们又杀回去救我走和用四个人的外套做成担架时,和他平常谈吐并无二致,他对我讲,方舟会讲求爱,就是超越友谊的友谊。我承认我几乎不懂,但自那一天以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讲起“爱”这个字眼。

    那种感觉,就如同再会了久别的亲人。

    记于10时36分,是让何方舟代笔写的。

    <补充材料——何七华在3月20日的日记>

    今天早上,一群山贼忽而从山石罅隙中跳将出来,不为劫财也不为绑人,而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粟安指挥我们围成扇形,将我和移动物资包,就是我哥何七松,保护在背后。这群山贼头部酷似灰鼠,身材短小而行动敏捷,但没什么力量可言,我看到的是这样。

    为首那东西身高至少两米,像个巨大的穿山甲,左手戴着一个明显小一圈的拳套.场面相当之混乱,烟尘四起几乎啥也看不见.不知道多久以后,我们冲出了山口

    张会长清点人数,发现粟安没出来。他让何方舟留下,自己带了人又冲进人堆里.紧张和恐惧扰乱了我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粟安领来那个巨汉抱着她狂奔出来,后面跟着另外九人,其中会长拎着一大兜钢筋,一颠一颠发出丁铃铃的响声。

    差不多到了一个安全且隐蔽的地方之后,会长把他的外套撕成布条,辅以清水简单处理了众位的伤口,又征收了四件外套系在两根竹竿中间,充当临时的担架。

    直至这时,我才第一次知晓那个巨汉的名字——张三他跟我讲这名字是粟安给他起的,又向我讲起苏是如何三两下就制伏了以他为首的谷地山贼团,然后大兴土木建起了谷地游侠团的总部等等故事。

    他用语能则简,有时语法极古怪,我感觉说话的能力也是粟安教给他的。

    粟安躺在担架上,看起来相当惨。她从头到脚於伤连片,好几处血肉模糊,右肩上甚至露出白骨。

    据张三所言,他们潼又杀入混乱的山贼群中时,粟安与山贼首领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她右手系着的剑刃扎进了那怪物的大脑,后者倒在粟身上。

    他们本以为粟安已经死去,但奇迹般地,她居然还有呼吸。他们仔细清理了苏口鼻内的血污,然后由张三抱着她一同冲出去。会长的大袋子里有一只拳套,估计是顺手取之。后来,会长告诉我们,他发现粟安剑上有一个标志,和这只拳套上的一样。

    当晚,我们在一空旷地扎营,粟安虽有呼吸,但一整天都没有睁眼,何七松怀疑她已经成了植物人,但会长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将一直抬着她.直到她失去呼吸或恢复如初。

    无论如何,我支持这个观点。日后还会有更残酷的战斗,只有不放弃每个为方舟会奉献过的成员,我们才能建造真正的“方舟”。本篇于3月20日10时许,全天天气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