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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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前行的路(下)

    3月26日记

    下午两点一刻上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一条河流,但并没有渡河工具。这一条河叫黑水河,在春冬两季,它又叫做半凌河。

    这河里的水中溶有一种奇特液体,当温度过低时,它就要析出而浮在水面上。它的冻点比水高,于是在水面形成一层冻封的薄层,是为“半凌河”。

    我以前渡过这条河,只要尽量轻地触地而后狂奔过去就行了。水面约十米宽,在其上行动的步数不应超过八步。

    我把以上情况告诉了大家,而且做了一次示范,从一岸冲向另一岸,留下一溜碎砂裂痕。实际上,我并不放心他们,毕竟时没有特殊训练的普通人而言,这我并非易事。

    我又回到队伍中间,分三次搬去了方会此行的所有物资。张利民先尝试过河,他双手扎起如同在走平衡木,一跳一跳地过了河,身后留下一串窟窿。

    张三虽然头脑筒单但四肢发达,很是轻盈地过了河。除我以外刚好八人,这次渡河应该也算是一次“八仙过海’,尽管显的是一样的神通

    这条河是谷地的北界,渡过此河后,我们算是正式走出了谷地。顺带一提,极夜沼泽是谷地的西界。一言以蔽之,再会了,谷地。

    顺带做一个更正;3月18日我写的“出了谷地”是错误的,当时只是出了谷地内的一个巨坑,也可能叫盆地。

    下午四点钟,何七华问我能否给她讲讲我的过往。虽说这些过往我大都不愿提及,然而她真诚的眼神实在让我难以回绝.我于是给她讲了个故事:

    自我在谷地一战成名后,很多人听了添油加醋版本的我的故事,就上门要来见我;然后,他们无一例外地成了我的追求者,最多达四十多人。

    为了给无趣的生活来点乐子,我在家门口贴上一则启事,要他们在五日后在某处进行比武,胜者或许可以·把我娶回去。

    结果当日来了近百号人,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大名流传如此之广。没多久,获胜者就出了炉,然后我要求胜者和我比试。挺遗憾的,那个胜者不过数十回合就被我放倒在地。

    何七华对这个故事大加赞赏,并说她也想拥有这样的能力。我明知故问地问她是什么能力,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告诉我,是编故事的能力。

    我大惊。她紧接着告诉我,自从看见我像个沙包似的被穿山甲怪丢来丢去,她就再也不相信世界上还存在什么大侠了。

    我这人一向大人大量,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不可能刺激到我的。

    答记于下午6时37分。

    <补充材料——何七华在3月26日之日记>

    噫!

    今天实际上是很无聊的,所以我跑粟安那,让她给我讲个故事。她先现出迟疑的神色,犹疑了许久才开口。我当时还以为,她是正在编故事。她讲了个颇有龙傲天特质的故事,而且相当有趣,

    我于是问她,这样编故事的能力我也想拥有。我觉得自己应该待真诚,因为我当时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并没有想到,她当时脸就黑下去了,似乎很不高兴。

    我决定开个玩笑让她高兴点,于是对她说,自从看到她像个沙包似地被穿山甲怪丢过来丢过去,我就再也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大侠了。

    粟安忽地低下头去,不置一言。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而且一错再错。她独自一人走在队伍最后面,也还是一言不发。

    我慌了神,连忙几步过去想安慰一下她,但我貌似不太明白该怎么去做。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于是抬起头来。粟的一双水杏眼里,充盈着哀怨与无助,这样的眼神是我平生第一次所见。

    我丝毫无法想象也没有经验去与这么一双眼睛对视。我几乎不能想象,这样一双眼睛的背后藏着什么。我的过往似乎顺风顺水,在两个冗长的照顾下,唯一的任务就是读书,把或许有用的知识传承下去

    他们两个都说我最具天赋;可能确实如此,我总是醉心于各种书籍,然后就戴上一幅眼镜。这次行动我本来也应该待在家里,但方舟会需要我的知识。

    用“天真”这样的词形容我并不恰当,但我的阅历也可称得上浅薄,但我并不为阅尽世间百态而生。

    粟安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眸去,往边上走了三五步,与我和所有人保持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我试探性地靠近半步,她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默然走着,一滴什么液体跌落在地面上.再靠近几步,我已经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我既悔恨又自责,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能继续保持这种沉默的尴尬.我想走过去安慰她,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那双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粟抬起头来,带着一道难以察觉的泪痕。先前那种神色已经消失了,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的周身弥漫起一层淡蓝的雾气。是什么?

    前不久,我无意瞥见粟在写日记,正好记到我说错话的部分。她盯着笔帽想了许久,写下的.居然是“我这人一向大人大量,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不可能刺激到我的。”

    这!

    下午7时许

    编者注:当时的“废品”多指钢铁材料或旧家具等,实用性很高,但多集中在城市.在当时,捡废品是高危但高报酬的职业。

    3月27日

    我准备在日记里玩一种很新的东西:每日预测。今天的内容是,在晚上之前,我们就能赶到中线。

    今天早九点起程,算是给了我们些许喘息的机会。再保持前几天的高强度,恐怕要吃不消。毕竟我们从早七到晚九一直走路,中间只有2小时休息时间,实行12小时走路制

    中间路程不必详述,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我们真的到了中线。

    中线是个挺大的赌场,真名是“大富豪赌场”,虽然赌博是距离成为大富豪最远的路。这座赌场占地挺大,这样才能客下更多同样身处绝望却对周遭麻木不仁的人。

    正门口,“大富豪”三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发光字一边闪烁一边发出霓红光色,立柱上,正门前都歪七扭八地贴着灯带,有些还能发光,有些早已坏了,反倒是固定它们的胶带随风飘着,在图木墙上呼啦作响,声音如同一根贴满广告的灯杆在风中摇曳。

    集市开给想要苟活的人;赌场开给醉生梦死的人;驿站开给还原奋争的人。这句话是旅行者联盟的广告词,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无数醉生梦死的人背着猎物、废品,却出入在酒馆、赌场,用辛勤劳动的所得,去换取虚假的希望与片刻的欢愉。我想着这些,同队伍一道进了门。

    赌场本体在后一个隔间,这里主要是一个饭店。张利民用带了好几天的一堆钢筋换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但我不敢下口。

    这里本来不是什么正经馆子,再加上何七松带的东西巨多,里面下了蒙汗药的可能性恐怕并不小。

    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钟,我们几个全倒了,可惜的是只我一个在演戏。厨房里呼啦啦冲出几个彪形大汉,后面还跟着个妆化得鬼一般的中年女子。那女人一挥手,几个大汉全冲将上来。

    我这时正躺在地上,用脚轻轻一带,一个得意忘形的大汉便倒在地上.我一挺身跳起,剑尖早指着那倒地大汉的脖子,一声断喝让他们退开。除却那个女人,所有大汉都后退两步。那女人抱起双臂,似乎有些愠怒地喊,一群怂货,赶紧给老娘上!

    到底还是主子更具威慑力,几个大汉微微猫腰,向我缓缓靠近。那就不必多说,我看准时机凌空跳起,这厢踹倒一个大汉,另一边钩爪早弹将出去,把另一个打得头破血流。

    先前倒地那汉子这时将将爬起,正好叫我一记勾拳打得口吐白沫。见此形状,另外两位动也不敢一动,竟至于慢慢退向墙角。

    那女人照地啐了一口,顺手拎起个凳腿子就朝我过来。这时我才看清她究竟何许人也:丹凤眼高颧骨;瓜子脸薄嘴唇,扎个低马尾戴对珍珠耳环,——这正是我预备要找的人,中线负责人朱虹,号称中北地“活地图”的是也,但她似乎要用凳子腿和我的剑握手。

    我只有勉为其难地同她打,出手尽量松一些,毕竟打死这一个就没下家了,套用对于拉瓦锡的评论:“你砍掉这颗头颅只要几秒钟,但这样的头颅一百年也长不出一个”。但即使如此,她也处处落下风。

    正当我准备结束战斗时,一个网子从天而降,把我扣了。原来这女人一直在演我,就为了找机会开机关。她纵声狂笑,笑我太天真。

    彼时我已动弹不得,只好让她像拖一只麻袋一样把我拖进一个大笼子,还顺带上了锁。

    等我好容易挣开网子爬起来,她已经抱着双臂站在笼子前面,用嘲讽而略带期待的眼神斜睨着我,右手小指上还挂着那串钥匙。仅仅几秒后,就又轮到我笑她太天真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钩爪,正好钩住那串钥匙,然后拉回来,一手接住一手开锁,一气呵成,然后一脚踹开笼门,笑眯眯地看着她,另一边剑刃已经搭在她脖子上了。

    此情此景,她只有投降。我顺手一探把她丢进笼子,顺带挂好了锁,然后抱起双臂,用嘲讽而略带期待的眼神斜睨着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女人。短短十秒位置交换,这就是实力带给我的自信。

    不久,他们基本上都醒了过来,一人搬一个凳子耐心地给朱虹阿姨讲方舟会的方针政策和目标理想。

    对于我们的请求,她欣然同意,毕竟这里也没有欣然同意以外的选项。她带着厨师给我们重新设了宴,全程良心制作,没有任何蒙汗药。

    我们把水言欢,大吃大喝得很开心。何方但言,这是十天以来他所吃到最美味的一顿饭。我们几人吃得肚皮溜圆撑得有些难受,还去赌桌转了一圈,但我们是庄家,哎,享受等码滚滚而来的感觉真爽。我似乎可以理解赌桌吸引人的原因所在了。

    在我的要求下,朱虹给我们开了豪华套间,每间两张铺了棉花的床。

    四年以来,我头一次又感受到了真正的床,喜悦实在难以言表,实在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一个军人归乡,再次见到了久别娇妻的红颜

    何七华和我睡一间,她猛地跳到床上,像个孩子似地在床上打滚,虽说她本来就是个孩子。不管怎么看都像:还未褪了婴儿肥的圆脸,梳着膨松的齐刘海,显得小巧玲珑的五宫加上更为娇小的身形,不管怎么讲,我都不愿相信她过了十六岁。她打完滚,躺床上仰着脸问我,能不能和她一床睡。

    当然必须可以!

    于十时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