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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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大集市(中)

    月上,星起,夜的帷幕铺展了。人们在草地上燃起星星点点的篝火这是人间的繁星吧。

    这时黄金甲两人找到了我们,一人拎着一桶啤酒。我提议干脆去蹭上一处篝火,更热闹一些。

    黄金甲的朋友确实多,他带着我们到了一处火堆旁,随便找了个人拍了下肩膀,说,兄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圈人很快腾开一小块地方,给我们盘起腿来坐下。看来黄金甲也没多少朋友,但他特会交朋友。

    我旁边坐的是个长发及地的漂亮姑娘,虽说不过穿一套洗得有些褪色的工装,但那种美,动人心魄的美,是拦不住的。

    她挺开朗,一见我就和我打招呼,但她所说的语言我听不懂。何七华在我耳边小声给我翻译,说这是东大陆一个小国的语言。

    女子发现我似乎听不懂就用西洋语和我聊天,虽说我们两个的西洋语差不多蹩脚,但起码有了交流的可能。

    她自我介绍说叫拉妮莫坎缇雅,来自赤原高原。这个地名我听说过,高文明城挺近.何七华又小声跟我说,那就在文明城正北边。

    我衷心地夸赞她,姐姐你真美。实话说,她那一头像瀑布一般流散在地上的长发,真的让我有一种想给她编辫子的冲动。她微笑,露出两个梨涡,说,我感觉你也很美啊,可惜看不见脸。

    反正是个人都能记住我,戴不戴这面罩都无所谓,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我干脆把墨镜和面罩摘了。

    她认真地盯着我看,说,你也很漂亮啊,喜欢漂亮妹妹,又伸出一只纤手,问能不能摸一下我的脸。我点点头.她的指尖有些冰冷,有种贴着玉的感觉。

    那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美,那是一块玉,冰凉温婉而细腻,通身透着高贵和纯洁。

    我收回我在进实期间对以上两个名字一切恶毒的假想,如果真的有雪山上的白莲修成人形,那绝对会是她这个样子。我没法与她那双多情又纯粹的眼眸对视,那是从一切最美的海洋里提取出的美的菁华。

    能见到这样的女人,绝对是我一生的幸事。何七华一直扒着我看她,弄得她有点脸红,但也摸了摸她的脸,说,可爱的我也喜欢。

    何七华到底胆大,直接跳进她的怀抱,给我汇报说,美女姐姐身上是荷花香。我本来是不好意思的,但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于是身体一歪,倒进她怀里。

    姐姐真的好温柔,她轻轻拢住我的头,哼起一支迷幻的旋律,我差点在她怀里睡着了。唉,面对如此奇人,哪能让人不心动。

    我们围着火堆,手拉着手,像原始人一样又唱又跳。

    我们谈天说地,胡乱吹牛,豪言壮语一箩筐。

    我们痛饮啤酒,何七华没喝过,醉了,提前退场。

    我们在星空下起舞,毕剥的声响是我们的节拍。我们在火堆前放歌,跃动的火焰是我们的指挥。

    在这么一天,我们抛下绝望,抛下悲愤拾起我们的欢笑与阳光,在阴霾里破开一线亮光,在这多姿的绿洲里尽情释放自我。

    这是人世中最盛大的佳节,是人界的朝阳,是人类生活的顶峰,也是唯一一处和谐的净土,总而言之,后泄露时代最美丽的风光,就在大集市的广阔天地。

    记于22时49分。

    536.10

    今天我有几件事要干,但总的来说还是买买买。

    我们几个人商议好了,明天就在这里开一天的演唱会,今天就得找器材,不然就只能开现借演唱会了。

    我今天就得去找帮忙打孔的摊、租吉他的摊(“吉他女孩”都成招牌了),卖文具的摊。

    文具是最难找的,本来这些东西就已经算半个文物了,泄露前一支中性笔笔卖一百多东大陆币。

    这似乎源自“无纸化运动”,为了节省造纸带来的能耗与环境污染,纸张大量减产,人们用书写板代替了纸和笔,但那东西是无线供电的,没有无线供能系统就用不了。

    后泄露时代的大部分数码设备都是废品,博物馆里的反而应用价值最大。前当代的东西好啊,可惜都找不到了,很多也都坏了。

    小饰物区就有免费用的打孔器,但得自己充电。我给一台打孔器充上电,给那几枚犬牙一颗上面一个洞,用细线穿起来挂在脖颈上。

    我也不太确定这样是否美观,但无所谓,我喜欢就够了.牙齿颇为尖利,硌得我有点难受,不久也就习惯了。

    今天我彻底放弃了遮掩自己,反正也没用,要是真有进实的人在,我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也有人认得出来。明天也就不必担心,还是“吉他女孩”的名号响亮一些。

    我又在小饰品区转了转,有个中年女人拿着一只发卡,一直追着我推荐,说我戴这个绝对好看。

    我对头饰不是很感冒,委婉地说,我拿不出东西和你换。她很激动地说,没事,你戴上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这样的盛情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也就接受了这件意外的礼物。她看着我戴上,含着些眼泪说,这是我女儿以前戴的,要是她活到今天,也能和你一般大。

    她拉着我倾诉,说,我女儿也跟你这般高,那是个高高挑挑的大姑娘啊,十九岁生日还没过几天,就被人奸捉去糟蹋了,想不开,跳了河,那么一个……

    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好像真见到自己的女儿一样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许久才搭了下泪,从怀里摸出一张几层白布包着的相片,说,你看,这是我女儿。

    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洋溢,也是我一样的齐肩短发,戴着这个发卡。她又从自己的摊里翻出一台数码相机,给我也拍了一张。可怜的母亲。

    我和她拥抱了一下,她连着道了几十声谢,终于颇不舍地同我分开。

    唉,可惜了,那么一个好女孩,那么一个好母亲。我戴着这个承载着故事的头饰,离开了这里。

    下一个地方是租吉他的店。这种乐器租赁豪侠会有直营店,基本上免费,质量还高。豪侠会的直营店大部分是做公益,他们确实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个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一路小跑过来和我握手,有些激动他说我是你的大粉丝。

    他把我领进店里,说,你是又要开音乐会吗,能不能透露一下地点。我们分头行动之前已经找好了一处地方,是个隆起的小土坡,就告诉了他。

    他说,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能不能给个签名。

    我不敢把真名给他,就用花体西洋文给他写了个“吉他女孩”,免得他看见“粟安”这个名字后再高潮一次,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粟安来过这里。这危险至极,现在店里就有几个兴致勃勃的兽化人。

    好几个没现场听到我弹奏的人在店里起哄,我拗不过,随便挑了把吉他,调了下弦,现场弹唱了一首北地语《喀秋莎》。

    这曲子还是北地语原版的对味,东大陆语的版本总是缺点感觉。北地话的曲子我还是会一些的,他们的歌总是在铁的刚强中透出淡淡的忧伤,有种烈酒泡的茶的感觉。

    想跑还跑不掉,我在弹唱的间隙里去登记了个人信息,名字填的是阿芸利娅,就前面那个女骑士的名字,然后再找个机会从后门跑了路,听众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完美脱身。

    中午不能行动,下午五点钟,我在一处小宿驿中醒来,这时候下午才算开始,我对哪里找文具其实没多少头绪,还是先漫无目的地走走吧。

    刚好转到服装区,放眼望去,简直是色彩的海洋,换上新衣服的人们焕发出新的生机,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

    我昨天就已经换过新衣了,所以只是随便看看。服装区之后还有后当代产品区,实话说,都只是个样子。

    没有供电系统,九成以上的后当代日用品都是摆设,这时我才意识到,我逃出城市的时候能找到一辆用电池的电摩,简直是个奇迹。

    后当代产品区找不到日记本子,无纸化运动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了。笔倒是很多,可惜没有一根能划出墨迹。这肯定,纸都没了,笔当然也难有。

    幸运的是,我在前当代货品区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一个厚如字典的大笔记本和一包中性笔芯。我买到一只相当重的黄铜中性笔套,虽说有质感又好看,但并不太适合写字,可以在装文化人的时候用。

    最终我还是换来一支钢笔、两支塑料中性笔套,应该够我写很久了,这个店主倒没认出我,但我的物料不够,就厚着脸皮用给店主弹唱几曲把东西换来了。

    由于怕店主反悔,我拿到东西就一溜烟跑了,不给他反应和思考的余地。中午我吃了点压缩饼干,别的吃不起,只有自己带的能吃。

    晚上六点多钟,我们在帐前会合了。黄金甲发挥人脉优势,拉来了一整套音响设备。其实我最擅长的是钢琴,言他是流亡期间现学的。刚好郑恒搞来一台电钢琴,我两个就换了一下。

    这样我们就有了键盘手粟安,吉他手郑恒、主唱何七华,鼓手黄金甲、贝斯手靳兰,组个流行或者摇滚乐队是毫无问题的。

    我们准备了十首知名的曲子,还安排了即兴演出环节,听众给谱我们唱。对了,说电钢琴是“健盘”其实有点牵强,但这一台的功能还是相当多的,还有屏显,所以应该勉强算得上。

    何七华穿了一套,呃,婚纱,就是我前被迫穿上的那个款式。我哀叹,说这套衣服让我回忆起了悲痛的过往。不过这一套穿她身上还蛮好看的。

    我们先每个人把伴奏串一遍熟悉曲谱,必须确保预先准备的曲目不出任何差池。何七华的唱功颇为了得,这还是我头一回在何七松去世后再听到她的歌声。

    除了两首摇滚,我们所找的曲子都尽量地贴合何七华的声线,旨在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

    熟悉了整个曲谱后,我们把所有要素组合起来,搞正式整曲的练习,先一支一支地磨默契度,再把所有曲子串联起来,找整体衔接的感觉。

    我们至少把每首曲子练习了十遍。一般来说,正常的排练需要比一个晚上长得多的时间,但我们没这个时间去弄。

    整体的效果其实还不错。排练的时间里,我使用超级意识写了一首曲子,名字暂定为《自我之歌》,超级意识对创作过程的加速效果很高,估计只有一个小时,我就把完整的曲子写出来了,还有模有样地写了段歌词。

    我们试着演唱了一下这首歌,发现效果挺不错,也还好听,也算不上尽善尽美,但我感觉已经达到了短时间作曲的最高水平。

    按我自己的认知,这一个小时起码相当于正常作曲家的十天了,虽说我自己的编曲水平也一般,只能大概弄一点;才华对于创作还是极重要的,我就不大有这方面才华。

    帐篷外面围了很多人,一直到十二点多我们练《自我之歌》的时候也还有好几个,但我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再不能熬夜了,今天先写到这里。

    记于…记于次日2时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