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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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文明城……(下)

    Date:53.11.26

    该离开这里了。我们本来想走得低调一点,但刚一出门,就让热情的村民堵了。

    很多女青年来安慰我,虽说她们也许是昨天哭得最厉害的一群。据说,她们昨天就来过,但那时我在写日记。

    演唱会期间,村民从仓库里找出废置已久的光盘刻录机,给我们的新歌录了唱片,现在还送给我们一张。

    村民们送了我们很远,还要送我们别的东西,虽说我们都给拒绝了,我们只领受感激与谢意,毕竟已经在这里蹭了两顿饭了。

    我们在山口挥手作别,确实有些舍不得,这样世外桃源般的村庄,这样纯朴善良的人们,怎么不令人怀念?

    我们带上村民们送的欢乐起程。这附近的均温接近零度,虽说最近由于雪的融化,的确要比前些日子冷得多。

    还好,我们都身披轻暖的自制皮裘,不会太冷。我想为这段经历写就一首歌,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始。

    真是美妙的一天,天朗气清,风的话,可惜并不和畅。但这倒也不能妨害我们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如果忽略掉艰难的前路和无所不在的陈尤道(我敢肯定他还在找我),我们与郊游的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何七华还在同张三谈天,我一直很好奇,我们当中最聪明和最可爱(傻得可爱)的两个人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凑过一只耳朵去听,何七华说,有速度还不受力,物体会一直运动。张三报以不信,说,那为什么所有东西都会停下来?

    何七华循循善诱,说,因为它们受力了啊。但她显然高估了张三,后者一脸迷茫地问,什么是力?何七华放弃教张三物理。

    何七华向我诉苦说,我根本没法在张三的大脑里植入任何知识。我揶喻她,说,你不是挺擅长教他整我吗。

    她说,这是我现在最重要的项目,我要从教他身上找出扫盲工作的最适方法,从而推广到以后大学习时代的所有人。

    我问她,现在的进程怎么样了。她说,其实最大的问题是不知从何开始,我尝试从牛顿定律开始,在他脑中构建一个经典办学的框架,但似乎不太合适,因为他没有任何物理学概念。

    我说,那不如先讲清楚概念,比如什么是位移,什么是力之类。她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建议道,对于初学者,一开始就塞概念也不合适,最好是能从日常现象出发,比如在讲位移之前,最好能给一张地图和一把尺子。她点头,说,行,那我去试试,你在教学方法上再给点建议吧,旁观者清嘛。正好,这就算有事干了。

    何七华继续尝试教张三,尝试着我提示的方式。其实教物理的第一步就是让所学者“去常识化”,学会用观察和思考代替不假思索的常识。

    “位移”这个概念就很合适,这也许能成为去常识化的关键。何七华用了近半个小时才教会张三使用“位移”这个概念,还让他明白了如果绕着地球跑一圈,位移为零。对于张三本人,这绝对是个划时代的事件。

    黄金甲提出一点建议,说,最好能确定讲授的目的,比如方向性才是“位移”概念的核心,但如果我们的目的是培养物理学意识,抽象的“方向性”就应当先放一放,可以先提出“位移就是直线距离”之类简单易懂的概念。他之前也做过扫盲的工作,这一点建议还是很有道理的。

    何七华给张三留了几道练习题,都是她和我一起想的。

    她给我看了她刚做的札记,可能是我的关注点有问题,具体内容我忘完了,只知道她的字小巧娟秀,特别好看,即使是边走边写的也很养眼,跟她本人一样可爱。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长高了点,似乎是更加亭亭玉立了。好,这下更喜欢了——本来就喜欢.。

    记于10时15分

    NOTEBOOK

    Date:53.11.28Page:

    今天一早九点钟,我们先抵达了一处驿站。路过驿站这样的地方,总是得先造访一下的。

    虽说是“低压区”,这处驿站建得也还是很谨慎,主体部分完全建在山体里,又为层层的树林所掩映,若不是因为冬天树叶落尽,我们压根不可能发现它。

    实在是隐秘,我们都惊叹于它如此的隐秘,虽说还是叫我们给发现了。

    我们起初都认为它是个什么废矿井的入口,但经验丰富的黄金甲一拍脑门,说,这儿绝对是驿站!既然是驿站,那便拜访一下好了,这才有了一开始那句话。

    穿过层层掩映的枯树干,我们到了驿站斑驳沧桑的门口。

    黄金甲试了试,门是锁着的,看来要暗号。他在门上3-4-3敲了几下,最后一声刚落,门就开了。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精妙的自动控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而终究也没能明了,只能感叹旅联科技之神奇罢了。

    我问黄金甲,他说,其实也没啥稀奇的,只不过是一个传音器和自控开关罢了,门里有人能这么用,听见响对了按开关就完事了,没人门就开着。

    即便如此,我还是深感旅联科技之神奇,真的挺酷。屋里确实有人,一对儿年轻男女相互依偎着,不知在干什么。

    及我走近去看时,才发现我纯然是想错了——他们正读着同一本书,之所以作相互依偎状,只不过是书只有那一本罢了。

    我为自己妄加的臆测感到羞愧,男子和女子坐在一起又不只是要去谈恋爱。虽说我和郑恒走在一起,的确是谈恋爱去了。

    两位青年一齐抬头向我们打招呼。他们算是很典型的后泄漏时代新青年,从绝望中来,要到希望中去。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是希望本身。

    我和何七华都很好奇他们看的什么,就探过头去看。

    这是本红色文学经典,《在暴风雨中诞生的》。这本书确实有引人入胜的本事与让两个人专心致志地凑在一处看的价值。我时常因为自己能与这样的青年同列——正是他们中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我和他们聊了两句,这才知道书是女青年狄安娜(似乎是个西大陆人)的,她最近才加入旅行者联盟,男青年杰弗逊(估计也是西大陆人,只不过长相比较东大陆)是她的引路人和第一位战友。

    他们不久前才拔除了一个进实在乡村的据点,应该算是解放了那里。我很好奇于他们所来自的地方。

    郑恒小声告诉我他的猜测,说,其实他们的确是东大陆人。这一片区域我来过,似乎是因为这里曾被西大陆和西洋的大国占领过。

    狄安娜听见我们所交谈的,插话说,我是从东西大陆的交界处来的,杰弗逊老师确实是本地人。

    她的故乡似乎离我挺近。我刨根问底,问她,你是从哪来的?她说,我是从甘露平原来的,离乡已有五六年了。

    她又讲,我时常觉得甘露离谷地还是远了些,不然我高低可以宣称自己是粟安的同乡。

    她问我,你知道粟安不?我们几个会心一笑。

    我说,只知道一点儿,据说挺厉害。然后狄安娜就拉着我讲了半天我,我感觉郑恒他们几个快要憋不住了。

    狄安娜一本正经地跟我胡说八道,说,据说粟安喜欢女人,我觉得我应该有希望,首先就有性别优势。

    我说,不要信野史,粟安是顺性恋,而且有男友。郑恒在一旁说,对,我可以作证。

    我觉得告诉我可怜的小粉丝一点实情总没错,就对郑恒说,你不就是吗,自己给自己作证?郑恒说,那不是为了满足你非得耍个神秘的小心思吗。

    失误了,就不应该告诉狄安娜我是谁,现在我走都走不了了,一直让她缠着。幸好另一位显然对书更感兴趣,没有这么狂热。

    写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只是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日记里郑恒的“戏份”愈发少了,也许是由于他已经完全融入我的生活,使我感到不好再记的缘故?日后再想吧,先考虑下如何从这驿站全身而退再说。

    完成于17时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