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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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又经一番寒彻骨

    毕业季。回到家里,看着破破烂烂的家里的里里外外,就是心堵着。爸爸带着两个妹妹,终于可以结束供良言读书的巨大压力。良言对未来也茫然未知。良言在家里睡大觉,表哥来了,说让良言去城市找二表姐,通过表姐找海表哥的岳父帮助办理工作。良言不情愿的去了城市。上一次来,还是妈妈治病期间。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城,良言和表姐买了两瓶尖庄酒,送给了海表哥的岳父,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不去矿上,去热源厂。良言梦想学电,特别盼望去热源厂。因为在来城市的路上已经看到了热源厂,特别渴望。报到那天,干部处的张姨问了自然情况,不露生色的说,你去热源厂,在城北,告诉路线,坐四路车。对同行的同学,你家是县城的,去新街基,离家近。后来才知道,找人的,就会留在市里单位,没人的,东边方向去新街基,其他地方的去西三矿。人生的路就此开始分道扬镳。

    良言提着破破烂烂的行李,坐四路车,在材料厂下车,走了好远才到工厂门口,原来,这个热源厂根本不是良言遇到的那个热源厂。自己思维里先定性的所有的美好,实际上是错的,被错误的幻想指引出来的路也就是错的。

    到热源厂报到,人事科长是个很刁蛮的女科长,待分配,良言在人事科的一个小屋子里,和城市本地的一个新毕业生,与人事科干事小赵在一个办公室。待分配时间大约有3个月,良言每天无所事事,就去旁边的财务科,财务科的副科长汪哥对良言很好,人生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正常看待自己的,聊天中,他很傲娇,后来知道,他的大舅哥是局里干部处的副处长,朝里有人好做官,他家嫂子良言叫姐,在厂办公室做档案管理工作,人很朴实,文文静静。三个月之后,良言被放到了厂里新成立的供热公司,实际上就是热网外班,负责热源厂的供热网维修,在热源厂这个复杂的小环境里,自己的倔强被第一次在蹂躏。良言当时如果还去找亲戚,肯定不一样。但是,良言能每一件事情,每遇到挫折,就去找吗?所以,思来想去,是还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能把自己的命运系与别人。

    供热公司的领导是原来的后勤科长,所有的不喜欢的词用他身上不为过。首先要求开立一个银行账户,拿了一份厂里的决定文件,开设了一个五金商店,然后就用这个账户开始了所有的经济业务。厂里成立供热公司,就是这么一个叫法而已。第一笔收入是拿着一本收据去收供热费,把局内部单位的供热费收到了良言们的账户里,没有入到厂里,而良言的报表并没有并入大厂报表,实际上就是厂里的小金库,然后,买了所谓挂历,送礼,反正就是不停的拿来发票报销,花光之后就去周边局里内部单位收供热费,那时候发票管理不严,这样,供热费被截留,用于不正当的交易,良言呢,混吃混喝。

    过了一段时间,公司接待了多种经营公司的一个开发公司的老总,要求热源厂出厂房场地,他们出设备,他们出出纳员,干起了合资生意,生意内容就是买铁粉做球团,建平的膨润土,凌源的白灰,用几个球磨机滚出球,招聘几个工人,用焦煤烘干烧红球团,然后把粘结的球团用大锤砸成小块,再卖球团,就是大致的流程,污染环境,烧制期间冒烟咕咚,开始合作不错,后来因为房子、土地、设备等的估价出现矛盾,总是觉得互相限制了对方的权力,干了一段时间,钢铁市场不好,就黄掉了。后来才知道,对方用3万元左右买的旧设备,估值作价几十万元,而厂里投入却是真金白银,最后亏了好几百万,估计也是被他们败掉了,良言呢,混吃混喝的,每天去回民小饭店,黄花菜炖牛肉、西红柿炖牛肉,烧麦,闹了一个好口福。但是,在那时候,初次步入社会,看着人模狗样的外表光鲜,一肚子坏注意的,心理就是气。球团厂结束后,良言就没什么业务了。天天无所事事,也没有钱了,报销点车票之类的,要去厂财务科,一次,领导签完字的,良言去科里,结果审核的王会计一把扔了出来,非常霸道。良言默默捡起来,不知所措。估计那时候他们都知道有这个地方,祸害完了,有些生气,或者是,有钱没有分到,很生气吧。厂里财务科科长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同志,他有两个姑娘,大姑娘长得不错,可惜就是没有学历,他托人要给良言做媒,良言没有同意,这也是良言没有进财务科的一个原因,小田见到良言,每一次都很客气,人不错,可良言就是要找一个有学历的。这是良言当时的目标。不长时间,大约95年,科长就提前退休不干了,局里有政策,涨工资之类,科长去了海南,上市公司任财务经理,大约在2000年,他托人打电话,邀请去海南,和家人说了之后,家里人不同意,就断了联系。后来,又过了2年,职工大学财务科的顺哥去了,据说发展不错。弹指一挥间,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之后是张科长,蔫蔫巴巴的,他是计划科长兼任的,时间很短。厂里总会计师宁总每次见到良言,都会鼓励良言,有机会调良言回财务科,几次良言也想去找亲戚,但是还是止住了。宁总联系曹总安排良言住材料厂独身,之后,良言也没有去找过领导。每一次见面,老总对良言的微笑,就是鼓励,就是力量。厂里换了厂长,厂里财务科大裁员,科长也换成了机电一厂财务科的满科长,热源厂财务科马上要进入鼎力的时代了。裁去了三个人,把良言调入财务科。良言这时候,也基本褪去了学校理想的青涩,3年左右现实磨砺,小金库也随着厂领导更换被局里审计处查了出来,审计处的李科长吓唬良言,要处分良言,厂里纪委也找良言谈话,了解情况。良言也不知道啥情况,领导签字就报销吧。后来,良言这边就不了了之,也没有啥影响,不过,对良言人生影响很大,在财务管理比较混乱的地方,良言没有拿过一分钱,估计,这也是后来良言被重用的原因之一,只是自良言分析,不得而知。

    到了财务科,做材料核算工作,帮着季会计做成本核算。季会计大良言7岁左右,干了8年出纳员,满科长总是拿这个事说事,意思是埋没了人才。另外,审核是乔会计,乔姐老家是山东人,出生在黑龙江,长大在贵州六盘水,工作在城市,乔姐就是考过不去中级会计师,一直到退休,估计是终生遗憾。汪哥这时候去了市里的财政局国资科,后来去了财政局下属的会计师事务所,再后来,去了资产评估所。对良言还是不错的,只是时间很短,后来接手他的活,才知道那是一个聪明的糊弄。产生原因是按综合或者分类折旧率提取折旧,资产卡片上数据库后,按单项资产计提折旧,折旧出现差额,总之是几百万元的差额,后来良言分配到了大项资产里,补提了缺少的折旧。财务科天天忙忙活活。出纳员家里条件好,稀里马哈的干一个出纳,天天吃喝玩乐,不久结婚,生子。她在哺乳期间,出纳的工作由良言接替。良言过上了没有黑天白夜的生活。记得刚开始干材料核算,良言在核对采购额、入库额、材料价差等与供应科提供的材料报表之间,数字无论如何也对不上,这个活是接替乔会计的,良言整整一晚上打算盘,一遍又一遍,就是差数,良言开始怀疑人生,甚至怀疑会计作弊,怀疑会计科目,怀疑一切。第二天,良言向乔会计请教,乔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汽车配件的报表,所有的数,就都对上了。教育人的真是事呀,三十年了,良言永远也忘不了。

    干出纳员的活,是一个翘活,还记得他们甩良言的凭证,良言就发誓,一定要对来办事的人好,客客气气的。大良言4-5岁的大姐就调侃良言,介绍对象之类的,良言也是笑而不语。要给领导保资金日报,天天工作太多,良言根本忙不过来,只报了一次,后来厂长打电话问良言余额,良言报上数,他说不对,一笔笔说,后来他说知道了。以后再也没有问,估计他是自己记着小账,良言没有报错,他就没有再问过。

    期间,领导的车出了一次车祸,科长拿了一张凭证,12万多元,说是汽车修理费,后来听说是赔偿金,瑕疵是没有总会计师签字,科长支支吾吾,说是厂长安排的,厂长不在。付了之后,良言始终惴惴不安,别人都有各种圈子,都明白,唯独良言,白纸一张,啥也不知道,还自己吓唬自己。后来宁总主动和良言说,她知道咋回事,不让她知道也好。总是活得通透人,离异,传闻很多,但是据良言判断,传闻尽是污蔑,无形中良言和总等几位学校毕业的站在一条线上,价值观是忠诚与正直,不畏权势,不会谄媚。实际上,总身上好多优秀品质良言都学会了,言传身教。总有一次和良言说,她要离开了,给科长让地方,厂长要用自己的人,她嘱咐良言,好多人在电、工程款等方面有问题,暗指某人也是有问题的,告诉良言,不许收这些有问题的钱。良言把领导的嘱托放在了心里。过了时间不长,强来到了科里,他也是从机械厂来的,和科长一起指责良言们的工作如何不规范,但是他和科长一样,没有正规学历,良言和乔、季这些学校毕业的并不服气,特别是良言脾气在那时候开始变大了,他不敢和良言使劲较真,但是良言一看到他有奴才相就膈应,心里特别烦这种舔相。

    那时候,局里开始联网,可以呼叫,留言,机厂财务和热源厂财务一整就聊天,文字的,不是QQ,可能是icQ,但良言又觉得不是ICQ,记不清楚了。第一次接触网络。胡科长给良言介绍了一个对象。当时,良言也看了许多,家里穷,工资低,大多数见一面就完事了,那一天,科长带良言去东市场买了一身西服,100多元,良言的一个月工资,那种最薄的衣服。带良言去了机械厂,看到了良言的对象,良言在一个房间里,和她聊了一会,当时,她穿的非常朴素,工作服,一个大辫子,小眼睛,个子不高,说话嗓音粗一点,不过文质彬彬,城市商校毕业,重点高中毕业,考了中专,就是学习最差的那样。良言是侃侃而谈,反正也是谈不成,就豁出去了。几天以后,良言被邀请去她家里,好像也没有买什么东西,家里做了一桌子饭菜,很丰盛,良言也是很拘谨,还是豁出去了,吃一顿就离开吧。临走,岳母拿出几双袜子,一股暖流瞬间击穿良言,内心无比感激。骑上良言的破自行车,从市里到城北得一个多小时,能住到城里,就是良言那时候的梦想。

    几年来,这条路走了好多次,因为自考。还记得更过分到厂里,他们几个市里的叽叽咕咕不让自己听,原来就是报成人高考,一般局里有工作年限限制才能报考,找人就能过,局里负担学费。对于良言,没有资源,就只能被边缘化,自己反而下定决心,考取自考,自己踏踏实实的学习,为自己后来的职业成长奠定了更加坚实的基础。所以,一到休息日就去市里学习听课,那时候,这条路需要1个多小时的车程,风里来雨里去。一次路过苗圃,看到一个小孩子脏兮兮和和妈妈在路边卖梨,倍感温馨,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本以为见一面也就完事了,家境并不好,只是有一个楼房,当时,大舅哥结婚了,还住平房。在科长的督促下,良言很快就结婚了。日子过的清苦,家里拿了两万元彩礼,用8000元买了一个一室的楼房39平米,还没有房改。结婚时候住在大舅哥的门房里,除了两人相拥的温暖,外面的世界都是寒冷的。媳妇有一天哭了。没有米,煤气罐里煤气了,手头只有几十块钱,有这样没有那样,良言那时候一个月250元左右,每月开支,媳妇没有工资,每个月都压着。岳母知道后,要给媳妇100元钱,媳妇没有要。过了一段时间,媳妇和良言说,她辞职不干了,去东市场做买卖,良言当时也同意。在那个时代,良言的决定是离经叛道的,东北人,进体制内是最大的愿望。

    正如媳妇给良言讲得故事,她去厂子外边修鞋,听见几个女工在聊天,一个女工说,这就是有一个正式的号头,要是像你集体工,早都不干了。集体女工说,这还不是能开点工资,要是不开工资,也早就不干了。用嘴说不干,可是到了自己的事上,谁也舍不得。媳妇作为厂财务科的辞职不干,简直就是天大的新闻。而且,当时厂里总会计师,说要良言去机械厂,良言没有答应,他和老总说,让老总奚落一起,肚子里正憋着火呢。一听良言媳妇说不干了,暴跳如雷,非常没有礼貌的训斥良言媳妇。后来良言媳妇说,她抱着自己的物品从办公楼出来,老总正好小车上下来,见面两人欲言又止,良言媳妇走出来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良言结婚的时候,几位领导去了良言的老家,良言的老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不过,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春天,春风和煦。做菜大师傅敲锅沿,大声喊着,天气好,小北风,生三个儿子。听着就舒服。结果,媳妇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不幸的是因为贫穷,一次难产手术的钱都没有,就流产了,良言们现在的孩子算是老二了。现在有时候理解堕胎的伦理之争,良言因为贫穷。良言儿子不能说不好,但并不随良言的心。媳妇后来也是病了10年,也许是良言害了一命的报应吧。结婚之后,收了2000元钱,爸爸要给良言,媳妇只拿一点零钱,算是领了父亲的心意,其他的让老爸还债。那时候,良言的2万元钱是家里全部积蓄,苦了良言的两个妹妹和爸爸,这是良言一生的痛楚。良言当然很高兴,因为妻子能够理解家里的贫穷,而且很大度。三天回门的时候,赶上车坏在半山腰,良言们走了很远才搭上另外的车。良言觉得预兆不好。但是,多年来,也都把命里注定的不幸,一一化解开了,唯有多多积德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