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个女人送来之后，侍卫和宦官们就退到了外面。

    封任远围着这个女人绕了一圈——他当初在城楼上时本就看得不真切，现在这个女人换了一身汉家女子的衣裳，他就更认不出来了。

    耶律氏跪在地上，始终都低着头，低垂的眼帘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抬起头来，看着朕。”

    耶律氏身子微微一颤，随后缓缓抬起了头。

    当与那对如秋水般的桃花眼对视时，封任远心中突然像是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眼前这女子，确实是个美人。

    南方美人有南方美人的娇柔，北方佳人有北方佳人的妩媚，眼前这位二者兼有之。

    “你叫什么名字？”封任远问道。

    耶律氏低声道：“妾乃耶律部落松哲酋长之女，名唤作金敏伊兰……”

    封任远这才搞明白，原来“耶律”是部落的名字而不是姓氏。

    封任远审视着她，饶有趣味地说道：“他们都说你是个妖女，会妖法……”

    面对封任远的提问，金敏伊兰有些犹疑——她拿不准究竟要如何回答才不会惹怒眼前这位皇帝。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封任远便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双眼说：“但朕不那么认为，朕认为……你会看天象。”

    金敏伊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一抹惊讶没有逃过封任远的注视。

    “朕猜对了？”

    “……”

    作为一名女巫，有些话金敏伊兰不能明说，她的职业素养要求她必须对鬼神保持敬畏。

    在试图揭开神秘事物面纱的凡间皇帝面前，金敏伊兰选择了用沉默维护这份神秘。

    见这个女人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封任远的心中有了计划。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金伊什么兰……唉，算了，你名字太长了，从今天起你姓耶律名叫伊兰，我就叫你伊兰了。”

    这个女人其实不太愿意接受封任远的更名，但是此刻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别无选择的她只能叩谢君恩，并接受自己的新名字

    耶律伊兰叩首道：“谢陛下赐名。”

    封任远回到了书桌后面坐了下来，用手指敲着桌面说道：“说实话，你让朕有些头疼。”

    伊兰有些不解，封任远接着说：“虽然楼班没有经过我天朝的敕封，但也是草原各部落推举出来的草原王，你是草原王的王妃，按照贵族礼节来说朕不好太怠慢你。”

    伊兰连忙下拜道：“妾一介俘虏，感念陛下宽仁，不曾苛待分毫，不敢奢望更多……”

    “是啊，朕对你们够宽仁了，可你们何曾对朕宽仁？何曾对朕的子民宽仁？”

    封任远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坏了伊兰。

    她浑身剧震，头叩倒在地，姿态更加卑微。

    封任远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中没有掌握了权力之后的爽快感，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一个人，昨天还可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王妃，今天就可能在另一人的面前匍匐下跪求生……其中所发生的变化，不过是朝夕之间以战争胜败为基石的权力更迭。

    封任远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而他身后的老虎，是某种更加不可名状、扭曲的存在……

    一旦这种想法产生，思绪便如同从墙壁裂隙中钻出的蚂蚁一样，怎么掐死都会有新的钻出来。

    封任远陷入了沉思，期间伊兰始终跪在地上，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

    她不敢抬头看皇帝，也不敢有丝毫动弹，在封任远不开口之前哪怕她跪断了腿，也只敢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长久的沉默，让御书房里的空气变得诡谲。

    门外守着的侍卫和刘方，也一度以为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停地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直到封任远开口打破这份沉默，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封任远走到了伊兰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提就将这个女人整个从地上拉了起来。

    “呀——”

    双腿跪到麻痹，站立不稳的伊兰身体向前一跌，几乎整个人靠在了封任远身上。

    “你男人丢下你跑了，但他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所犯下的罪孽，都要由你来偿还……”封任远的脸十分贴近伊兰，他说话时的气息和身上的味道她都能清晰感受到。

    此刻伊兰既惊恐、不安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不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对象是眼前这位帝王，她害怕的是他在尽兴之后将她弃之如敝屣。

    若真到那个时候，等待着她的事情……她已经不敢想，那恐怕将会是比牲畜还要悲惨的命运。

    封任远嘴角已经止不住地上扬，因为他已经想好了提升自己反派值的方法。

    “你将要承受被奴役的痛苦！”封任远用另一只手挑起伊兰的下巴，脸上爬满阴暗的笑容。

    伊兰越来越害怕了。

    封任远阴恻恻地笑着道：“从今天开始……你要给我打工。”

    “啊？”伊兰的眼中失去了高光。

    封任远恶狠狠地说：“你每天要看天象，然后把明日天气和重大气象变化写成书面报告向我汇报，标题必须要用方正小标宋简体二号字，正文字体用仿宋GB2132三号字，而且不能有错别字……”

    伊兰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封任远继续恐吓她道：“你以后要每天工作整整四个时辰，没有旬休也没有年假，一天只提供三顿饭不提供零食，午休只有一个时辰给你休息。你没有加班工资，每年只涨一次俸禄，只有年底才有机会领奖金……”

    伊兰的脸上写满了犹豫。

    封任远阴鸷地笑着，像是个真正的反派：“从明天开始你就住在宫里，朕要亲自监督你工作，你休想偷奸耍滑也休想摸鱼误工，如果工作出了错误朕一定狠狠扣你的俸禄！你就没日没夜地劳动中干到精疲力竭，用劳动来赎清你的罪孽吧！”

    伊兰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封任远刚才说的那番话的内容。

    片刻后，她哭着盈盈下拜道：“妾，谢陛下隆恩！”

    ……

    伊兰被带走了，她的住宿问题封任远并不关心，反正刘方会安排。

    “啊，我真是太坏了。”封任远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扭头问身边的球状女仆道，“话说我的反派值应该涨了不少吧？你看刚才她都被我吓哭了。”

    A13沉默了很久，然后斟酌着语句说道：“有没有可能……她是喜极而泣？”

    封任摆了摆手笑道：“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A13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她斜着转了转，像是歪了歪头：“算了，你开心就好。”

    封任远斜靠在木椅的扶手上，笑着对身边浮在空中的球状女仆说：“你觉得我刚才的表现不行吗？”

    “纯度太低了。”A13叹了口气，然后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这样是涨不了反派值的，要想涨反派值，你必须做一点更……过分的事。”

    封任远立刻摆出了一副勤学好问好学生的姿态求教：“比如说呢？”

    A13谆谆教诲道：“比如凭借武力和权力侵犯人的基本权利，又比如以暴力或胁迫手段去侵吞和强占公私财产，再比如违背妇女意愿在其不能反抗或不知反抗的情况下强行与其……”

    封任远连连摆手：“你说的那不是反派，是霉菌。”

    A13苦口婆心道：“你要向优秀的同学学习先进的经验，毕竟以你现在的纯度，连三流反派都算上不上……你这么纯良，当心连工资都领不上。”

    封任远哈哈大笑，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