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涅斐丽猛地听到这个词，急忙转过身来对着寅云，“现在吗，你可确定？”

    寅云志得意满地回答道：“当然就是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我们先下手为强。”

    “现在卢恩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涅斐丽想到自己刚刚头疼的那些数字，“没有足够收入，你要如何支撑军队的开销？”

    “相信我，艰苦奋斗的精神总是很有用。”

    寅云猛地将地图收起，好像完全不怕弄破似的，又抓着它走向营地当中的高台，那是他特意命令士兵在篝火旁边打造的，上面还放着桌子和告示板，就是为了方便演讲。

    寅云站在高台上扯开地图，因为劳累差点没站稳，待他稳住摇晃的身形之后，那张地图便呈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除了几个累到抬不起头的权贵以外，所有人，包括亚人们都看向他手中的地图。

    “所有人都听好了！”寅云扯开嗓子喊道，“我问你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你们对此满意吗？”

    士兵们虽然有些懵，但无一例外地都表示肯定。

    “但我却并不满意！你们也不该就这么满意！我们在这里训练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吃两口羊肉，分几块卢恩吗？当然不是，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推翻葛瑞克，重建宁姆格福，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士兵们纷纷点头，新来的几个权贵却是面露惶恐。

    “如果只是留在这个小小的营地里，吃上几天饱饭，那不难，但你们想想看，葛瑞克会让我们安心吗？大卢恩在他手上，宁姆格福的资源也被他占去了，如果不把他拉下马，这样的生活又能维持几天？

    “再想想看，除了我们以外，整个宁姆格福都在过着怎么样的日子，那不仅是他们的现在，也是你们的过去，还将会是我们的未来！”

    “葛瑞克一日不死，我们就一日不得安生！”

    或许是回忆起了痛苦的记忆，台下响起零零散散的赞同声。

    在众人的回应声中，一个高昂的声音尤其引人瞩目，正是被寅云提前嘱咐过的桑可，他站在几个陌生的权贵身边，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士兵。

    “大人，我们打进史东薇尔去吧！”

    “对，我们打进去！”

    “不能再让他过好日子了，我们要报仇！”

    几个口齿相对伶俐的亚人举起右臂，也跟着气势汹汹地大喊：“报仇！我们要报仇！”

    听着这群人愤怒的咆哮声，神情麻木的权贵们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恐惧，就算知道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难免会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被清算的队列当中呢。

    现在想想，自己早点改换门庭倒也不错。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想要打进史东薇尔去，恐怕还差得远，我们的实力倒是不差，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占地为王，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鸠抬起一边眉毛。

    “但是打几个要塞、城堡算什么打？冲进史东薇尔城里才叫打，有山妖士兵，有弩车，听说还有接肢怪物！”

    “我们的根本目的在于打倒葛瑞克，所以我们也应该以此作为标准来衡量实力，我们现在有能力直接打倒他吗？我想恐怕不能。”

    “话是这么说，也没有必要害怕他，总的来说，葛瑞克其实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坟墓里，他可以继续在城中苟延残喘，但迟早有一天要被我们拿下。”

    “为什么？你们想想看，史东薇尔的兵力再怎么厉害，现在也只能困守城中，我们打是打不进去，可他就能打出来吗？我看也未必。写着葛瑞克丑事的剑碑就立在那边，怎么不见他派人来毁掉？因为他没有那个本事，早就被打怕了！”

    “他以为缩在城里面就安全了，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他就好像缩在壳里的乌龟，因为不想死，就不敢探出头来吃东西，如果继续等下去，他只会变得越来越虚弱，迟早有自己死掉的那一天。”

    真正见过葛瑞克本事的士兵们深以为然，关卡前废墟的驻地距离风暴关卡如此之近，可是却已经很久没有城中的人前来传达命令，甚至记载着葛瑞克惨败于女武神玛莲妮亚的纪念碑就立在营地附近，城中却始终没有来人处理。

    “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把守着通往风暴山丘的要道，向西，是葛瑞克的势力范围，那边是孤立的，和整个宁姆格福相比，更只是一小部分，甚至可以说，西边不属于宁姆格福，那里只是葛瑞克投下的影子而已，向东，才是真正的宁姆格福，才是真正受赐福的土地。”

    “葛瑞克是死的，而我们是活的，葛瑞克是衰落的，而我们是昌盛的，他会越来越弱，我们则会越来越强，迟早有一天，强弱之势便会易位。”

    “我们要变强，变强——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为了更强的力量，我们必须向西边去寻求帮助，只要得到了整个宁姆格福的支持，史东薇尔的城墙再厚也只是一张纸，葛瑞克的手臂再多也只是一只虫子，我们动动手就能除掉他。”

    “归根结底来说，这不是我们反对葛瑞克的战争，而是整个宁姆格福反对葛瑞克的战争，纵观宁姆格福的整个历史，还从没有过他这样的领主，我们既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他继续作威作福，从他决意玷污风暴的那天起，他早就已经自绝于宁姆格福了！”

    涅斐丽的瞳孔骤然放大。

    “在葛瑞克的统治下，黄金之民——也就是你们中的大多数，全都沦为行尸走肉，我们、本就被视为低贱的褪色者们更是被用作接肢，其他种族就更不用说了，我们的队伍当中不就有很多亚人吗？他们的待遇就摆在这里。遍观宁姆格福，无人不是深受其害。”

    寅云指了指台下的亚人们，颇为悲悯地说道。

    “再看看我们这里的情况，如果让宁姆格福各地的居民知道，他们会怎么选？褪色者们会怎么选？亚人们又会怎么选？”

    “不必多费口舌，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这里，当初追随他的贵族，现在也已经加入了我们！”

    台下的权贵们突然被提及，发现自己好像还成了弃暗投明的典型，满脸都是问号。

    鸠这时终于明白这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所谓大用究竟是什么——过去追随过葛瑞克的王城贵族，这都是实打实的统战价值啊。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真正竖起反对葛瑞克的旗帜，让整个宁姆格福，整个交界地都知道，葛瑞克的统治是不能长久的，宁姆格福的每一寸土地，史东薇尔城的片砖片瓦，都必须、而且也必将从他的锁链里解放出来。”

    “注意，我说的是所有、一切，不是为了一部分人，也不是专门为了某些人，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你们就可以放弃过去的观念了。”

    寅云敲了敲桌子，为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尤其重要。

    “我不在乎——你们也不应该在乎，这支队伍当中都有什么人，不在乎是黄金之民还是不受赐福的人。”

    “你们当中有贵有贱，有人类也有亚人，过去你们或许曾有着血海深仇，不管如何，我只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们全都处于一种相同的悲惨境地。”

    “想想过去的生活，无论你们出身如何，等待着你们的都只有绝望，法环崩坏带来的末日平等地降临在所有人身上，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摒弃过去的成见，记住，你们想要的是新的世界，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只需要去对抗阻碍我们的人，世上只有我们的敌人与我们的朋友，阻碍我们的无论种族，都是我们的敌人，帮助我们的无论信仰，都是我们的朋友。”

    “这一点将会在日后的战斗中无数次证明，所以，从现在开始，学着改变自己的观念吧。”

    说到这，寅云忽然停住，他瞪起眼睛，朝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语气决绝地说道：

    “战斗从明天就会开始，打着我们的旗帜，去告知宁姆格福的大小领主，还有褪色者、亚人、混种在内的一切人，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阵营，一同讨伐葛瑞克！”

    话音落下，台下的听众们马上就吵得沸反盈天，士兵们的欢呼声，亚人们的叫喊声，甚至还有凯丹骑兵敲击兵器的声音，动静之大，几乎就像是已经打到史东薇尔城下一样。

    鸠没想到他居然憋了个这么大的活，也加入了台下众人的目瞪口呆当中。

    “那如果有人反对呢？”

    涅斐丽的声音从呼喊声中传出，她的声音不大，但却穿过了喧闹的人群，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反对？”

    寅云眨了眨眼。

    “宁姆格福并不是铁板一块，各地的贵族各怀异心，有的人害怕葛瑞克，有的人想要占地为王，但总之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我们怎么办？”

    涅斐丽的话语冷静而干脆，就像她早就已经提前想过无数次似的。

    “那是当然，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对于她的忧心忡忡，寅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说着，他朝台下的鸠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上来，两人并肩而立。

    “反抗葛瑞克是众望所归，我们处在要冲之地，不得不承担团结各贵族的责任，这些道理，贵族们不会不懂，在真正长久的利益面前，想必他们会欣然应许，至于那些不同意的人，我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回心转意。”

    寅云拍了拍鸠的肩膀，自信地说道：

    “不然，我们就得改一改后面这张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