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环:双人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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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谜团

    “达瑞威尔刚才就在这儿,”布莱泽已经平静下来,拎着猎犬长牙冷冷地说道,“我们与熊作战的时候,他就在这里。”

    “那要追吗?”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他死了。”

    对于这个昔日的战友,可耻的叛徒,布莱泽轻描淡写地宣判了他的死亡。

    鸠却难以理解:“死……了?”

    布莱泽未做回答,而是将长刀递给鸠:“这是猎犬骑士们的武器,名为猎犬长牙,他用了很久,很锋利,我见过。”

    “啊,给我了吗?”鸠一手接过刀,一手指了指自己,“这个应该挺珍贵的吧。”

    “收下吧,达瑞威尔一介叛徒,根本配不上这把刀,”布莱泽沉声道,“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鸠可不会什么假客套的本事,听布莱泽这么说,他十分干脆地收下了这份礼物,尽管它是刚从熊尸里拔出来的,刀柄上还带着前主人的血。

    不愧是猎犬骑士们装配的武器,从手感上就和一般武器拉开了差距,鸠把长刀握在手中,顿时就按捺不住想要挥舞的冲动。

    但甫一挥动,他便感到了奇异的力量顺着刀柄爬上胳膊,推动着他改变姿势,就好像武器在主动牵着他的手臂,要带他做出某种动作一样。

    这有如被附体般的感觉让鸠吃了一惊,他努力地将刀压到下面,但布莱泽却打断了他:

    “不要惊慌,这是刀上的记忆在与你产生联系。”

    布莱泽帮他将猎犬长牙抬起,解释道:“这把刀被达瑞威尔用了那么久,它已经深深地记住了猎犬骑士的独门技巧,只要和它稍加磨合,你就能像他们那样使出灵动的剑技了。”

    但鸠却不这么想,他可一点也不想和叛徒的记忆产生联系,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出于反抗的想法,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出乎意料的是,猎犬长牙真的被他压制住了,那两头熊不是白咬了他一口——现在它们的力量已经随着灵魂一起进入鸠的身体,化作了他的力量。

    武器本身并没有恶意,在被他强力压制之后,自然就不再动弹,鸠这才将它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把足以剖开钢铁的锋利长刀,鸠之前还从没见到过这样优质的武器,它的前主人显然比鸠要细心得多,刀刃薄而完整,没有一丝破损。

    但就是这么一把刀,居然被丢在了熊肚子里,或许布莱泽就是从这点异常看出达瑞威尔已死的吧。

    “他绝不只是死了那么简单……”布莱泽的一双狼眼充满了杀意,“这背后还有其他人参与。”

    “为啥?”

    鸠只顾舞刀,什么也没看出来。

    “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但我已经确认了他的死亡并非正常,我能闻到他血液的味道,非常诡异,活人是没有那种味道的。”

    布莱泽指着猎犬长牙刀柄上的血迹说。

    “并非……正常,”鸠更不理解了,“所以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其中混杂着其他味道,除了熊血,他的血以外,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血腥味,那个功夫很好的拳法家并没有流血,所以不是他的血,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来到这里之前,达瑞威尔就已经死了,”布莱泽仰仗着自己的鼻子,已经闻出了许多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情报,“这气味属于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应该就是杀死他的人了。”

    鸠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等会,我有点晕,你的意思是,那个打拳的人只是路过。”

    “应该是这样。”布莱泽点头,他从那个人的行为中没有看到恶意,至少对此应该是一无所知的。

    “然后在他来到这里之前,达瑞威尔就已经在和熊战斗,甚至已经死了。”

    “没错,所以他的刀才会插在熊的身体里。”

    “但照这么说的话,拳法家和熊交战时不应该没见到他的尸体啊,难不成是被熊吃了?”

    “绝无可能,那样浓烈的味道我是不会搞错的,除去这把长刀以及地上的血以外,这里并没有更多属于达瑞威尔的味道。”

    “也就是说他的尸体被人搬到了别的地方,与此同时,那个拳法家又在极短的时间里碰巧来到这里,一言不合就开始殴打那三头熊……你不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太奇怪了吗。”

    布莱泽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也参与到其中了?”

    “我可说不准,只是单纯觉得那样说不通罢了,”鸠挠了挠下巴,“唉,如果寅老师在的话就好了,他鬼点子比较多。”

    “你的观点也很有启发性,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照你的意思,达瑞威尔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他居然会在对付熊的时候被偷袭拿下?”

    鸠把猎犬长牙拎在手里转了一圈,要是刚才有这把刀在手,想干掉那两头熊一点也不难。

    “是啊,我对此也感到疑惑,”布莱泽的声音十分低沉,无论他处在什么情绪当中,都维持着同一种声线,“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它们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就算同时面对熊和杀手也不在话下。但是,我又了解他的什么呢……不过是笑话罢了。”

    他们两人不仅立下了共同的誓言,还曾一同出生入死,战友的背叛对他来说很不好受,但布莱泽更在乎的是,达瑞威尔究竟是为何背叛,尽管他在言语上将其归为达瑞威尔的卑劣,但无论是布莱泽还是团队中的其他人都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猎犬骑士,本应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人总是会变的,但真的会变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吗?布莱泽不愿意相信,他能感觉到这当中有什么问题,但又无法解开这个谜团,为了避免自己履行忠诚的义务,他只能将所有疑心搁置,带着不解与痛心走上追杀昔日战友的路。

    达瑞威尔,如果可以的话,应该由我来送你上路。

    布莱泽是这么想的。

    但眼下的情况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料,新的情况不断涌出,他再也不能简单地将这些事实压在心头了,他最看重的,便是为了那位大人的目标,尽自己所能做出最正确的事,而在实际情况模糊不清时,为了避免出什么差错,他便不会擅自行动。

    天色即将破晓,他望着深不可测的密林,略有不甘地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去办你的事情。”

    哪怕是鸠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了,听他这么说,鸠没有再提出异议,一言不发地扛起长刀,两人走出森林,踏上了返程路。

    虽然收获了一场大战与一把趁手的武器,但这次外出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按照寅云说的,这趟他要寻找的魔法师对接下来的计划极其重要,无论如何也要将其带回营地。

    这事其实很难,寅云是从权贵口中打听到的这个消息,而权贵们也仅是通过传言得知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对魔法师的了解仅限于,他所被关押的位置,以及他是个魔法师这两点。

    要不是布莱泽的话,别说名字和身份了,鸠连她的性别都完全不清楚。

    而现在目标就很明确了:他们要前往驿站街遗址,那里的地下室里关押着魔女瑟濂,被雷亚卢卡利亚学院驱逐的异端,据说她的手上沾着无数同僚的鲜血,是当代最恐怖,也是最天才的魔法师。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这地方不只是一座普通的魔法学院,布莱泽说,交界地的辉石魔法几乎完全掌控在学院手中,有实力、有名望的魔法师都属于学院,更有甚者,就连所有学习魔法的人,也几乎全部出自学院,在学院的主流以外只有那些理论上已经失传了的流派,在交界地的魔法方面,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处于绝对的垄断地位。

    在久远到谁都说不清的过去,魔法还未曾系统性地流传于世,有两位传奇般的魔法大师创立了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从此,辉石魔法真正地在交界地发展起来。

    而瑟濂就是在这么一座学院中被称作才女的超级天才。

    辉石魔法极其注重天赋,在过去赐福仍然丰饶之时,来自各地的贵族都想把自家的孩子塞到学校里,结果经过严厉的筛选,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听说在学院内,魔法师们会根据自身研究与喜好的方向来划分教室,由优秀的著名魔法师作为不同教室的领袖,带领自己手下的同僚进行研究。

    而被吸收到学院里的学徒们,也会按照他们的才能分入不同的教室,研究不同的魔法。

    但对瑟濂来说,这规定简直形同虚设,她在入学的第一年就学完了本教室的全部课程,她对少数魔法的造诣甚至达到了与教师首脑相同的水准。

    次年,瑟濂被破格录入另外一间教室当中,之后的事情与最开始别无二致,甚至她超越整间教室所用的时间变得更短了,那些修习一辈子辉石魔法的老教授们被她轻松击败。

    学院当中有着授予优秀学生辉石头套的习惯,辉石头套有许多种,是根据他们在学院当中所属的教室授予的。

    而对于瑟濂这样的天才,学院已经授无可授,最终仅是在她个人的意见下,将一顶象征着优秀女性魔法师的魔女辉石头套罩在了她那聪慧的头脑外。

    几年之后,瑟濂几乎登上了学院的顶峰。

    站在她面前的只剩下魔法学院的领导者——满月女王蕾娜菈了,那位大人堪称魔法的顶点,不仅是当世最强的魔法师,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魔法师。

    蕾娜菈对整个魔法界的碾压,恰如瑟濂对自己同期的碾压,甚至更为夸张,人们只能知道她远胜过其他的任何一位魔法师,却不知道她究竟达到了怎样的高度,因为没有能与之对比的参照。

    蕾娜菈的名声正是出于魔法师们一次次的亲身证明:当其他学者们尽己所能地踏入最为深奥的领域当中,却只能看到蕾娜菈许久以前留在这里的影子供他们仰望,有的人会因此陷入绝望,更多的人则会对她五体投地。

    瑟濂认可女王的实力,但不认可她的行事方法,蕾娜菈的确站在很高的地方,但尚未穷尽其道,瑟濂认为自己总有一日会超越这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峰,而那时,也正是她走向自己所追求的——辉石魔法的极限之时。

    然而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天知道瑟濂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做了什么:魔法学院中频频发生失踪案,许多崭露头角的魔法师人间蒸发,除了优秀以外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瑟濂有所交际……

    最终,学院的执法骑士们敲开了瑟濂专属研究室的大门,尽管在推开门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被门后恐怖的画面吓到颤抖。

    天才往往会因为自己超脱性的观点而不被认可,最终一意孤行,造成严重的后果,这往往被视为一颗明星的堕落,在崇尚星星的魔法学院中尤其如此。

    决不能让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继续存在,怀抱着这样的决心,执法骑士们试图压制恐惧,将眼前的魔女拿下,但却没人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只敢在她的门外僵持着,而无人能踏入其中一步。

    面对着全副武装、如临大敌,明明是来逮捕自己却战战兢兢的骑士们,瑟濂笑了。

    反抗吗?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可以轻易地击败他们,或者做一些更符合自己形象的事情,比如将他们虐杀,把所有敢上门招惹她的人统统吓退。

    但那没有意义,学院不会再容忍她,而当自己无法再进行研究的那一刻起,瑟濂便已经感到自己失去了自由。

    最终,才女瑟濂束手就擒,世上不再有什么冠绝学院的天才女学生,而是多了一位“异端魔女”。

    这被魔法学院视为奇耻大辱,他们三缄其口,关于瑟濂做了什么,为何消失,全都化作了谜团。

    学院绝不肯让任何相关的信息外泄,在外界看来,这位名震一时的天才魔法师就像是化作烟雾消失了一样。

    而这之后,她便被关入了某处未知的监牢里,学院派出专人严加看管,绝不能让其逃脱。

    关于瑟濂,这就是布莱泽口中,他所知道的一切了。

    说到那个秘密的关押场所,他只知道是位于宁姆格福,但不清楚具体位置,然而几乎在整个宁姆格福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驿站街遗址的地下室里关押着一位魔女。

    如果寅云在场的话,一定马上就能听出他言语中的诸多破绽,诸如犯下如此大罪的魔女却只是被关押起来;为何关押如此严密,却会传出这么多谣言;以及最重要的,魔法学院闭口不言的秘密,为何他会知晓?

    事实上,就连布莱泽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抖漏出不该说的秘密。

    但听布莱泽讲故事的人只是鸠而已,他忽略了所有细节,然后总结道:

    “我明白了,她被关在地下室里,所以要想带走她,得把看守她的人打败才行。”

    也许是觉得遗漏了什么,鸠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要是她不乐意跟我们走,还得把她也给打服。”

    布莱泽终于确信,他没有看错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