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环:双人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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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殊死之战

    鸠很清楚,是这把刀上的战技帮了自己,不然他很难从黑夜骑兵的戟下脱身。

    之所以会在战斗里习得战技,恐怕就是因为这东西的本质——战士的记忆,自然要在战斗当中领悟。

    要是在最开始拿到它的时候,就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份记忆,鸠是没法用得如此熟练的。

    鸠不了解其中原理,只知道这战技他用起来十分顺手,因此他当然要全面利用起来,不仅是用来躲闪和反击,更要用来主动出击。

    看准目标之后,他将长刀一横,身体前倾,整个人再度消失。

    黑夜骑兵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他的袭来。

    鸠出现的位置仍然是敌人身后,他已经发现了战技的最大范围,为了避免被敌人抓到位置,他每次都会调整。

    但他的对手是黑夜骑兵,在破碎战争里大杀四方的黑夜骑兵,不是这种小伎俩就能蒙过去的。

    鸠的刀很快,但也只快了一瞬。

    当他出刀时,黑夜骑兵也做出了回击。

    鸠整个人都被戟尖从空中挑落,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大桥的边缘,这一挑,鸠便要从高空中坠桥而死。

    这时,一道灰褐色的身影从地面跃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跳到半空中,将坠落的鸠稳稳接住,正是托雷特,身为灵马,它当然不会放任自己选择的主人死去。

    黑夜骑兵的追击随后而来,托雷特巧妙地连跳三下,每次都成功拉出一段距离,将敌人的戟尖甩在身后,这也给了鸠片刻的喘息之机。

    战斗再次回归到马战,鸠在马背上坐稳,身后的瑟濂仍然是波澜不惊,鸠只看了她一眼,确信她没有受伤后,便纵马再度奔向敌人。

    “受死吧!”

    黑夜骑兵的喊声伴着剑刃戟迎面而来,似乎是想要将马背上的两人拦腰斩断。

    这下鸠就没法再以战技闪躲了、一方面这是在马背上,不方便施用猎犬剑技,另一方面,如果他躲开了,身后的瑟濂就会受伤。

    这么想来,似乎目前为止遭遇的战斗,除了和布莱泽一起以外,总是要需要保护身后的人,致使他不能杀得痛快。

    能够值得托付的战友果然珍贵啊。

    鸠这么感慨着,把长刀举到胸前,打算尽全力接下这一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黑夜骑兵的长戟并没有击中他。

    就在戟刃将要触及长刀刀身的一瞬间,一道蓝色的辉石从鸠身后射出,击中了黑夜骑兵的手腕。

    虽然只是一道辉石,但冲击力却不容小觑,他持戟的手一抖,险些把武器掉在地上,黑夜骑兵的攻击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

    鸠惊讶地转身,看到瑟濂举起了她的魔杖。

    “你……”

    “辉石大魔砾,很平凡的魔法而已,如何?有为魔法的力量感到震撼吗?”

    像是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瑟濂介绍道。

    鸠不是魔法师,没学过魔法,无法感受到这一道辉石象征着多么纯熟精湛的技艺,事实上,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释放魔法,同时又能保持精准的,除去瑟濂找遍整个宁姆格福也不会有第二人。

    “可惜以你的资质,没有机会体会魔法的力量了——褪色者啊,不要管我,凭你自己击败眼前的敌人吧。”

    说完,她将法杖顶端向猎犬长牙的刀身上一搭,蓝色的辉光立马流溢在其上。

    看着这蓝晶晶的刀刃,鸠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的刀还不够锋利,这会是你的助力。”

    说完,瑟濂向后一跃,整个人轻盈地飘起,如同滑翔般退到后面,轻轻地落在地上。

    “魔女瑟濂!”黑夜骑兵也认出了眼前的魔法师,抖了抖被击中的手腕,恨恨地说道,“你为何会在此地?”

    “或许是为了见证新事物的诞生吧……我可不像你们的主子,一心扎在自己那可悲的小世界里。”

    瑟濂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

    “哼!”

    黑夜骑兵对她的话显然很是不满,但眼前首要的目标还是鸠,所以他把接下来的攻击落在了鸠身上。

    接下来的情况却令他大失所望,那家伙的动作和之前一样灵敏——鸠干脆驱散了托雷特,只以步行来对抗骑兵。

    这是为了方便发动战技,这样一来无论进攻还是躲避,都让他的敏捷度再上了一个档次。

    黑夜骑兵连连出击,却连空了三刀,每当他砍在空气上时,也正是鸠反击的机会。

    附上魔力的刀刃变得更加锐利,虽然还没有击破这身盔甲的本事,但当鸠将刀刃刺入甲缝时,飙出的血液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黑夜骑兵的反应十分迅速,鸠的刀只比他快一瞬——但终归是快了一瞬。

    事实上,这一瞬就够了,由于猎犬剑技的存在,鸠每次都可以做到后发先至,黑夜骑兵再怎么厉害,也无法避免地会被克制。

    鸠全神贯注地挥舞着猎犬长牙,他简直是在拿长刀当刺剑用,每一次,都能刺出一道深入肉中的伤口。

    这也正是瑟濂所期望的,她为猎犬长牙施加的附魔正好方便鸠见缝插针式的攻击,在她看来,这也是鸠在对抗中唯一的胜算。

    几番过招下来,黑夜骑兵已经满身是血,鸠的攻击就像蚊子叮咬一样让他不堪其扰,偏偏这蚊子咬人还分外厉害,再这么打下去,几乎每道缝隙都要被戳烂了。

    “小子,停手吧,”在又一次被刺破皮肤后,黑夜骑兵冷冷地说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把自己活活累死。”

    鸠正好停下了脚步,听他这么说,便没有再动手,而是与他离得远远的,用手背抹了一把汗。

    “你想怎么样?”

    伴随着一阵轻响,黑夜骑兵解下了他的头盔,他将沉重的面甲卸下,又将盔体一并摔在桥面上,露出了他的脸。

    作为闻名四方的英雄猎手来说,他一点都不算老,金色的眼眸昭示着他所受的赐福,出人意料的是,他的一头黑发修饰得非常整齐,不像是战场上厮杀之人,反而更像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鸠的刀锋划破了他面部的皮肤,鲜血浸红了他的胡子,除此以外,黑夜骑兵的表情非常平静,就好像是在贵族的礼堂里与人商议决斗的事。

    “你伤到我了,但完全不够,”他的眼睛盯着鸠,认真地说,“你的招式很难缠,但承认吧,如果仅凭你自己,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鸠转了转刀柄。

    “所以?”

    “我一贯不会对心怀野心之人有什么礼节,但我从未因为身份而歧视别人,对你也一样,褪色者,如果你不将武器举向黄金树的话,我们本不必如此交手。”

    黑夜骑兵淡淡地说着,仿佛是在宣告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你们的行径太过张扬了……任何反叛之人,都逃不过恶兆妖鬼的眼睛。”

    “我不认识那什么恶兆妖鬼,”鸠警惕地说,“也从没见过他。”

    “看来你无心为自己的反叛开脱,当然,也没有开脱的必要,那位大人不会错判任何一件事,我再重申一遍吧,褪色者,放弃你的野心,”黑夜骑兵终于说出了重点,“你的身手不错,没必要为反贼效力,和他们一样白白送死。”

    “为谁效力?”鸠有些想笑了,“你有点想太多了吧。”

    “那无所谓,我只是遵行命令之人,现在真正该好好想想的人是你。”

    鸠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多想。”

    “那你就是一心求死了,”黑夜骑兵瞪起眼睛,整个人登时杀气四溢,“很好,那么我也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他用长戟敲了敲地上的头盔,说道:“先前的对决并不平等,但现在我已经摘下了我的防护,将弱点暴露在外,有本事的话就来取我的性命吧。”

    说完,他将长戟一翻,指向鸠,似乎在等后者的回答。

    而鸠一向不喜欢用言语来答复。

    刀光闪过,长刀比他的身形更先显现,鸠不打算给敌人发挥优势的空间,他选择仗着战技先发制人,这是他拼尽全力挥出的一刀,论速度,比先前的任何一击都要迅捷,再加上瑟濂的附魔,只要击中,必然是人头落地。

    但还说不定是谁会被斩首。

    黑色的长戟在夜空中挥舞着,成功拦下了这记突袭,不仅如此,黑夜骑兵以双手持戟,奋力将尚未得手的鸠甩到天上。

    鸠的身体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反抗,他被高速甩到空中,甚至击碎了照明用的辉石。

    在他开始坠落之后,长戟猛然刺出,就像用木棍刺穿生肉那样,戟尖将鸠穿腹而过。

    黑夜骑兵把鸠挂在戟尖上高高举起,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那是刚刚溅到他脸上的,敌人的血。

    旁观的瑟濂微微皱眉,她也没想到黑夜骑兵会忽然暴起,刚刚那个动作所需要的反应速度远超过他表现出来的能力,难不成是他故意隐藏了实力?但现在桥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更别提想要弄明白他的招数了。

    “很久以前,在同样的地方,我用同样的招数刺穿了一个叛贼。”

    黑夜骑兵的眼睛亮起诡异的光,浑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息。

    “他过去是一名战场医师,结果却醉心于邪魔外道当中,沦为贼人。”

    他胯下的送葬马不安地动了动。

    “你们褪色者也并无二致,被野心所蒙蔽了双眼,最终只有死路一条……等着吧,魔女,下一个就是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挂在戟尖上的尸体挑起,把它抛得更高,接着就要再度刺穿。

    但在被二度贯穿之前,那具死寂的躯体从空中消失了。

    黑夜骑兵的瞳孔蓦然放大,他已经感到了血液的温热,那是鸠被击中后腹部伤口喷出的鲜血,但还远不止如此——他下意识地举戟抵挡,但已经晚了,另一道热流正洗涤着他的面庞——这次是他自己动脉的血。

    漆黑的桥面上传来两声落地声,先是鸠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黑夜骑兵整个人向后倒下。

    瑟濂马上再度施放星光,当大桥再次被照亮之后,一副两败俱伤的惨样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鸠颤颤巍巍地撑着长刀站起来,而他的对手,黑夜骑兵也还有一口气,但后者已经无力再站起。

    “不……可能……”黑夜骑兵壮硕的身体瘫在地上,无力动弹,他的脖颈被鸠砍断了一半,大量血液正在外流,或许是气管被破坏了,他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你……”

    而站在他面前的鸠也没有好到哪去,之所以没有将敌人彻底斩首,纯粹是因为受伤太重,他挥刀挥到一半便用不上力气了,此刻也是在勉力支撑。

    鸠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凉,他勉强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出血量一点也不比自己的手下败将少,本来就是贯穿了整个腹部的贯通伤,更不用说为了反击,他在空中拼死挥出的那一刀又将伤口撕裂得更大了。

    黑夜骑兵又粗重地喘了几声之后,沉重的头颅向肩上一歪,曾经猎杀无数英雄的死神当场死去,和他那些过去的猎物一样连半句遗言都没剩下。

    与此同时,他的坐骑,那匹高大漆黑的送葬马哀嘶了一声,如同被吹散的灰烬一样原地消失了。

    在鸠跟着他那两败俱伤的敌人一并去世之前,瑟濂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学识很丰富,但她并没有什么医疗的知识,在瑟濂的认识里,如果魔法师死了就该另找一具躯体复活,问题是褪色者恐怕无法苟同。

    “我的瓶子……”鸠有气无力地说道,“在我腰间……那个……”

    鸠已经没有自己喝药的力气了,瑟濂照他的意思,为他解下腰间的圣杯瓶,那里面还有一半的液体,瑟濂也不清楚这瓶圣杯露滴的恢复效果如何,干脆全数灌到了他嘴里。

    为了避免露滴从他腰间的大洞里漏出来,瑟濂从黑夜骑兵的披风上扯下一大块布,用粗糙的手艺死死地包住他的伤口,虽然鸠很痛——但她不在乎,而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管是露滴的效用还是瑟濂的救护起效了,亦或者两者皆有,在几声咳嗽后,鸠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还需要用长刀来支撑行走,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在战斗结束后,头颅的海拔高度就决定了双方的胜败,鸠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刚刚还俯视着自己的高大尸体,心中的成就感难以言喻。

    尽管他解释不了自己在战斗中发生的误判,但至少是赢了。

    没有人能在生死大战当中为自己找借口,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判断,他自己的选择。

    带着这样的想法,鸠踉踉跄跄地走到对手的尸体前,彻底砍下了他的头颅,而在断头的一瞬,黑夜骑兵终于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眼中的赐福破碎了,金色的卢恩丝丝缕缕流入鸠的体内。

    胜者站在败者的尸体前长出了一口气,伴随着马蹄声,托雷特走到鸠的身边,用自己的舌头舐净了他脸上的血。

    鸠被托雷特温热的舌头舔得有些发痒,正当他要伸手阻止的时候,忽然回忆起战斗当中黑夜骑兵的一句话。

    “……没有必要为反贼效力,和他们一样白白送死……”

    和他们一样……

    鸠的脑袋嗡了一声,他支撑着身体爬上马背,拉起瑟濂,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催动托雷特,飞快地朝着营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