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高照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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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礼物

    岁旦,晨光熹微,天色渐明。

    勤劳的小摊贩早就支起了摊子,摆上琳琅满目的早点,面茶、面线糊、满煎糕、麻糍……

    大街小巷盈满了食物的香味。

    宋安平揉揉肚子,走进早餐铺,点了一桌早点,狼吞虎咽吃起来。

    秦耀儿失了魂一般垂头静立,既不关心秦世伟后续如何,也不思考自己未来如何。

    宋安平常在污泥中打滚的人,什么凄惨事没见过,做的再痛苦样,也打动不了钢铁心肠。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是德行高尚,指望他露出一星半点同情,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一边吃一边兴冲冲地想,老子得快点吃完,这时辰老头子定然还没睡醒,待他将人拉到床头一站,保管喜得老头子瞌睡虫跑光,大呼三声我儿能干。

    三五几口干完早餐,拨了半碗面线糊强迫秦耀儿吃下,结账痛快走人。

    早餐铺老板抓住铜板仰头望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这混子今日居然没有赊账。

    宋老幺的茅草棚子又脏又乱,在端庄大气的宋族房屋群落中独树一帜,仿佛珍珠中的鱼目珠子,一锅粥的老鼠屎,让人恨不得踢出群去。

    但宋幺父子显然没有自知之明,某些时候比如叫穷要好处时,常常以此开头,“吹风漏风下雨漏水,日子快要过不下去啦”,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贫家再贫那也是家。

    宋安平愉快地推开柴门,眼疾手快捏到一只小老鼠尾巴,给它来了一套空中3600度大回环加5257B,这才跳进了屋。

    宋幺同老爹闹了大半夜都没搞到好处,回到家发现儿子果然还没有落屋,便对空骂骂咧咧好一阵,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宋安平回到家中他正做着殴打儿子痛快出气的美梦呢。

    睡梦中感觉有人拍他一掌,胸中一口气霎时喷涌而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怒骂,“个龟儿子,真后悔生了你。”

    亏得宋幺时常骂这句话,宋安平这从小没妈,长得又不咋像爹的人,指不定要怀疑自己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这会儿再次肯定出处,对老爹自然十分满意,就没计较他老人家一大清早,睡梦中都要殴打儿子的行径。

    “这鲤鱼打挺贼利索,老头儿你身强体壮,还能再养活儿二十年!”

    宋幺气死了,“再养你二十年,老子恐怕都归西了。老子生你,不是为了享福,为了从年轻累到老死吗?”

    “爹呀,大年初一说死呀活的,也不嫌忌讳。死了怎么看儿讨媳妇生孙子发家致富升官发财哟。”

    “还媳妇呢,你干的好事……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人还在,“这不是……”

    宋安平猴到宋幺面上,得意洋洋地炫耀,“爹呀,新年好呀!看我给你带了啥新年礼物!”

    宋幺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猛地指着秦耀儿,“她,她,她!”

    宋安平心满意足地乐了,“她她她,就是她,就是她!”

    便坐等老头子夸奖,他弄不来的儿媳妇,他儿子轻而易举就弄到手,是不是很能干,是不是很厉害,值不值得爷儿俩喝个伶仃大醉庆贺一场。

    谁知宋幺面色大变,一把推搡开宋安平,巴巴儿冲到秦耀儿面前,不住地替儿子道歉,希望她不要害怕不要计较,他老人家马上悄悄送她回家,叫名声半点都不受损害,回头便携重礼登门提亲,一定将恶事变成喜事。

    秦耀儿木然站立,毫无反应。

    宋幺以为姑娘吓狠了,抓起宋安平打几巴掌给人出气,口里车轱辘说着道歉求娶的话。

    宋安平可算明白了宋幺的意思,冤枉无比地嚷道,“我的老爹呀,你误会了,我没有强抢民女……”

    “闭嘴,回头有你好看!趁现在大家没有发现,还不快补救把人给我送回去。这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我们家再想娶秦小姐,也用不上这样的路数。你当你老子死了啊,就不能骗出好东西,出份像样的彩礼,风风光光将人迎进门吗。”

    宋安平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

    宋幺低头哈腰对着秦耀儿,“秦小姐你放心,叔承诺的事一定给你办到。”转头恶狠狠对儿子道,“还不快把人给老子送回去!”

    宋安平扶额,“老爹,你会后悔的!”

    “老子生了你才后悔!快走快走,再不走打断你狗腿!”

    宋安平摸了一把兜里的契书,歪头看了秦耀儿一眼,“也罢,那就送回去。”

    家里乱糟糟臭烘烘,木头小美人儿怎受得这份委屈,大约住个两三天就磋磨成死美人了。

    未婚青年男女一前一后,慢吞吞消失在后山小道。

    等他们走后,宋幺这才喜得抓耳挠腮,连呼三声好儿子能干,蹦出柴门便找老爷子搞钱去了。

    宋安平步子大性子急,走不得多久就不耐烦,“怎么走这么慢,生怕别人看不到和男人在一起,你就不能走快点吗?

    秦耀儿立住不走了。

    “哎,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可再不是什么秦家……”

    垂头小美人身前突然下起了水珠。

    宋安平蠢得看周围是不是下雨了,回过神才发现是秦耀儿在哭。

    “额,不许哭啊,老子心硬如铁,别想谁来哄你。”

    秦耀儿泪如雨下,从赌场中就憋的一口气,此时此地化成无声眼泪,流成的长河险把宋安平给淹没。

    宋安平短暂的混球人生里,除了偷鸡摸狗就是坑蒙拐骗,自来只有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一面,从不知自己还有怕女人眼泪的另一面。

    发小李多鱼最近疯狂喜欢上隔壁村花,不是送上门给人打,就是远远滴给人骂,期间且不忘把村花家的农活包圆了,这舔狗行径简直亮瞎宋安平狗眼,直呼女妖精吸人心魂害人不浅。

    李多鱼露出梦幻少男的恶心笑容,一副过来人模样反说他不开窍,预言等他开窍那日,舔狗都是低层次,抽皮扒筋卖了狗肉,说不定还给人数钱的。

    宋安平挺起青年男子精瘦的胸膛,大放厥词反驳说等到那天,定给妖精剥皮抽筋,一劳永逸绝了她万般狐媚手段。

    此时此景,宋安平莫名想起不久前那场官司,忍不住汗毛倒竖打了一个冷战。

    脸上就生了戾气,恶狠狠推了一把秦耀儿。

    “再哭就把你卖了!”

    少女踉跄倒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安平上前踢了踢,“别装死啊,赶紧给我起来。”侧耳听到似乎有农人上坡干活的说话声,“喂,有人来了,还不快起来随我避开。哎,还不起来吗,你就那么想嫁人,毁了名节也在所不惜,非要赖上我了?”

    少女似抽了筋失去水分蔫了的花儿,软软地趴在泥中再也竖不起来。

    不知为何,这一幕莫名让人不快。

    大约是少女死了卖不到钱,或是无端端联想起从未谋面死了的生母,当年产后是否也这般羸弱无依,宋安平平生第一次动了那一点点恻隐之心。

    他一把抄起秦耀儿,一路飞奔疾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