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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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送礼

    方鹤与那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汉子并肩而行,在返回武县的蜿蜒小道上,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波涛,如同湖面被微风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方鹤初来乍到,刚在新坊城踏下第一步不久,那曹州府的公差便如影随形般紧随其后,似乎在探寻他的行踪。这一连串的巧合,令他不禁暗自揣测,是否在这茫茫人海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如同天边的一抹浮云,被风轻轻吹散。他转念一想,若真有人有心追查他的下落,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通过店家小厮这般曲折迂回的方式呢?仅凭他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所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便可轻易追踪到他的行踪。

    不过,有一点却让方鹤颇感诧异,他的内心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与不解,他暗暗地忖度着:“难道王嵩真的将我视作那些无耻的强盗了吗?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他竟能如此轻易地对我下定论?”

    一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沉默,彼此都未曾开口说出一句话,只是匆匆赶路,仿佛急于逃离这段令人压抑的氛围。

    待方鹤风尘仆仆地回到武县的客栈时,店家面带歉意,神情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尴尬,向他们逐一寒暄了几句。

    原来,就在方鹤刚刚离开客栈不久之后,莫若便急切地派人前来客栈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店家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无奈地吩咐小厮匆匆前去告知差人的行踪,心中暗自祈祷他们能够尽快找到方鹤,以便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方鹤心知此事不能怪罪店家,便笑了笑,将行李归位,回到原来的住处。方鹤出去不过两天的光景,房间内的一切摆设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显然还未来得及迎接新的客人。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有人在轻轻叩门。方鹤微微抬头,轻声说道:“请进。”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一只小心翼翼的手轻轻推开。一名身着官服的差人走了进来,他的步伐稳重而恭敬,双手捧着一封精致的信件,脸上带着恭敬而又谨慎的神情。

    他走到方鹤面前,将信件呈上,口中恭敬地说道:“莫大人请方先生安!”声音中带着几分敬畏与恭顺,仿佛方鹤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原来,与方鹤一同归来的那位魁梧壮硕的汉子,一到武县境内,便迫不及待地奔向莫若的府邸,向他汇报了此行的详细情况。没过多久,莫若便又派出一位精明干练的差人匆匆赶来。方鹤热情地请这位风尘仆仆的差人坐下喝茶,同时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件,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起来。

    信中,莫若对方鹤上次退还狐裘的举动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他认为方鹤不收下那狐裘,定是因为那狐裘的款式与方鹤的行装格格不入。于是,他特意在繁华的估衣铺里精挑细细选了一套质地优良、款式典雅的羊皮袍子马褂,并特地嘱咐差人火速送来。信中还说,若方鹤再不收下这份心意,那便显得太过决绝,不近人情了。

    方鹤阅后,轻轻一笑,向那位差人温和地问道:“壮士,你可是府里的差役吗?”差人答道:“小的乃是曹州府下辖的城武县衙门里的壮班一员,专为大人效力。”听到这里,方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店小二在介绍时漏说了“城武县”这至关重要的三字。

    随后,方鹤提起那支精致典雅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慎重其事地写下了一封情意深厚的感谢信,并慷慨地赏赐了二两白花花的银子,作为那位差人路途的盘缠。

    打发差人离开后,方鹤又在店内逗留了几日。期间,他偶然间从一位熟识的友人处得知,那柳家书确实被严严实实地锁在一个大箱子里,不仅外人难以窥见,就连柳家族人也无缘一睹其真容。

    方鹤在得知这一消息的瞬间,内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一击,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瞬间波澜起伏,涌起一股深沉而难以名状的郁闷之感。他生平对世间俗物并无太多兴趣,唯独对那些心仪的珍宝之物念念不忘。如今这般情形长久,让他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不快的感觉更甚,竟食古不化。

    另一边,莫若在沧澜县中久住不惯,决定前往府署向王嵩辞行。二人见面后,王嵩无非是以“治乱世用重刑”之类的言辞,一番慷慨激昂地勉励了一番。

    莫若只得以极为敷衍的态度,漫不经心地回应了王嵩几句,心中却是暗自揣摩,王嵩的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语,其实不过是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开脱责任的手段而已,他自然是不能接受的。随后,又见王嵩端起茶盏,以礼相待地送客,莫若的面上也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只是轻描淡写地言称过段时日再来拜访,实则心中早已有了别样的打算。

    回到店里后,掌柜的毕恭毕敬地将一件款式新颖、质地优良的袍子和一封方鹤的信双手奉上。莫若接过信和袍子仔细看过后,心中渐渐涌起一股不悦的波澜。恰逢都成刚在旁,见状关切地问道:“大人,何事让你如此不悦?”

    莫若便将之前赠予方鹤狐裘以及二人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叹道:“你看,他临走时到底还是将这件袍子留下了,未免太过矫情了吧!”

    都成刚听后,微微蹙眉,深思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坚定地说道:“大哥,关于此事,我认为你也稍有不当之处。依我之见,方鹤之所以婉拒那件珍贵的狐裘,其实有着两个颇为合理的理由:一则是他觉得这狐裘价值连城,如此贵重的礼物,他实在不便轻易收受;二则是即便他勉强收下,恐怕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场合来穿戴,总不能想象他穿着那华丽的狐皮袍子,再配上略显朴实的棉马褂吧,那画面实在是有些不搭。大哥,若你真想表达一番心意,不妨派人去置办一套更为日常、舒适的羊皮或布面、茧绸面的袍子马褂送去,我想他一定会欣然接受的。我观察此人,他并非那种喜欢故作姿态之人,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莫若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连声附和道:“你说得极是,极是。那就辛苦你派人去按此办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