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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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高陆之会

    “臣还在查。当下为大局着想,臣以为应促成兰陵王与城阳王两家和解。至于幕后元凶是谁,臣一定将他绳之以法。”说完,封述磕头请命。

    “臣附议。”可朱浑孝裕也干脆利落地跪下了。

    殿中只剩下高仁光。

    穆提婆不在,他的态度至关重要。只见他也顺势跪倒:“臣弟附议。”

    “呵呵。”高纬的笑声中有几许不屑,“你们要和解,那太保想和解吗?城阳王想和解吗?”

    三个人都抬起头,面面相觑,封述回话道:“朝廷是陛下的朝廷。陛下说和解,臣子焉敢不和?”

    高纬冷笑:“那好,你和扶风王去他们两家传朕的旨意,就说朕叫他们和。他们一个是廉颇,一个是蔺相如,朕就做一回赵王吧。”

    “臣遵旨!”封述叩首,激动得落泪。他满心以为这道旨意能够保护高长恭,却不知事情已经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高天被狼狈地抬回王府,虽经徐之范全力救治,也没有醒转的迹象。王妃郑赟歆呼天抢地,两度昏厥。

    一妻一子都倒下了,高长恭真正体到孤家寡人的滋味。

    高昆去清都府打探消息,回来禀报:“说是大理寺一位姓杜的官员给世子投毒。起先他不肯招认,然后他自己毒发身亡,临死前供出了穆提婆。封述认为此案另有隐情,与淮南王一道进宫去了。”

    高长恭双拳紧握,正无处发泄间,听到穆提婆三个字猛地一怔,把身旁的徐之范都吓住了。

    “高家的天下,容不得高家的子孙吗?穆提婆……他以为我指使吴楚怜刺杀陆令萱,就想谋害我儿性命。他要报仇,就该冲我来!”

    高昆还算冷静,道:“此案确有疑点,大王可问了封述再做计较。”

    高长恭负手在后,长长叹了口气,微闭的双眸突然睁开,目中射出了一团火:“我不管什么疑点,也不必去问封述。天下人都知道穆提婆毒害我儿,倘若我还要等还要忍,与禽兽何异……不对,禽兽也有护犊之情。”

    高长恭望着陷入昏迷的世子,突然大步走出卧房,去校场取了自己的长槊,然后跳上白马,直奔城阳王府。高昆带上两名什长紧随其后。

    长街之上,白马快如闪电,引人侧目,也吸引了清都府的巡城兵马。这样的速度已经逾越礼制了。

    城阳王府门前,高长恭驻马持槊,当门大喝:“叫穆提婆出来!”

    守门的两名亲卫当然不是摆设,双双拔刀。其中一人喝道:“来者何人,敢在城阳王府门前滋事?”

    兰陵王朗声道:“当朝太保、兰陵王。”

    巡城兵马追过来,数人翻身下马来捉高长恭。

    高长恭回头怒啸,刹时一阵疾风扫过,震得人仰马翻。围观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守门亲卫战战兢兢道:“城、城阳王不在……”

    “把门打开!”高长恭命令。

    亲卫已经朝门内传递消息,未得允许,自是不敢开门。

    高长恭递出长槊,左右一扫,两个亲卫躲闪不及,一起摔飞。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动静就更大了。

    很快,王府两扇侧门打开,分别涌出一队亲卫,已是利刃在手。吕方受了伤,故意在肩上绑了纱布,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兰陵王。”

    “叫穆提婆出来。”高长恭再次喝道。

    吕方的脸沉下来:“大王不在。”

    “他不敢见我,我偏要见他!”

    吕方望见高长恭身后畏畏缩缩的巡城兵马悄然离开,便知指望不上他们了。他拱手道:“请太保稍等片刻,容在下向太姬通报。”说完退回门内,并叮嘱亲卫守住大门。

    高长恭没有半点耐心,杀气毕现:“挡我者死。”

    “大王且等等!”高昆劝道。

    高长恭踩住马镫高高跃起,一槊擎天,挑下王府大门门楣上刻有“城阳王府”四个金漆大字的匾额。匾额尚在半空中,就被槊尖砸成碎片!

    围观的百姓都紧闭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有人离开,更多的人仍然看着。

    城阳王府亲卫们互相看着,皆贴在门口,既不进攻,也不避让。

    高长恭长槊前驱,插入众人当中,狂风疾雨,打得对方鬼哭狼嚎。眼见门内有人关门,高长恭戳出长槊,将那人扎出个窟窿,鲜血染在红缨上,然后踩着那人的身子跨入王府。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高长恭定睛一看,院中站着一个人,不是穆提婆,而是太姬陆令萱。

    “你来了。”陆令萱道。声音像极了老友之间的问候。

    “你、你不是快死了吗?”高长恭诧异道。

    “我死了,可我又活了。”陆令萱道。

    高长恭画槊在地,质问道:“你儿子呢?”

    “他不在王府。”陆令萱依旧平静地说话,“世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管太保如何想,我不相信穆提婆会毒杀世子。我也不相信在兵冢谷刺杀我的人是你安排的。我们两家误会深啊。”

    高长恭缓缓摇头:“我为我儿子说话,你为你儿子说话。我们两家没有公道话。兵冢谷遇刺,穆提婆抓走我儿,不说是误会。如今我儿被你儿子下毒,竟然成误会了?”

    陆令萱问道:“你想怎样?”

    高长恭的回答没有后路:“很简单,杀人偿命。”

    话音刚落,高昆带着两名什长冲进来。顷刻间,东西两厢各门洞开,无数弓箭手涌出,箭头直指他们四人。

    太姬府行参军马良率众出了正厅,拦在太姬身前。

    高昆三人也护在高长恭身前。

    此时宋益也追过来,大喜道:“世子醒了,转危为安,王妃请大王回府。”

    听了这句话,高长恭心中大慰,杀气也收敛许多。

    陆令萱道:“太保,世子既然醒了,我有一番话你应当听听。”然后她撤出所有亲卫,连马良都没有留下。

    高长恭把长槊丢给高昆,吩咐道:“你们也退出去。”

    前院中只剩下太姬与太保,二人都向对方走去,至五步外停下。

    陆令萱将法兴收入囊中,自觉人生圆满,只想天下太平,不愿树敌。她又前进两步,语重心长道:“你只有一个儿子,我却有两个儿子。我操的心比你多。”

    这话一下子就吸引了高长恭的注意。谁不知道陆令萱因为夫家谋反,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膝下唯有一子,就是穆提婆,第二个儿子却从何说起呢?

    “你是说当今陛下?”高长恭猜测道。

    “是。”陆令萱目光定定地望着高长恭,神情阴晴不定,“天不佑我大齐,自文宣皇帝开国以来,二十三年已历五帝。文宣皇帝传位于子,不到两年光景,天下到了文宣皇帝的弟弟孝昭皇帝手中。孝昭皇帝又传位于弟弟,也就是先帝。至于陛下,七岁做太子,十岁即帝位。那时候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记住了。无非是兄弟相残,同室操戈,淫辱兄嫂……在他之前,两任太子皆无善终。他就像太阳底下的老鼠,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一个雷火劈下,就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