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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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世子被刺

    高天听得风声骤紧,猛然转身,正碰上那人一对铜铃大眼,刚要出声,却被那人伸过来的手掌死死捂住。而原本直刺他的匕首也稍稍顿了下。

    千钧一发之际,高天双手扣住那人抓刀的手腕,使劲让开致命一击。

    那人一刀扑空,便改横切,眼看就要扫到高天的脖子,谁知高天背后恰好藏着一根竖直的栏杆。匕首嵌入栏杆寸许,反震得刺客手腕剧痛,一时缩回了手。

    高天趁机双手拔出匕首,扫向刺客咽喉。刺客自恃力强,捏紧拳头狠狠砸在高天手腕处,那匕首再次脱手,落到三楼。

    哐当!

    可惜匕首落地之声被楼下众人的喧哗掩盖。倒是韩宝仁察觉一丝异常,望着头顶的船板道:“什么声音?”

    一名喝得醉醺醺都尉开玩笑道:“是将军赢钱的声音。”

    众人皆是大笑。韩宝仁皱着眉头,把面前所有碎银往前一推:“你们玩。”

    刚出船舱,就听见身后传来噗通落水的巨响声,接着是船夫们的尖叫:“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韩宝仁面色一紧,循声去追,然浩浩江面上已无痕迹。他猛然回首朝顶楼大喊:“高天!”

    无人回应。

    就在刚才,刺客双手掐住高天的脖子,致其气绝,然后将尸体抛入河中。一眨眼工夫,尸体早就被水冲走不知去向。刺客跳下楼刚要去捡匕首,不想韩宝仁正好翻上来,二人险些打了个照面。刺客只好作罢,藏身到了船后。

    韩宝仁发现匕首,不由大惊,又跳上顶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寻不到高天,便猜测方才落水的就是他。

    他立刻召集众人询问,竟无一人能说一二。好在有个船夫恰好看到落水一幕,说世子整个身子横着下水,说明他不是投水自杀,而是被人抛下船的。

    “河神显灵啦!”船夫们又大叫起来,指着远处一道冲天而起的水柱。因为距离太远,那水柱仿佛是被半空中的黑龙所吸,飞溅的水花酝成浓浓雾霭。

    所有人都看呆了。船夫们率先跪下,举手大呼:“河神保佑……”

    禁军们也跟着跪拜,韩宝仁还愣愣站着。

    半空没有黑龙,只有陆地神仙张僧繇。他追到此处恰好听船夫说有人落水,料到会是多灾多难的兰陵王世子,于是施展神通,把人从水里捞上来。

    他虽未见过世子,但在王府吊唁时见过王妃郑氏,母子面相带亲,加上死者手腕处系有一枚中孝将军章,应该就是高天本人。

    高天已没了呼吸,但魂魄未散,正是将死不死之时。张僧繇叹道:“你若魂魄散尽,老夫反倒好了,偏偏还可一救,如何是好啊。”

    话不多说,张僧繇托住高天御风西行。那水柱也忽然崩碎,激生大浪,吓得船上众人魂不附体。后来天亮,惊魂未定的韩宝仁弃船上马,原路返回邺京了。

    宫禁未解,颜之推就去兰陵王府宣旨。一路上并不冷清,因为不时遇到三三两两的百姓。在前引路的禁军都尉奇怪道:“宵禁解了吗?”

    越近王府,行人越多,而道路越窄,甚至有人于路旁焚香祭拜。更有人登高摇幡,放声而啸,曰:“大王归来……”

    离王府尚有五十步远,马车已不能通行。禁军都尉撩刀驱赶堵路的百姓。颜之推急忙叫住他,挑灯步行。

    传过旨意后,颜之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到高延宗道:“陛下要亲来吊唁,这么多百姓在这里,恐为失礼。”

    高延宗冷冷道:“民心在此,哪会失礼?”

    “太尉不为世子考虑吗?”颜之推好心提醒。

    高延宗明白过来,立刻劝走百姓。不久清都府派人来洒扫街道,以待圣驾。

    高纬果然去兰陵王府吊唁。当然他看不到百姓致哀的盛况,觉得高长恭真是孤家寡人。

    他没有哀容,简简单单走个过场就回宫了。似乎他本不想来,又不得不来。之后他没有回宫,而是前往太庙祭祀先帝,归还宝剑,同时下旨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百官们见皇帝率先垂范,也纷纷跟着表态。

    先是些原本想来又不敢来的人,比如文林馆里的李德林、薛道衡。

    再就是脱离于陆氏与兰陵王相争的那些人,如唐邕、段孝言、崔季舒、张雕之流。

    还有与陆氏结怨的,如韩凤就领着一班武将过来吊唁。

    最后是不想来而又不得不来的人,如统领尚书省的录尚书事高阿那肱。他的态度代表整个朝廷的态度,当然要与皇帝保持一致。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叫上了各部尚书一块来。陆氏党羽中一些人见状,有样学样。兰陵王的丧礼因此愈发隆重。

    穆提婆没有去,甚至安排暗哨守在兰陵王府外,记录前去吊唁的陆氏党羽,以便秋后算账。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最难熬的是高阿那肱。因为高长恭总制淮南军务,相应文官武将已经接到文书,正在接洽各项军务,只等主帅开府发文。

    如今高长恭被赐死,朝廷却未明言其罪,必定导致人心惶惶,战事不利。到头来又会归咎于他高阿那肱。

    因此当务之急是对高长恭之死定性。

    待到朝会重开,群臣眼目为之一亮,横亘在君臣之间的那道珠帘消失了。但群臣更加难以揣摩皇帝的心思。撤掉珠帘并未拉近君臣之间的距离,相反,一道无形的珠帘悄然落下。

    首先奏禀的不是别人,正是尚药典御徐之范。他诵读了高长恭的临终奏疏:“陛下万岁,臣高长恭奏曰,大齐立国二十四载,不患南朝,而患突厥伪周。故我朝用兵大计,重西北而轻东南。是以两淮经略二十六载,取之过甚,而民用不足。朝生异动,夕即变乱。然两淮既为国土,不可弃之,弃必丧国!今陈氏积三主之威烈,用百战之名宿,逞舟师之所长,驱遣十万虎狼之兵,其势不可匹敌。巴陵王与卢尚书、扶风王镇守寿春,恐一时难有起色。仁州与寿春互为呼应,朝廷宜选派大将镇守,以防不测。文城郡王皮景和乃陛下信臣,战功卓著,可堪大用。另往长安遣使,许以厚利,共谋伐陈,陈人必退。其后休养生息,教化百姓,使民心归附,则两淮足以自持。望陛下弘扬祖宗遗志,南取陈夷,西平伪周,北拒突厥,一统天下。则臣亦可瞑目于黄泉之下矣。”

    徐之范读完已是老泪纵横,他步步逼近穆提婆,控诉道:“这就是你急欲杀之而后快的兰陵王啊……他到死都还想着江山社稷!”

    穆提婆冷冷道:“他若不死,遗祸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