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的水变得浑浊不清，陈浩飞再次从袖中取出散剂，依次倒入。

    “灵芝粉，升麻片，藜芦叶……”

    陈浩飞接连倒进去数十味中药，陈瑾强忍住恶心的同时也不禁吐槽想到。

    爹，你袖子到底多大，就算你下一秒把药房都掏出来，我也不惊讶。

    陈浩飞动作一缓，从袖中掏出一长木盒，他打开从中取出一朵妖艳血红色的丝状花，“还有最后一味，曼珠沙华的花蕊，彻底活化你的先天之灵。”

    曼珠沙华，黄泉路盛开的彼岸花。

    陈浩飞将以手揉碎花瓣，尽落在碗中，随后他端起碗晃动，药性混合在一起，碗中浑浊的水迅速变为黑红色，如墨般黑，如血般红。

    陈浩飞放下碗，双指并拢再次一勾，又一个玉瓶从书桌抽屉落入他掌中，他拔下木塞，谨慎地滴落在碗中。

    “再来三滴千年不化的天山雪水，让你保持清醒。”

    清若冰珠的雪水滴落在碗中，迅速荡开，陈浩飞松开手，玉瓶自动飞回抽屉中。

    “喝下去，你就可以感应到道海了。”陈浩飞将碗端起，眼中藏着些许微不可见的希冀。

    陈瑾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这碗中的液体，迟迟不敢下嘴。

    会死的吧，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药性在挥发，快喝。”陈浩飞沉声呵斥了一声。

    陈瑾一咬牙，双手捧起碗，仰头“咕嘟咕嘟”喝起来。

    浓稠的黑色液体流入唇齿，首先感到的就是苦，极致的苦，舌头都发麻，甚至腹中的恶心都被压下，可紧接着就是甜，如蜜一般甜，清冽如山泉。

    他喝到后面甚至觉得好喝极了，贪婪地用舌头卷掉碗中最后一滴，他放下碗。

    世界的线条陡然扭曲起来，红的发绿，绿的发黄，黄的发蓝，线条在跳舞，色彩宛如陷入漩涡，缓慢地旋转成一个点。

    眼前的陈浩飞也出现了数个虚影，虚虚实实，重重合合，他在拍我的肩膀，陈瑾恍然意识到。

    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微弱空灵，他在说什么，陈瑾仅能看到陈浩飞的嘴唇阖动，他忍不住侧耳去听。

    “闭眼，感应道海。”陈浩飞的声音虚幻入耳。

    对，他要感应道海，陈瑾笑着闭上眼睛，世界在颠倒，身体在摇晃，而在那扭曲浑浊的黑暗中，他看到了。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倒悬在天上的黑雾，浩瀚，深邃，雾气在弥漫翻涌，他隐约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低喃呓语，声音重重叠叠。

    他们在共同喊着一个字，狂热，癫迷，欢喜。

    “仙——仙——仙——”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成仙，成仙。”陈瑾睁开眼，仰头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他想站起来跳舞，却被陈浩飞死死地按在地上。

    “听我说，我念一个字，你念一个字。”眼前的陈浩飞已经扭曲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色块，色块中央一开一合，恶心黏腻。

    “好，好啊。”陈瑾咧嘴笑着，他拍起手，哼着莫名其妙的歌。

    “你是从万物生长的支柱，苍然之歌显露你的轮廓。”

    声音陡然清晰传入他的耳朵，陈瑾摇晃的身体一僵，像是有盆薄荷水浇在了他的大脑上，清冷到疼痛，跟着念，对，跟着念。

    于是他开口说道：“你是从万物生长的支柱，苍然之歌显露你的轮廓。”

    声音的文字钻入他的左耳朵，又从右耳朵钻出来，他全记下来，一字不漏的念出来。

    “道海无边，暗若深渊，但眼中藏着黑红般的混沌，看向倒影，错误终将被纠正，但把你的灵留在门内，手指透过透过表面沁入湿润，你于规则中赋予我们权限，我们于污秽中等待，人声落，万物生，门上的洞其实是灵的通道，道并未走，它一直都在注视着……”

    声音的重叠中，他感到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仅能听到他的摇头念诵声，他感觉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跃身在那一片道海中。

    雾气开散，他看到了一颗苍绿色的菱形种子悬浮在那里旋转，静静地旋转。

    他大脑一片空白，自然地走过去，伸手去抓那枚种子，于是他就抓到了。

    像是陡然浮出水面，寂静的世界变得嘈杂，他又听到了。

    有人在围着火堆而坐，全身涂满诡异花纹的人在跳舞，四肢诡异扭转，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做着各种人类做不到的动作。

    他们在拍手，他们在欢呼，他们在有节奏地呐喊出那一个名字。

    “仙——仙——仙——”

    陈瑾微笑起来，他要成仙。

    ……

    陈浩飞脸色骤变，眼前的陈瑾面带微笑，脸上的肉竟如蜡块般要融化，隔着皮肤能看到有黑点在里面扩大，长出一根根黑色的蘑菇。

    要失控了，在道海中的失控几乎不可阻止，因为道雾无穷无尽，他不可能驱散过来。

    不，陈浩飞不甘心地咬破食指，血流出来，这是他儿子，哪怕成痴呆，他也要保下他的命。

    陈浩飞以手指为笔，用血在陈瑾脸上书写起来，龙飞蛇舞，血字几乎将陈瑾的脸写满。

    而黑点像是被针扎了般受惊缩小。

    ……

    痛，好痛，陈瑾用手捂住脸，在地上打滚，脸上像是有铁烙下，他甚至隐约听到了皮肉滋滋冒烟的声音。

    而另一边耳中就是狂热的呐喊声，他们在他大脑里跳舞，在他大脑的沟壑中跑步。

    陈瑾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痛苦地嘶吼出声，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冰冷如机械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异常能量，是否吸收。】

    陈瑾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咬死舌尖，痛疼让他短暂集中注意力。

    是，给我他妈选是。

    【确认吸收】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耳边癫狂的呐喊声变成了惊恐逃窜的叫喊，而后声音渐希。

    唯有脸上还有铁烙般的疼痛，但比刚才好太多了，陈瑾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举起手，看向手掌中攥住的苍绿色种子。

    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疯狂的渴求，一口吞咽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