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临赤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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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城门大开

    今日是开城门的日子,烈日正盛,城门徐徐打开,照例有一批外围的难民随乌甲卫进了东城。

    长期的流浪和漂泊终于迎来了终点,眼下就是能吃饱饭的好日子,每个难民脸上都布满了难以压抑的喜悦。

    今年已经是赤红袭来的第八个年头,一切也逐渐稳固下来,赤红的尽头正正好好卡在东城西边一百里,无数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便在这外围一百里扎了根。

    东城的承载能力有限,根本无法承受住如此数量的难民,更何况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受侵蚀者,心智已然被疯狂泯灭,只带着对活人的仇恨。

    还有些人稍微受了些荼毒,自身性格上的缺陷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贪婪者更加贪婪,甚至贪图父母的一切,好色者难以把控自身,时常犯下奸淫之罪,暴躁之人往往狂躁不已,怒火攻心之时最易行那屠戮之事,灭人满门也是常有。

    外围就这样形成了自己的惨烈炼狱,一切罪恶和邪恶通通失去了约束,良善之辈在此地举步维艰,生活难以为继。

    越靠近东城的城墙,治安相对越好,而靠近赤红深渊的地带,才是真正的噩梦。

    人们也被划分为三六九等,人们把在城里的,尚未被侵蚀过的居民叫做全人,而被侵蚀了心智的则唤作疯人。

    疯人又有半疯和全疯之分,全疯之人已和野兽无异,神智全无,往往不肯走出红渊,故而外围地带多半是一些半疯之人。

    即便如此,他们行的荒唐之事也数不胜数,书于史册之上也通常叫人瞠目结舌,不肯置信。

    “赤七年,岁大饥,外土颗粟无收,常有饥殍,一人饿毙,众疯人哄而抢之,分而食之。更有甚者痴于人味,常以石击人,啖其肉,饮其血。”

    这只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景色,在外围地带每日都有。

    理智尚存的人通常把最后的希冀寄托于每半月一次的东城门开,先是城内的大钟连震三声,就见乌甲卫鱼贯而出,带着数百位外围之人进入城内,从此过上全人的神仙生活,不再挨饿受怕。

    最近几个月,带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兴许是里面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今天正是城门大开的日子,张归海早早就练完了剑,兴致勃勃等在人群中,观赏这半月一次的疯人进城。

    随着午时的钟声敲响,厚重城门缓缓抬起,上百位乌甲卫身着闪耀黑甲,手持长槊,列着规整的阵队走出东城,城外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不出半个时辰,乌甲卫们便裹着几百个外围之人涌入城内,多是一些年轻力壮的幸运之辈,面露着难以掩饰的笑容,面对全人们的唾骂通常也无动于衷。

    “真不晓得整天弄这么些疯人进城做甚,吓得人晚上都不敢出门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妇人掩着口鼻,却难以掩盖自己的厌恶。

    “这帮乌甲卫也是遭了狗瘟的,仗着自己有几柄臭剑,就行这离谱之事,殊不知城里的贵人早心生不满了。”

    张归海兴头正盛,听到这一番话顿时败了兴,气冲冲撇了胖妇人一眼,心里颇有微词。

    “疯言疯语,鼠目寸光!”

    “进来了!进来了!”城里人群躁动起来,随着人群涌进城里,大多数全人都开始唾骂诅咒,朝着进城的外围之人啐口水,扔一些腐烂变质的食物。

    城外之人如获至宝般接住这些东西,顾不得发霉变质,抬手就往嘴里塞。

    张归海个子还未完全长开,只得踮起脚尖朝里面瞅去,目光在乌甲卫们脸上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期待的那个硬朗脸庞。

    “看来父亲今日没有外出带人。”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海哥儿,没看到初叔啊。”同族的柳业生咋咋呼呼地说,他今年十岁整,只比张归海小两岁,其父名为柳行虎,是柳行初的亲兄长,也是下一代家主的指定人选。

    “父亲今天可能没出任务罢。”张归海又环视一圈,没有收获后顿时泄了气,闷闷不乐答道。

    “对了海哥儿,我爹昨日跟我说,让我跟着你练剑,省的一天到晚在家里只会抱着书啃。”

    “好,”张归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那就自明日始。”

    两人说话的功夫,乌甲卫已经簇拥着外围之人走远了,人群也逐渐散去,剩下的人也骂不动了,啐了几口老痰,纷纷各回各家。

    “海哥儿,那咱俩明日再见。”柳业生兴致也不剩多少,挠了挠头一溜烟跑掉了。

    ……

    赤渊的边缘地带,柳行初用力勒住马,一个侧翻稳稳下到地面。

    看了一眼赤红的天空,他不自觉勒紧了脸上的暗红色面纱。

    人类在赤渊面前并没有完全败下阵来。经过这几年的不断实验,人们终于发现,将人血涂满全身,就可以暂时抵御赤红的侵蚀,但血液不能完全干透,必须在身上保持湿润的状态。

    柳行初侧着头,只看到几滴红色正沿着肩甲的边缘滑落,噗噗簌簌跌进松软的泥土中。

    “真不晓得是哪个病态之人发现了这法子,偏偏还是唯一的方法。”他想着,又扭头望向身后,七位乌甲卫威风凛凛跨坐马上,身上纷纷红通通一片,将身下的马匹颜色都染的更加深沉。

    “怪不得前些年就不让骑白马了。”他在心里恍然大悟般思忖着,其余人已经取了瓢来,排着队从一个木桶中舀出血来浇在身上。

    柳行初瞥了一眼那宽大的木桶,内心估算一下,起码七八人把血放干才能填满这一桶。

    “人从里面流着血出来,没想到还要淌着血再进去。”他不愿再多想,任由一位队员把鲜血从头顶浇下。

    “初兄,大伙都浇完了。”一虎头虎脑的汉子闷闷地说道,淋漓的鲜血正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

    柳行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觉这空气中的腥味真是令人作呕。

    “那出发吧。”他睁开眼,一步跨上马,一行人伏在马背上,疾驰着钻进赤渊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