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声滚过，那人群一阵慌乱，相互用力推搡着，急急忙忙给张归海让出一条路来。

    离近了才发现，这城门上的破口真是不小，高一丈有余，宽半丈，能容两三人一齐通过，边缘粗糙狼藉，漏着烧焦的木茬，地面散落一堆石块。

    张归海骑着马钻过破口，擦身的那一瞬，他感到那断裂处有阵阵灵力波动。

    怕是这难民攻城，背后有修行者在作祟。想到这，张归海面色沉郁，心里一阵发寒，只赶快进了城内。

    城内的惨状远超预料，诸多木质房屋被点着，夺目火光冲天而上，炽灼气浪携卷着噼里啪啦的爆响扑面而来，叫人只觉面上的绒毛都要被烤卷。

    有几人尚未被烧死，凄厉哭嚎着，捂着头从火海和浓烟中奔逃出来，外面早有难民在等着，只举起手里武器，将他们一一杀害，再把尸体重新丢进那贪婪火舌中。

    即使不曾着火的地方，也是尸横遍地，流血成渠。无数断肢碎肉泡在血里，如同真材实料多到溢出的赤红血粥，发散着热腾腾的腥气，引着一群疯人趴在地上用力舔舐。

    仍有垂死之人或爬或躺，在这尸山血河中挣扎，不一会儿就被赶来的疯人几下刺死。

    还有些疯人在血泊中翻找着，拎出一些只剩下半身的女尸，解下自己裤腰，开始行那荒淫之事。

    靠近城门这一块，已看不到几个活着的东城人，这一片的屠戮已近尾声，众疯癫难民正嚎着喊着、癫狂笑着、手舞足蹈着，摇摇晃晃向东城深处走去。

    马蹄踏血，溅起片片飞红，张归海施了避水诀，灵力包裹住一人一马。赤血粉肉纷飞，丝毫不粘其身。

    他一路飞驰，手中寒锋轻舞着，削纸般划下一片人头。这片血腥孽海，让他想起十多年前赤渊中的血风肉雨，那时他尚且年幼无力，而如今他已手持利刃。

    ‘不应是这样，乌甲卫呢？’他百思不解，一路驰来，竟不见有一人站出来抵抗，那本应护城佑民的乌甲卫，此刻身在何处？

    又见那前方的一排疯人，每人手里竖着一根长枪，糖葫芦般扎着好几个脑袋，于空中左右晃着，很难在手里持稳。

    还有几个疯人聚在一起进行邪异创作，把各种断肢脏器拼凑到一块，拼成一尊骇状殊形的肉雕，十几只手臂伸出来，指着各个方向。

    人性丑恶一经放大，便会引来极致的惨烈和暴虐。

    东城深处疯人们还未抵达，所幸柳家也正在深处，张归海一阵狂奔，总算是先疯人一步来到柳家大门前。

    急匆匆锤开了门，柳家人几乎都在，唯有柳行初和柳业成不见人影。柳业成尚在季家修炼，位置比柳家还要靠里，季家又是修剑世家，即便疯人杀过去，也应有自保之力。

    城门一破柳家便收到了消息，大门紧紧关好，十几个家丁持着枪棍守在门内，其余人则躲进了大院深处的会客厅，在里面大眼望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张归海匆忙迈进厅里，询问众人父亲的下落。听柳业生所言，柳行初一大早便被乌甲卫召了去，到现在也不曾回来。

    外面不曾见乌甲卫……这下张归海心里纠结无比，既想出去寻父亲，又担忧自己走后柳家无法抵御疯人攻势。

    门口那帮家丁皆是外强中干之辈，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个个肚子都鼓胀起来，几乎要穿不上鳞甲，手上本事丢得一干二净。

    张归海实在不敢把柳家交托给这帮人，他明白柳行初若知晓此事，也定不会叫自己去寻他，只会命自己牢牢守好柳家。

    若是他一人离去，柳家失了守，族人尽遭屠戮，还有何脸面再去见父亲？

    “我去门外守着，你等看好门内，不可放一个疯人进去。”他走到门后吩咐众家丁，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在门口立了半时辰，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难民，男女老少都有，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地往这边走，手里的破刀一片污红，不知是血还是锈。

    他们远远瞧见了张归海，见他持着一把冒着寒气的剑，整个人发着光般杵在那里，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

    遂撇了撇嘴，交头接耳一番，又瞧了瞧张归海，便拐进一旁的小道。

    既不上前来，张归海也不去找他们麻烦，依旧牢牢守着柳家的大门。

    不料那帮难民一会儿又拐了回来，簇拥着一位赤着上身的矮胖男子，白胖如猪，长宽几乎一般高，脸上横肉随着身体肥波一颤一颤。

    难民们朝这边指过来，冲着那滚瓜溜圆的胖人说了一通，那胖人点点头，张嘴吐出一团拳头大的橘火，拖着一条摇曳的焰尾，直奔张归海面门而来。

    张归海一惊，不想这肥猪竟是个修仙的，只一抬左手，从掌中甩出一团清凉的海水，向那团橘火撞去。

    “嗤”。

    水火接触，火球迅速衰弱下去，化作一阵白烟，水球仍剩十之五六，被缓了些速，冲着那群人跃过去。

    那头的胖人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挺出身子，用肥硕油滑的肚皮迎上那团水，将其击散掉，肚上肥肉白色水波般翻涌不止。

    不等他收起肚子，张归海又挥出一剑，以灵力化作淡蓝剑弧，向那肥猪咽喉处飞速滑去。

    那胖人看着躲避不得，却猛吐一口气，把硕大脑袋一下缩进身体里，挤出一圈软绵的肥肉，正正好好躲过这一下。

    周遭那一众难民却没有这般妙力，一下被这弧光斩成两截，哐哐咚咚摔倒在地面。

    “什么妖东西？”张归海眉毛一挑，心里怪异。

    看着那肥猪脑袋又“啵”一声拱了出来，身子如泥塑一般随捏随造，张归海顿觉生理不适，又催动灵窍劈出一剑，剑弧竖着奔肥猪而去。

    那肥猪杀凡人杀得顺手，这下遇上修行之人，心里颇感倒霉，根本无心恋战。他探身接连吐出几团火球抵消了这剑弧，借势一下扑倒在地面上，翻滚着身子，像个肉球一样滚走了。

    张归海不去追他，稍作调息补全灵力，眼里仍警惕着。不一会儿的功夫，西边百丈外那片青瓦房屋火光一闪，猛然传来爆响，浓烟阵阵飘起，想必是那肥猪带人肆虐到了那边。

    按这烟雾方向判断，多半是何家遭受了打击，何家不曾出过修行者，又没了何承运，怎可能挡住这修行之人的攻伐？

    张归海面露犹豫之色，心里犯了难，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剑，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紧闭的门，心里一叹，终究是没有过去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