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神魂出壳，结果被气血伤到了？”

    小宁躺在船舱的吊床上。乔银在一边照顾着她，很快看出了事情端倪。

    刚才一名水兵在换岗时，脚下打滑，差点就要摔下甲板！多亏小宁用神魂扯住了他。

    但她却被水兵的气血伤了神魂。

    “洋务衙门的军队，居然这样厉害？”

    乔银透过舷窗，远远看着甲板上笔挺的军士，也感应到一丝畏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在平时是没有的。

    于是他也悄悄分出一缕神魂，想看个究竟。

    “啊！”

    结果这一出壳，顿时就感受到一股扑天盖地的压力！好像初次日游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军士，但他身上散发的气血阳刚，却让乔银这样的鬼仙都难以承受。

    将士出征，精气神逐渐融为一体，宛如一个巨人！其中任何一名士兵，都凝聚着千百人的气血阳刚。

    乔银的鬼仙神魂，都险些被气血冲破。别说施展道术，不被灼伤就很难得了。

    赶紧收回念头，存想精元上胎。乔银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恢复了正常。

    他这回当真领教到了厉害。

    “看来道术这东西，在军队面前作用不大。要打仗还得依靠武力才行。”

    正规军队，哪怕战至一兵一卒。只要士气尚存，任何邪魔歪道都无法作祟。

    军队，只能用纯粹的武力击败。

    乔银又观察了一下船舰上的杂役。虽然气血也足，但没有那种巨人般的压迫感。

    很明显，这些杂役虽然也勤勤恳恳，但很多并不是行武出身，属于乌合之众。

    这时，小宁终于积攒出了一点气力。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闻了闻。

    不多时，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清爽。

    乔银并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慢慢坐了起来。不过刚才也闻到了一点余香。

    “香料？”

    小宁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笑道：“这可是非常贵重的镇魂香，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乔银也笑着点了下头。

    作为实习官长，他们的卧舱虽然设在大舱旁边，不过有私人空间，较为舒适。

    因此小宁恢复起来也方便。

    普通的水兵和水手，杂役，就只能住筒舱了。当然也没有太差，一般是五人一隔间。

    洋务衙门能有这样的待遇，也是几代人努力达成的。据说最早的海船条件极差，根本无法形容。

    小宁只是伤了神魂，因此恢复得极快。只见她鼻子动了动：“哎呀，开饭啦？”

    整个人精神焕发。

    乔银一愣，这才发现大舰似乎在停船了。他这个都统居然没当差，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你先躺着，我得出去看看！”

    ……

    舰队出海后，向东南方向行驶了数个时辰，已经走出百里海外。

    天色早就到了下午。舰队在一方小岛边靠岸停泊，准备在此休整。

    “指挥使大人将令：今夜于银窗岛安营。明日起程，进发瑚州！”

    很快，旗舰的瞭望塔上闪烁出旗语讯号，向各舰传令。

    宁远立在船头，与众将官呈接上差将令。乔银也爬上桅楼，摇旗回复：“得令！”

    得令之后，宁远下令抛锚停船。方舰丞便带着乔银等人探好陆架，抛锚靠岸。

    接下来，各舰上的伙夫杂役开始为大军造饭。

    银窗岛并不大，方圆十来里，只有一个普通乡村大小。这样的岛没有任何资源，好在陆架小，沿岸都算良港，方便大舰停泊落脚。

    杂役们在小岛边登岸，马上挖灶埋锅。

    大量的米，面，蔬菜，肉食，瓜果，茶，水，也被一桶桶扛到了临挖的灶火营盘之内。

    因为是近海出行，所以物资还算充足。

    加之有海岛落脚，航行更为方便。不然在大舰上开伙，那就有得受了。

    军队挖的是无烟灶，所以动静并不大。不过造饭的残渣剩滓，也经水渠流得到处都是。

    各艘船上，也相继排污泄垢。海面上一时浑浊不堪，引来大量的海鱼虾蟹。

    “各军注意，不得私抓海鱼！油鱼吃了拉肚子，明天打起仗来能要你命。”

    见有军士抓了鱼，被上差教训一顿。很快传令兵卒开始通报全军，不让私自捕鱼。

    ……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乘风号的营地边，将士水手们正熟练的排队打饭。

    近三十营官兵总共上万人马。连同各舰杂役，伙夫，怕是不下两万人。

    加之都是年青力壮的汉子。只一顿，就消耗了粮米数百石，副食上万斤。

    用完饭后，每艘战舰的舱底都空了一节。

    头一次出海，乔银还要确认水手们打扫底舱。如果存货变少，得填些沙石压舱，确保舰身平衡。

    “我的吗呀！希望那个破水寨能早些剿灭。我们的粮食最多够吃个把月。”

    看着空下来的粮舱，乔银忍不住又是一阵肉痛。

    军队当真是巨人，消耗的给养就是无底洞。

    吃过晚饭，各舰队开始轮番休整。军士们分期分批到小岛上透气，放风。

    休息之后的军士，重新回到战舰上睡觉。

    乔银也在小岛上溜跶了一会儿，放松身心。

    除乔银和小宁外，其他战舰放风的将领身边，也都有幕僚跟随。

    这些人要么是和尚道人，要么是书生秀士之类的打扮。显然也有不少道术高手。

    旗舰上的一位幕僚，正给将士们做战前动员。

    战前动员，是祁家军的传统。不像别的军队，只知道吃粮拿饷，毫无斗志。

    “咦，这个宝贝有意思！”

    走到这群人后面，乔银见一个道士拿着面镜子。镜子照出光芒，竟能在一片白帆布上印出影像。

    影像的内容，是卧底黑云寨的人带回的资料。

    “据探马情报，黑云寨真正的头目是三当家公孙恩。此人修行妖术，自称是前朝太子尸解转世！在海外煽动无知流民，蛊惑人心……”

    “放屁！”

    听到这个消息，乔银一口就骂了出来！

    李恩太子的确是尸解了，但绝对没当海贼王。

    见有人回头，他连忙尴尬的笑了笑。好在大家没怎么关注自己，继续观看影像上的内容。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屎？冒充谁不好，偏冒充太子，典型的没挨过毒打！”

    黑云寨三当家公孙恩，居然就是曾经拜访过周府的道人，也是瑚州岛真正的掌舵者。

    他表面是名普通修士，实际上无比残暴。

    海盗们不光在海边打家劫舍，还忽悠一些闲人懒汉出海，骗他们说能“赚大钱”。

    结果有些人真就信了，出海去了瑚州岛。一上岛就被抓成奴隶，在那里做苦工。

    这些奴隶每天都要种地，捕鱼，修船，盖房……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一直干到天黑。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毒打，惨不忍睹。

    对于不听话的奴隶，公孙恩有很多手段。最常见的就是关水牢，放血，还有噶腰子。

    所谓的水牢，其实就是粪窖。

    在大肃朝庭，这类酷刑早就废除了。但黑云寨居然还在用。

    至于放血，噶腰子，更是公孙恩炼制丹药，修炼妖术的原材料。

    最为恐怖的是，他噶腰子都是亲自动手，而且不打麻药！只看影像就让人头皮发麻。

    “……弟兄们，这些奴隶，都是我大肃子民啊！他们很多人，都是我们的乡亲，街坊，甚至是朋友，亲人！我们这次出海，不能饶恕公孙恩这个妖道！……”

    “打倒公孙恩！”

    “不能放过这个出生！”

    “为皇上尽忠，为父老乡亲们报仇！……”

    战前动员很成功。

    将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上瑚州岛，把公孙恩剁成肉酱。

    乔银原本也被影像的内容震撼到了，真想亲手宰掉这个恶魔。

    不过那个被噶腰子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仔细一辨认，居然是那个张三！

    “哈哈，张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好的良民不当，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这回混得好吧？噶腰子不打麻药，什么叫法外狂徒……”

    乔银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眼见又有不少人又望向了自己，他连忙憋出一副悲愤的表情：“好你个公孙恩，我一定要为张三哥报仇！”

    喊了句口号，他赶紧回了自己的船。

    ……

    晚上，明月东升。

    睡在船舱内的吊床上，乔银闭目安养，调息魂魄。

    随着修为日益精深，凝炼精元上胎，他的神魂和血魄时时归于穴窍之中。

    不是眼力高深的人，根本看不出乔银的底细。他表面上就像一个武功粗浅的普通小孩。

    渡雷劫没有成功，却并未挫败乔银的信心。相反，他的修为越来越精深。

    母爱，能给予人无限的活力。

    成就先天境界的肉身，用气血滋养着精元上胎内的神魂；而强大的鬼仙神魂控制精元上胎，又能韵律全身气血调养身体，彼此形成一个美妙的循环。

    乔银现在，当真就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呈现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意境。

    原本的他，谈不上心机城府，却也难免老气横秋。这也是大多数鬼仙无法避免的伦落。

    往好了说，这叫老成，持重。

    说难听点，就是未老先衰。因此尸解越久的鬼仙，成就反而越低。

    毕竟人的成长只有一次。尸解能让身体变年轻，灵魂却依旧衰老。

    而乔银却少年冲动，想追寻自己喜欢的女孩。直致雷劫失败，遭受了最大的挫折。

    这时，母亲安慰了他，为他的轻狂兜了底。

    这次拯救，不仅拯救了乔银的生命，更是拯救了他的信仰。

    从那时开始，乔银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深爱着母亲，深爱自己的家。

    原来在认知里，他早就把自己真正当成了乔氏的孩子。尸解前的过往，已如南柯一梦。

    因此乔银的心境，果真褪变成了一个孩子，逐渐充盈着一股朝气。

    长夜过去，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

    乔银也睁开眼睛，来到船头，迎着太阳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这让不少看到他的人，也都感到一种活泼，可爱，从而发自内心的神清气爽。

    如果问乔银，当时怎么突然想到去渡雷劫？乔银可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就是少年气，年少轻狂。

    他现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似乎一个懒腰，从四肢百骸伸到了脊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