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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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引狼入室

    “叼你妈个臭嗨……憨狗,你要是个男人,就放开我,咱们一对一比斗,生死有命!要不然,你他妈直接宰了我……”

    十指连心,转眼间,阿虎的手指已经被掰折了三四根,他的喉咙像拉风箱一样,不断发出惨痛低吼。

    憨狗冷笑,“虎哥,处置叛徒,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这还是你告诉我的,这才到哪里,我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招待你的。”

    感觉又一根手指被掐住,阿虎大骂:“憨狗!你他妈公报私仇,公子要是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你还有脸提公子?”憨狗沉声道:“公子让你去找刺客杀了那个姓陈的,但你吃里爬外,向姓陈的泄露消息,让他提前有所准备,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所有杀手都抽不开身?”

    阿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手脚冰凉。

    “说,那个姓陈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他妈怎么知道事情这么巧!要是公子因为这个怀疑我,那好啊,直接宰了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憨狗一掏口袋,摸出几根绣花针,抓住阿虎一根折断的手指,噗地将针尖贴着指甲盖扎了下去,一根手指瞬间充血通红。

    阿虎头脑空白,根本发不出喊叫,立刻痛得晕厥过去。

    憨狗不管不顾,继续扎针,阿虎转即又被噩梦惊醒,面对酷刑与不停地质问,他咬紧牙关绝不松口,只是偶尔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

    很快,憨狗手中的绣花针已经用完,但阿虎依旧不肯承认自己吃里爬外,他心里也有些惊悸,他曾处理过不少叛徒,一般半套刑罚走下来,就算不是叛徒也要成叛徒了,看起来阿虎真是被冤枉的,否则不会这么硬。

    想着,憨狗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有蓝白色的薄雾在奔腾,高挑的身影背对他们,拄着文明棍,叼在嘴里的雪茄燃烧平缓。

    憨狗一时有些兔死狐悲,阿虎是他的心腹,只是被怀疑有反叛的迹象,便遭此折磨,如果今后被麻袋套住的是他们呢?

    他看着地上抽搐的阿虎,想着给他一个痛快,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指住阿虎胸口,“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阿虎感到森森死意袭来,心绪反而变得平静,他最后喝道:“好!宰了我!立刻宰了我!两年前有人想谋杀公子,是老子拼了命给他妈宋长岭挡的子弹!等老子死了,还有谁愿意帮他挡?靠你们!我死了,公子迟早有一日毁在你们手里!黄泉路上我们再来辨忠奸!”

    “对不住了兄弟。”

    憨狗心中一念,手腕发力,正要下压时,肩部忽然一沉,他赶忙回头,只见宋长岭将文明棍压在他肩上,冷漠着面孔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往胡同外走去。

    憨狗会意,收起了匕首。

    “动手啊!老子变成厉鬼,第一个……”

    他出拳砸晕叫嚣的阿虎,将他扛在肩上,跟着宋长岭一同离开。

    阿虎睡得很不安稳,猛然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一名大夫正在给他包扎手上伤口。

    房间跟人他都认识,这里是宋记酒楼,大夫也是龙青的门生。

    待包扎完毕,大夫一言不发起身离开房间,宋长岭走了进来,见阿虎要下床,他抬手制止,沉声道:“阿虎,你受苦了。”

    阿虎忍痛跪在床上,低下头,闷声道:“公子,我阿虎发誓,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

    宋长岭对他稍作打量,微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谁都会背叛我,唯独你阿虎不会……但是阿虎,你要体谅我啊,我准备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交给你做。消息一旦泄露,就算我是少堂主,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必须确保你绝对忠心。不得已试探了你一下。可,我没想到憨狗竟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我不会背叛公子,就算他们再来逼问我一百次,一千次也是一样!”阿虎的手指冷硬颤抖,目光阴沉,“有什么事,公子只管交给我做,我就算自己死,也会保公子无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宋长岭笑笑,坐在椅子上,“这件事,还是你提醒我的。”

    阿虎抬头看向他,“请公子明示。”

    “仇人,陈佛生的仇人。”宋长岭缓缓道:“在唐人街,他有一个死敌,叫做——和生堂。我打算利用和生堂的手,灭掉陈佛生。”

    “和生堂?陈佛生怎么会跟他们结仇?”

    “你那天没跟我去南海会馆,不清楚很正常。”

    宋长岭将那日的事简单复述一遍,阿虎咧嘴笑道:“原来如此……但我们跟和生向来无往来,这件事不太好办。”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和生走一遭,联系齐杰,做笔生意。”

    “好,这件事我来办……我可以同他们商量,我帮他们将陈佛生引出龙青,然后让他们的人下手。”

    “不!”宋长岭立刻起身打断,“陈佛生这个人非常狡猾,一旦让他发现异常,他一定不会上钩的,已经忘了大运发的事吗?”

    阿虎稍作沉默,豁然惊诧,“公子是想,放和生的人进庙街,让他们在龙青的地盘干掉陈佛生?”

    宋长岭不说话,算是默认,

    “公子,这是引狼入室!跟和生的人合作,本就担着极大的风险,再让他们进入庙街杀人,如果有差池……”

    “不光我,我爸爸也很会很难做。”宋长岭打断他,语重心长道:“所以阿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试探你了吧?”

    阿虎沉声道:“公子,为了除掉一个陈佛生,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吗?”

    宋长岭斩钉截铁,“陈佛生,必须死。”

    “好……可就算我们敢放和生进来,恐怕他们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前来。”

    “所以这就要靠你了,你必须想办法搞定和生,阿虎,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阿虎与宋长岭对视,缓缓点头,“公子放心,陈佛生一定会死在和生的刀下。”

    话音未落,他翻身下床,“我现在就去,既然公子已经有了决定,那就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阿虎,不枉我这么信任你,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向堂里提议,升你做红棍。”

    阿虎躬身埋腰,“多谢公子!”

    宋长岭看着他低下的头,心中冷笑,他当然只会同阿虎讲引狼入室的风险,不会把往后种种好处告诉他。

    宋长岭并未查到那几个刺客背后的猫腻,抓阿虎严加逼供,一是因为他打心里不会相信任何人;二来,则是一计后招。

    如果跟和生的合作暴露,他可以顺势将阿虎“叛徒”的身份坐实,并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阿虎身上,自己则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

    “阿虎啊,既然你从前为我挡过一次子弹,那就再多挡一次吧。”

    阿虎的目光同样阴冷,他太了解宋长岭了,当憨狗说出自己叛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一场试探。

    因为被宋长岭认定的叛徒,都会被他在暗中想尽办法除去,就像现在的陈佛生一样,根本不会有所谓的逼供环节。

    所以,他咬着牙扛了下来。

    现在,局势的发展,已经按照陈佛生之前的计划重回正轨,阿虎在心下长松一口气,“那我现在就去。”

    “小心。”

    阿虎起身笑着与宋长岭告别,当与其擦肩而过时,心中暗念:“宋公子,一旦狼来了,你的位子还能坐那么稳吗?”

    他强忍住笑意离开宋记酒楼,大步行出庙街外,在深沉夜色的掩护下,从一个漩涡,闷头闯向另一个漩涡。

    与此同时,弹子房中。

    地板隔音不好,夜深后,楼下妓院中的男女又开始了第二场交战,暧昧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厅室内回荡折射。

    陈佛生闭着眼睛去听,仿佛有无数赤裸的狐妖女鬼,正卖弄着风骚,从自己身旁飘过,但其中夹杂着的一股血腥杀气,打破了其间的和谐。

    有人来了,大概三分钟前,陈佛生睡得很轻,当那人推门而入时,他便清醒了,但来人的脚步很轻,明显是个国术高手,为了不陷入被动,所以他暂时装睡。

    直到凭借轻微的呼吸声,确定来人所在方位后,他猛地从台球桌上翻身坐起,同时一道劲风从他身前飞出,呼呼转动声将黑暗中的狐魅惊散,随即只听“当”一声清脆撞击声在门口处响起,有人抽了一口冷气,“冚家铲,黑八啊。”

    砰砰脚步声缓缓逼近,陈佛生一跃跳下台球桌。

    幽幽的夜光从窗户中照出,被打成一片一片的方块形状。

    来人在一片夜光后站停,大半个身体仍藏在黑暗里,他抬起一条手臂刺入光中,手里攥着一颗黑八台球,大拇指上套的翠玉扳指产生如蛛网般的细密纹路。

    陈佛生的目光直刺进黑暗里,能接住自己抛出的台球,这个人实力还算可观,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总算碰到个像样的对手了。

    “想打球,等明天开门了再来,现在不迎客。”

    “嘿。”来人先是一声轻笑,随即开口道:“你是痴还是蠢啊,怎么会有人大半夜来打球呢?我,是过来踢馆的。”

    说罢,他从黑暗中走出,站到光下。

    陈佛生看清了他的面容,一个穿着宽大西装,病恹恹的油头青年,好像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踢馆?好啊。”说着,陈佛生从怀里摸出一支左轮枪对准他,“那我只能打死你了。”

    “喂喂喂!”青年摊手一笑,“太认真啦,开个玩笑而已。我啊,叫做痨鬼,大家都是龙青的兄弟。听说你很能打啊,所以特意过来,想请教一下啊……”

    “啊”字还未出口,痨鬼神色骤然一变,猛地对准陈佛生面门掷出台球,同时身体往外一侧,爆发出令人咋舌的速度,犹如迅猛鸿雁,避开枪口所指方向,飞速朝陈佛生刺去。

    陈佛生轻轻抬手,用枪托砰地将台球砸开,再抬眼时,痨鬼已欺身而至,嘴角挂笑,左臂从他拿枪的手腕内侧穿过,抬手凝爪,直刺他的面门,右掌凝锥,对准他的小腹猛刺而去。

    虎鹤双形,形意拳!

    陈佛生避重就轻,鬼魅般地一侧头,躲开带着凛然杀气的虎爪同时,猛提膝用大腿护住腹部。

    一声闷响过后,痨鬼的指锥砸在陈佛生腿上,却像戳到钢板,指尖生疼,他暴喝一声,上下其开,反爪去抓陈佛生的耳朵,右拳上钩,轰向其胸膛。

    陈佛生豁然弹腿,脚尖如锛踢在痨鬼的右肘上,痨鬼右臂一麻,上钩的速度瞬间减缓,他懒散的目光变得诧异惊骇。

    见陈佛生已挥手向自己的手腕拿去,他心道不妙,如果被其擒住,自己将必输无疑,他飞快收招后撤,双脚倒踩两步连环,紧跟着又变守为攻,猛地前冲,双拳挥洒如同暴雨,极速猛攻,只杀中门,让陈佛生没有机会开枪。

    两人拳风如瀑,你来我往,空旷的弹子房内充斥着拳拳到肉的打击声响。

    陈佛生有心跟他切磋两手,放弃拿枪的右手,只用左手抗击其凶猛拳风,短暂落入颓势,砰砰往后逼退,双眼一直扫视其下盘。

    突然抓到一个空当,踢腿作势攻杀,痨鬼得意暴喝:“早知道你要出腿啊!”

    他陡然腰身下坠,挥直拳护住上盘,左掌下落,正准备砸向陈佛生要踢出的飞腿,双瞳猛地一缩,对方竟然没有踢腿,而是转身闪到了他身侧。

    打拳嘛,跟猜谜差不了多少,无非你猜我出什么招,我猜你出什么招,猜对了就赢,猜错了……输喽!

    砰——

    陈佛生站在痨鬼身旁,一记肘击快速落在他微躬的背上,痨鬼顿时失去平衡,轰然趴在地上。

    他啐出口唾沫,扭身正欲再战,黑漆漆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的脑门,陈佛生平静道:“我用一只手,你都打不过我啊。”

    痨鬼眼中的疯狂一闪而过,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沫,“不愧是单枪匹马踢爆双姓堂的生哥,很猛啊!我愿赌服输,怎么样,给你一百块,交个朋友喽。”

    陈佛生还未开口,只听走廊外传来“咚咚”地沉闷脚步声,他眉头微皱,正要收枪,房门突然被撞开,“生……”

    阿豹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惊愕地望向倒在陈佛生枪下的痨鬼,将要出口的“哥”字生生咽了下去。

    痨鬼,龙青的另一座山头,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还被陈佛生用枪指着?

    阿豹看不清局势,一时间不敢说话。

    痨鬼目光一凝,阿豹,宋长岭的左右手,他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也是来踢馆?

    陈佛生则暗道不好,阿豹这么晚过来,肯定是出事了。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思,像是木头人一样对峙、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