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汹涌的信息流入了比利的脑海——

    那是曼伊女士的生前记忆。

    这意味着她打破了与比利定下的契约，作为惩罚，这些记忆将全部汇入比利的脑海，而比利却不用履行遗嘱上的承诺。

    “我给过你机会了……”

    比利喃喃自语道，却忘了现在他还在法庭里面。

    这被认为是对公诉方的挑衅，得到了法官的一段警告。

    所有人都看着他，陪审团，法官，检方，当事人小杰克，以及旁听席。

    “我为我的失态感到抱歉。”

    比利镇定自若地说道；“请让我们继续……”

    所幸，后来比利的表现一点也不差，顷刻间便让这点细小的插曲造成的影响忽略不计。

    至于那十二位陪审员，比利早在开庭之前就利用自己的力量，打听到了他们的所有信息。

    男的女的，多少岁，什么工作，家里有无老母，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

    这点至关重要。

    他们所有人必须达成一致才能影响到法官的判决，所以比利让小杰克出庭时的动作，衣着都下了很重的心思。

    坐的时候应该身体稍稍发抖，但不能太明显，要弯着腰，表情要僵硬一点，额下冒一滴汗最好，实在不行比利沾了些口水上去。

    大多数陪审员的儿女身高都在一米六以下，年龄也还小，小杰克两个条件都正好合适。

    他给的西装专门挑大了一个码，还让小杰克把脸上的钉子啥的玩意儿全部拔了，这样能衬托当事人的弱小。

    某些动作，行为习惯也让小杰克演得跟他们的儿女一模一样。

    根据地方而言，法律一贯依据偏向弱者的原则。

    这会成为陪审员制度里面严重的干扰因素。

    善良真是一把凶器。

    散庭后，真正的判决将在今晚陪审员一致投票后，才会下达。

    关于这点，比利胜券在握。

    甚至他能预言到，判决将会是一场“长达”两周的社区义务劳动。

    法槌落下——

    他和当事人一起离开法庭，比利叫对方把自己租的西装脱下来。

    “谢了，比利。”

    小杰克拽着吊儿郎当的一张脸，语气酷酷的，想和比利称兄道弟，一点也不管对方比他大了起码十多岁。

    这段战记会成为在学校里和同学吹逼的资本。

    比利拿过了西装，挽在手臂上，一声不吭地走了。

    “嘿！以后还能找你吗？”

    …………

    夜晚，又经过一场官司后，他疲惫不堪。

    驾驶着陈旧的银色桑塔纳赶回自己的住处。

    他的能力让他对整个城市都了若指掌，比如在哪条街能找到质量上乘，价格优惠的应召良品，哪个神父又常在哪里给唱诗班的学生开补习班。

    还有，他还知道哪个地方暗藏了哪个帝国组织。

    通过完成契约，比利窥视到了整个皇后城最阴暗的，不为人知的旮旯角落。

    这次。

    他觉得对方稍稍有些过分了。

    “志同道合。”

    之前，比利根本想不到，志同道合会和一个跳楼的女人产生什么联系。

    但现在，随着曼伊女士的死，一切都水落石出。

    人造异飨者计划，是在去年五月被提出。

    只经过了短短一年，就被帝国统治者——当今皇帝耶格尔·玛门批准，并且以志同道合作为主要执行组织，分解局来辅佐配合。

    一切原因皆在去年，某位异飨研究者提出，既然“本体”与“精神意志”是息息相关的，只要本体被外物污染，那么身为精神意志的承载者就有很大概率吸食他人权力因子从而成为异飨者。

    那么是否能提高一个人本体被外物污染的概率？

    基于这个假设，人造异飨者实验通过无数实验成功论证。

    具体来说，让具有成为异飨者潜力的普通人罹患苦难，从而削弱她的精神意志，这样本体也会发生类似的“动摇”，这番运动会提高被外物观察到的概率。

    后来，在研究术语上，本体与精神意志能够互相传递讯息的联系，被称之为鱼线。

    命运，潜力，天赋，是上帝才能给人安排的。

    但苦难，人自己就可以。

    曼伊·理查德是这场计划的受害者之一。

    丈夫的公司突如其来的被一场灾难导致破产，后来一家无奈搬迁到皇后城。

    后来仕途屡遭不顺，短短几个月一家经历了三次抢劫，一次偷窃，还有一次强奸。

    那是趁丈夫不在的时候，歹徒直接撬开了门锁，冲进去施暴。

    曼伊没有告诉丈夫，但即使如此，因为事业上的打击，男人在去年十二月自杀。

    儿子还只有几个月大，买不起奶粉，也没有遇到像珍妮太太一样的房东。

    志同道合的耐心也在慢慢消散。

    因为曼伊女士身体上并没有表现出“被污染”的症状。

    根据比利的回忆，他知道。

    后来，组织联系了曼伊女士，决定再给曼伊一次机会。

    他们许诺，如果曼伊同意自杀，会让她的儿子得到一笔不菲的帮助。

    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当晚就会被送到另一户人家，他会上全城最好的私立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学费会被志同道合全包。

    当然，那户人家也会跟着“一人升天，两家升天”，得到一笔昂贵的养育费用，所以没有理由对她儿子不好。

    总之，条件会比现在——儿子跟着她过毫无希望的生活好得多。

    可他们没想到曼伊真会跳啊。

    就算苦难与压力到了这种程度，曼伊依然没有显示出觉醒该有的征兆。

    直到自杀……

    比利脑海中，那片画面砰然坠地，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记忆断开了。

    “现在，压力给到那个倒霉的甄别人员。”

    比利的职业病给出了犀利的责任划分，到达住处，他提起手提箱，在踱步上楼的时间里，准备跟客户——温斯顿·拜齿先生捎个电话。

    他已经拿到需要的资料了。

    但冷冷的机械声却说，比利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把卡下了？”

    看不出温斯顿先生居然还和这种事有关系啊。

    一般来说，除非被追踪，或者掩盖，延缓一些事才会把手机卡下掉。

    并且温斯顿在中午还通知自己去拿协议书。

    或许发生什么事了。

    比利想到。

    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斑驳黧黑的房门。

    桌子上的几十台手机还原封不动的摆在上面，他叼着一根烟，打开手提箱，从夹层深处，还放着曾经被攥成一团的契约，他小心翼翼的取出，展开。

    上面写着客户的要求。

    不过契约的效力已经被损毁，他看了一眼，把纸张竖着搓成一根长条卷。

    他玩心渐起，抽出火机，点燃了长条，然后利用那冒出的一点火焰，顺便点燃了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