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见
繁体版

第三章力量

    诚长撇了撇头,向着老者道:“那么,前辈可以离场了,或者,在左近休憩,晚辈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恭送了”。

    老者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有能力就拦住我”。

    老者言毕,场中顿时落针可闻。

    氛围紧张起来,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老者是个高手,就方才那瞬移与他抬手的功夫,就已经把大部分青玉卫弄得没底了。

    青玉卫们齐刷刷看向诚长,皆待他示意。

    众目睽睽之下,诚长快速思量,做出决定,双齿一咬,喝道:“上!!!”

    这是迫不得已的,老者的实力远远要大于大殿内部的赶死商队,他不能再保证老者出手后内部两人还能有活口,群众也正看着自己和队伍,不能再退让了,再说人多势众,还真就不信这老者能闯过去。

    宫殿正面的青玉卫们并不是蜂拥而上,而是亮出随身兵刃,似序非序的上前在老者面前排列起来——这是刃阵,诸般兵器皆具,它并不像刀阵、剑阵、枪阵那般井井有条,因为每个人手上的兵刃都有独特的用法,所需施展空间各有分异,以及出手时间等都有考究,如此,便绝不能较系统化的排列开了。

    被称为陈公的老者极少在世俗露面,他本人最名盛时期约莫是在四十余年前了——其时,他一人不借助任何外力,独登九十峭壁山,直抵剑神院,与剑神院主斗剑,相传,他当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一双空手,就胜了剑神院主,取走了剑神院四宝中的“黑玛瑙”。

    他年纪大,但江湖阅历,却不见得有多深。可面对眼前的刃阵,他却显得极为平静,这平静并不是因为阅历有多丰富,而是······。

    “你们”,老者左右瞧了瞧,道:“如果不是特殊原因,没到武旷神贻丙之流,我不会出手”。

    民间对习武之人武力高低的划分诸多,但多数人认同的主流是(由低到高):未入流,斗行凡武,脱尘武轶,登武入座,武旷神贻,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每层又有甲乙丙丁四流(除了未入流),武功的高低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武蕴来判定,但若真正实战时,是会有许多干扰因素的,武蕴的强弱,并不就是输赢的关键。

    言毕,老者便出现在了阵列后方。

    他没有绕开前方的阵列,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到了阵列后方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没有绕开阵列。

    诚长讶然,还欲调阵阻敌,可伏在阵列前方的黑色猛虎这时却突然袭了上来——黑爪倏掠,阵列前首的青玉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被剥夺了生命,人身被抓成两段,血肉四溅,腥气冲鼻。

    就站位在死者侧边的元怿怒不可遏,瞪大了双眼,竭尽力量提高身体机动性,快步上前,手中短刀朝着大虫的肋部极速挥砍,愤怒使他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极大提升,甚至超越了精神一向敏捷的猫科动物,所以那大虫约莫被砍了十几刀才反应过来。

    但,或者说,元怿连内力都没有施加的胡乱攻击,对绝非凡畜的黑虎根本就没有造成伤害,它根本就毫发未伤,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黑色猛虎张开血盆,露出森森白牙,斜眼注意到了元怿,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活吞。

    怒火使这位刚进入青玉卫才两天的年轻人失去了理智,甚至忘记了恐惧,他依然奋力的挥砍着手中的短刀,丝毫察觉不到死亡的气息愈发凝重——一声掌呼,一抹黑影,黑虎电掣出手,眼看着比年轻人的头还要大上一圈的虎掌就要落在他的胸前,将他抓个粉碎,周边的战友们无不替他心惊,想要出手救人,却也为时已晚。

    嗤!——利器击入肉体的声音,嗵!——铁器撞击地面的声音,两种声音在须臾间响起,黑虎的巨掌已经被银色利器定在了灰石板上,而后,一道黑色身影星泻而坠,落到虎身,足有千斤力道,予以黑虎猛烈冲击,直将它坠趴了下去。

    “是‘银针白玲’,把那畜生定住的银色利器就是她的银针,不会错的!是咱们青廷的人!”,场中有青玉卫高叫道,“哈哈,是啊,咱们青廷的高手来了!”,也有人小声嘀咕:“是她吗,这么年轻吗?”,“嗐,你是没听说过白氏双女的佳话吗,连这都不知道”。

    “别废话!赶紧把这畜生制住”,虎身上被称作高手的女子朝着青玉卫喝道,“一群老爷们,连头畜生都搞不定!赶紧的,我还得进去呢!”。

    闻言,青玉卫们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再欣赏“银针白玲”姣好的容颜,急忙上前对黑色猛虎进行攻击,而黑色猛虎却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半分动弹不得,任由青玉卫们疯狂攻击。

    “这畜生皮怎么这么厚”,虎身上的女子诧异道,又瞧了瞧极其吃力却怎么都伤不破黑色猛虎皮毛的青玉卫们,无奈的摇了摇头,盈然飘落虎身。

    诚长走上前来,冲她笑了笑,白玲白了他一眼,道:“城边有些问题,来迟了点,里边怎么样了?”

    诚长恢复仪态,认真道:“里边那两人方才在与敢死商队交手,这会应该斗完了,但刚才又有个高手进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玲瞥了眼黑色猛虎,明眸又望向诚长:“什么高手?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诚长皱起眉:“他叫陈公,七十来岁的样子”,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更多的底细。

    白玲摸了摸腰带,拿出两支银白长针,道:“他是什么水平?”。

    诚长认真道:“应该在武旷神贻丁流之上”。他这么说的依据是方才老者的话语。

    “好吧,那黑虎已经被我的银针定住了,你们不要手贱动那个银针就行”,白玲转身进殿,边走边吩咐道:“等我出来再说!”。

    这时,年轻人元怿奔了过来,想要追上白玲。诚长却把他拦住了:“你又要干嘛?”,“我要去谢谢她呀,他救了我”,诚长:“不用不用,都是给青廷卖命的,一派战友,哪有什么救不救的,听我命令就行,别乱跑”。

    元怿望着白玲略微娇小的身躯向着黑暗的大殿走去,没有为她而感到怜悯,而是替自己,就那么一会,他深刻的意识到了力量的重要性……

    就算是那略微娇小的女性身躯,却因为体内蕴含有强大的力量而有了威严,令人敬畏。

    可很快,这种感觉就在年轻人的心中消失了——大殿内部传来一声惨呼,是发自女性的,而大殿中的女性却只有“银针白玲”,那么有可能,她已遭遇了不测。

    元怿看向诚长,诚长赶忙招呼部分青玉卫奔进大殿。

    大殿内部一片漆黑,只有被气冲轰破了顶部的右上角处有月光照射,略微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应该都是敢死商队的,但活人们都去了哪呢?。

    诚长下令点燃火折子,以人群为边界的光圈顿时出现,给这漆黑默然的大殿带来了暂时的光明。

    “诚老大!那边!”,一个青玉卫指着右侧的大柱叫道。诚长顺着看过去,而后一惊,忙奔过去查看,只见有个人被钉在了青玉柱上方,拿火折子仔细一照,却不是“银针白玲”,而是一个华服中年男人,神情慌张,好似落水的狗。

    “哎呦,你们是青玉卫吧”,华服中年男人狼狈说道,“快放我下来,我就是个普通人”。

    虬髯青玉卫上前,在诚长的耳边说道:“头,他好像就是敢死商队的商主,不能放他走,可以问他话”。

    “好,你问他,我去旁边看看”。

    “嗯”。

    元怿在黑暗中左右寻找,却怎么也寻觅不见“银针白玲”的身影,不禁惶惑起来,惨呼声过去明明没多久,可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呢?

    “找到什么了吗?”诚长从元怿背后拍了拍他,吓得他手一抖,火折子掉了下去,诚长左手电抄,瞬间接住了掉下去的火折子,递还给元怿,元怿道声谢,如实汇报了情况,诚长点了点头,走开了。元怿望着他的背影,回想刚刚那一抄,又回想今晚的各种事情,只觉自己太过渺小,还有就是直观感受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诚老大!外边!外边!”,一名青玉卫在殿门高叫道。

    大殿外边肯定又有变故了,诚长呼唤众人赶忙奔出……

    “别让他跑了!就是这厮!”,一名身着紫黑长袍的壮年男人竭力施展着轻功,疾速追赶着长廊前方的甲见,嘴里高叫道。

    甲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根据后方那追赶他的壮年所施展的轻功,很容易的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于是一切也变得明朗了。

    壮年是“纳兰门”的人,而纳兰门,就是甲见一切的开始处。

    那时甲见十四岁,“李通”让他在组织中无所事事,只管伺候他,学习如何做一名奴仆,这让甲见极其恼怒,甚至一度要离开组织,可转念一想,自己家破人亡,又有何处可去呢?于是便耐下性子伺候了李通两年,也受了组织两年的思想熏陶。

    两年时间,甲见忽然发现组织与他原本所想的大相径庭,他本以为组织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帮派,专门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来维持生计,可这一切,通通错了!

    组织就是组织的名称,根据李通醉酒时所透露的信息,甲见得知了组织起码有万人的规模,他所在的据点也只是三百多处之一,而后最令他不可置信的是,组织竟然是由皇土朝廷组建起来的!

    这实在令他不可置信,流氓老赖成群的组织(当时他所在的据点至少是这样),居然会是附属于朝廷的,那么这群大汉岂不就是“公务员”了,离谱!这是甲见当时唯一的感受,但这也是由于他当时对组织知之甚少的原故。

    两年时间,甲见学着做一名奴仆,除了神态有些差异外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李通见时机成熟,便笑呵呵的给甲见布置了任务——李通的相貌是不固定的,因为他经常带着各种人皮面具,从没有固定的时候,据说是因为他的原貌被一场意外毁了,所以他才只戴着人皮面具示人。但他那笑呵呵的神态,还有那永远深邃的眼眸,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呵呵呵,甲弟,今天你不用伺候我了,我给你布置个任务”,那是甲见第一次接到任务,所以清晰记得李通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呢,我给你一个包袱,里边有一点银两,你从‘李家村(据点所在处)’出去后啊先走远点,然后再雇一辆马车,就直接坐到下边的锦州去,然后你再到‘狮子城’,打听打听纳兰门三老爷府在哪儿,然后呢你就去应聘做他家的仆人就好了”。

    “啊,去这么远的地方做仆人吗?”

    “对呀,哎不是,当然不是只做仆人了,你想办法找出三老爷府上的一本‘账本’,就很老的那种样子,然后你把账本东倒西歪看看,上边有什么不对劲,那么不要怀疑,就是它了,把它拿回来,知道了吗”。

    “好吧”。

    “喏,给你”。

    甲见接过包袱,发现沉甸甸的,以为是有很多银两,打开看看,却发现并不是——里面只有一点银两,刚好只够坐马车的那种份,又翻了翻,发现,大多的重量都来自一颗小铁球,只有指甲盖那般大的一颗铁球。

    甲见疑惑的看向漫不经心的都快要把人皮面具上的鼻子扯出一尺多长的李通,望能得到解释。

    “哦,那个呀,是你保命用的”,李通整了整理鼻子,又道:“有什么危险就催点真力进这颗球里,然后你逃跑就完了”。

    甲见也没有埋怨他的意思,跟随了他两年,甲见已经把他的这种漫不经心当做是常态了,哪怕是第一次给自己布置任务他也以这种神态对待他,甲见也觉得很自然,便不再多说什么,推门就要走了。

    李通在他后边挥挥手,跟他告别,然后他又像是记起来什么,忙赶上甲见,叫他伸出手来,甲见照做,想看看他又耍什么花招,只见李通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当时的甲见看来他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以为他又犯神经了,想要抽手离开,可李通却啧了一声,甲见就只好让李通继续下去,也不问他干嘛。

    过了一盏茶时间,李通总算是住嘴了,放开了手,很罕见的认真了起来,对着甲见道:“甲弟啊,不要随意暴露我们组织的任何信息,知道了吗?”。

    见他认真了,甲见也认真的点了点头,还应了声是。

    李通又补充道:“我方才对你施加的是组织的一种术法,专门针对你们这些刚加入没多久的新手的一种术法,只要你心神有对组织不利的想法,那么术法就会发作,你在向人随意吐露情况时也会发作,知道了吗?”。

    甲见惊讶,没想到方才一盏茶的功夫,李通竟给自己施加了这样一道术法,只得道:“明白了!”。

    “哈哈,那就好”,李通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如果你触发了术法的话,那么你就会全身爆炸而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甲见白了他一眼,但心里却在犯嘀咕:“爆炸而死?这疯子,真的假的?”。

    后来,甲见顺利进了纳兰三老爷府,在里边混了两个月,就当上了大少爷的亲身仆从,而后,一段恩怨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