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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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可怕的伤寒

    向茹正坐在家门口,守卫着大门。事实的真相,充分证明了她预言的正确性,想象骆凯奶奶这个老顽固上门来求情,那将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情!没想到恭候半天,骆凯奶奶没来,骆凯却远远的跑过来了。她很不满,这个骆家太没有礼数了,骆顺公然违背决议精神,也就是公然违背向众亲友许下的诺言,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上门道歉,却派了一个小将过来。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她拦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骆凯,冷淡的问,你过来干什么?

    我来找我妈妈!骆凯焦急的回答,埋头就要往屋里闯。

    你妈妈不在这里。向茹把骆凯拖到门外,你是骆家的人,不是向家的人,你没有权利往向家闯—回去告诉你爸爸,叫你爸爸打光棍去吧!至于你,准备做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吧。

    骆凯信以为真,十三岁孩子的精神大厦,如何承受向茹重若泰山的戏言。回家的路上,他感到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心情灰暗到极点。

    听说儿子来过,躺在床上一个下午逃避烦恼和愤怒的向芳立即起床,准备往家赶,孩子肯定没吃饭—她太了解骆顺了,从来没有做饭的习惯,就是自己饿死,他也不会起来做饭的。

    姐,你真是心慈手软。向茹埋怨姐姐,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你回去?

    你是没做过妈妈,不知道做妈妈的心。向芳淡然一笑。

    披星戴月的在往家赶的路上,向芳想起家里杂货店的奶油面包没有了,儿子最爱吃这种蛋糕。她把车停在路边,买了几个奶油蛋糕。

    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向芳看到骆顺还昏睡在床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每次遇到困难都喜欢用睡觉这种方式来逃避,她瞥了他一眼。

    骆凯头上蒙着被子,向芳小心翼翼的来到儿子的床前,轻轻掀开儿子的被子,她以为孩子已经熟睡,没想到骆凯躲在被窝里无声的哭泣,眼边泪水连连,她用力量抱住儿子,掏出奶油面包,妈妈给你买的,快吃。

    看到妈妈回来,骆凯欣喜万分,小姨说你不会回来了,让我做没有妈妈的孩子。

    小姨胡说的。向芳抚拍着儿子的后背,妈妈答应你,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不会离开你。

    骆凯望着妈妈,破涕为笑。

    城镇上蔓延起可怕的伤寒。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因为伤寒而失去了年幼的生命。小城的上空,飘浮着黑色的纸钱灰,把小城笼罩在一片恐怖肃杀的气氛中。

    向芳要去进货,临行前,把骆凯交给骆顺和奶奶,千叮万嘱,一定要注意给骆凯保暖工作,要给他多加衣服。骆顺一万个答应,谁知向芳一走,几个赌徒就跑上门来,他抵挡不住诱惑,照料儿子如同放羊,听任儿子自由发展。骆凯还小,认识不到衣服穿得单薄跟得伤寒面临死亡之间的辨证关系,他只知道,穿太多衣服活动不舒服,于是早上穿衣服少穿了两件毛衣,奶奶监督不力,对孙子的保暖工作没有充分重视。

    结果当天晚上,骆凯就感冒,并且来势凶猛,他高烧不起。奶奶嫌到大医院看病贵,便把巷口的赤脚医生张大民请了过来给孙子看病。张大民能说会道,自诩医术高超,年轻时曾用菜刀帮孕妇做剖腹产,现在治疗感冒这类小病真是大材小用。不但治疗孕妇,他还兼职做兽医,乡下谁家的猪不吃饭了,都来找他。他跑到骆凯跟前,装模作样的摸摸骆凯的额头,又看看骆凯的舌头,大手一挥说,没事,普通的感冒而已。

    原来只是感冒而已.奶奶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赶紧出去买菜,招待神医张大民。

    骆顺今天手气不错,得胜还朝似的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呻吟的儿子,心有不忍,正准备把儿子送到医院去,几个赌友有在门口热切召唤,他抱歉的推辞说,儿子生病了,要送儿子去医院。没想到其中一个赌友职业算命出身,那家伙拨弄几下乌龟爪,得出高论:你儿子是金命,命硬的很,没有事的。骆顺听完,人心大定,恰巧奶奶买菜回来,他塞给奶奶200元钱,请奶奶接替他完成向芳赋予的使命。

    骆顺前脚刚走,后脚向芳进货归来,看到骆凯如此病重,向芳十分心疼,赶紧和奶奶把骆凯送到县城最好的医院人民医院。医生拿着诊断单,埋怨向芳为什么到现在才把孩子送到医院。典型的伤寒,再迟来一步,孩子就没救了。

    奶奶站在向芳身后,佝偻着身子,一副可怜的样子,听到孙子还有救,她才稍微直起腰。

    愤怒占据了向芳的整个身体。她能理解婆婆怕医药费高不到大医院治疗的苦衷,可是她绝对不能容忍骆顺如此沉溺赌博毫无爱心的行为,要知道,骆凯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向茹走过来,问姐姐关于骆凯的情况,就在这时,骆顺出现了。向茹怒气爆发,对着骆顺大吼,你还是不是人?自己的儿子病到这种地步,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赌钱?无耻!堕落!多少好人被汽车撞死了,怎么偏偏没把你撞死?

    骆顺低着头,只顾抽烟。这种男人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即不管他人如何辱骂,他只管逆来顺受,然后依旧我行我素,这是一种具有韧性的抵抗。

    因为晚上要在医院陪伴照料骆凯,向芳就把看管杂货店的任务交给了骆顺,并再三嘱咐他,一定不要再赌钱!

    骆顺刚刚受过一次剧烈的思想教育,多少有些触动,当时就答应,为了儿子,绝对不再赌博。

    深夜,澄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几颗小星星眨着眼睛,遥遥俯视大地。

    医院里,向芳坐在儿子的身旁,不时摸摸儿子的额头和身体,一刻也不敢松懈。儿子就是她的希望和未来。

    在杂货店里,骆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孤枕难眠。他早已经养成夜间工作的习惯,现在要睡觉,他真有点不适应。赌瘾如同毒品,已经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不能离开赌博,离开赌博,他会感到无所失从,人生会没有趣味。

    一句话,没有赌博陪伴的人生,是孤独的人生,是寂寞的人生,是乏味的人生。

    儿子骆凯的病,也让他很烦心,毕竟是他的亲身骨肉,可是他感到对于治疗儿子的病,自己一无实用,就像一个技术拙劣的船长看着自己的大船沉陷在汪洋大海中,自己却束手无策一样。

    正在胡思乱想,几个赌友又过来敲门了。听到熟悉的敲门声,他真想跑出去,但是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这时候还有心情去赌钱,谁知道都会骂自己是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他静默的躺在床上,内心翻滚如海,但是表明上平静似水,他假装沉睡,不去理那些诱惑的敲门声。

    赌友的第一次诱惑,他战胜了。

    杂货店门口,几个赌友议论,这小子没准不在家?算了,回去吧。一个赌友分析,不可能,他老婆肯定要陪孩子,他肯定在家里,我们再敲一次。

    于是,又响起引诱人的敲门声。

    骆顺烦躁异常,思想斗争剧烈异常,一派是开门,一派是不开门,两派在他的头脑里展开激烈的厮杀。他头脑很清楚,只要打开门,就等于打开地狱之门,迎来一帮魔鬼,但是赌博的快乐实在太大了,他不能没有赌博。

    见没有反应,几个赌徒准备撤退,刚才那个分析的还不死心,让我再试一次。他敲了几下门,高声喊,兄弟,你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走了。

    砰,一只茶杯掉了下来,骆顺一跃而起,把床前的茶杯撸翻在地,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实在无法抵御赌博的诱惑。

    几个赌徒听到响声,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他们全都静默不语。

    骆顺以为几个战友已经走了,赶紧跑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只见几个赌徒期待的望着他------

    也许是上天为惩罚骆顺的玩世不恭,却把灾难降临到他的儿子身上。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骆凯的伤寒病情并没有多大的起色,反而更加严重,他瘦弱的身躯如同一根竹竿,要命的是,伤寒病人不能吃荤腥之类的补品,只能喝米汤。这样下去,即使不病死,也要虚弱而亡。主治医生正告向芳和奶奶,下面将用日本进口的新药,如果还没有效果,请家长做好心理准备。

    向芳和奶奶惊呆了!

    冬天的夜晚,冰凉如水。

    奶奶跪在观音像前,整整一夜,用最原始最诚恳的祈愿方式,求得上天大发慈悲,保佑孙子早日康复。

    观音面带微笑,慈祥的望着虔诚的奶奶,未发一言。

    清晨,骆顺前来探望儿子。骆凯昏睡在病床上,向芳在一旁暗暗落泪,从护士的口中,他知道了儿子病情的严重性,目瞪口呆的楞在那里。

    向芳以从未有过的坚决,告诉骆顺,如果儿子没有希望,她将永远的离开这个家庭,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散发着浓郁的刺鼻味道的化验室里,医疗器械有规律的排放着。

    一个嘴上戴着大口罩,手上拿着一个又粗又大的针管的男医生,露出两只恐怖的眼睛,向骆凯逼来。看到大针管,骆凯畏惧万分,这一针下去,只怕要疼死了。他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医生拿一根橡皮筋在他手腕上一扎,他手腕上的青动脉一根根的突出来,医生粗大的针管就要勇猛前行进他的手腕里,他拼命扭动身体,医生老是标准不了目标。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化验不化验?医生火冒三丈。

    当然化验,对不起,我这孩子太调皮,向芳向医生道歉,又转过头,抚慰儿子,凯凯,不要怕,好吗?这一针下去,你的病就会好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我不怕!骆凯把头埋进向芳的怀里,赤露出一截细小白嫩的手腕,供医生肆意妄为。

    针管插进手腕,鲜红的血液缓缓流进针管。

    看到儿子的鲜血就这样跟自来水一样流出来,向芳颤抖着身体,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泪水流下来。

    嘿,医生更加火了,我说你们母子俩真是奇怪,抽血化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孩子怕,大人也怕,还哭—再哭,我先走人,你们哭完了,哭够了,我再回来。

    别,医生,我替我老婆孩子向您道歉,骆顺走进化验室,望着医生,一脸媚笑。他来到向芳面前,从向芳手上接过儿子,望着妻子,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孩子。

    医生继续抽血,骆顺扭头,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他不敢像老婆那样出声哭泣来表示自己的感情,他只能默默流泪。

    就在那个时刻,骆凯清晰的看到他生命中永远难以忘怀的一幕,爸爸正在偷偷落泪。这一幕,使他明白,经管爸爸有赌博的恶习,但他还是爱自己的,而且是很爱。

    日本新药发挥了作用,骆凯的高烧一点点退去,如同漫溢的潮水渐渐引退,他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死亡,没有能够用他无坚不摧的魔爪捕获骆凯,现在,在现代科学的打击下,它只能无功而返。

    骆凯出院,他一手拉着爸爸的手,一手拉着妈妈的手,快乐的漫步在街道之上,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外表看起来,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美好的家庭啊!

    骆凯养病需要大笔费用,每日必须保证充分营养,家中牛奶鸡蛋这些高档消费品的需求骤然大了许多,光靠杂货店显然难以维继开支。骆顺主动提出,远到上海打工。向芳舍不得丈夫外出远行,但为了儿子能早日康复,还是答应了。

    没过几日,骆顺从上海寄来了1000元,这1000元数目不算大,可是意义重大,它标志着丈夫的转变,丈夫懂得分担家庭责任了。

    向芳捧着汇款蛋,和亲戚们分享快乐,亲戚们都替她高兴,只有向茹不以为然,她说,狡猾的狐狸花招多着呢,这是欲擒故纵,这钱还不知道从哪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