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幽梦
繁体版

第三十一章

    新学期的教学开始了,依然是很多无聊的课程。同学们经过一暑假的体养,都有些心散,一上课就打哈气,伸懒腰,又不好意思公然睡大觉,简直难受得要命。

    尽管石仲德有意见,张钢辉、蒋凯、黄涛和其他去黄山旅游的同学还是把山和松的画贴到了画廊上,办了一个专栏。与此同时,在画廊的另一边,洋画协会也办了一个专栏,是他们暑假期间制作的世界名画的仿制品,有“蒙娜丽莎”、“春天”、“土耳其风”等等,风格典雅高贵,很快就被校内外的人士订购一空。相比之下,国画专栏这边就显得冷落多了。

    出了南校门,一直朝前走去,不远就可以看到一座德式的小洋楼,那里就是从飞雪的住所。

    石仲德走着走着,心中顾虑重重,他不知道从飞雪为什么今天要邀请自己,到底是凶是吉呢?既然从飞雪是父亲的好友,当然知道很多关于父亲的事,然而他是凶手的嫌疑也最大,难道是他发现“琅琊佳人图”在自己这里了吗?留给石仲德的路只能进,不能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如何既不暴露自己,又能从那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实在是个难题。

    石仲德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一会儿就来到小洋楼前,他拉了拉门铃。门开了,里面是一个瘦弱的老妇人

    石仲德客气地问:“伯母,请问从教授在家吗?”

    “你是?”

    “我叫石仲德,是从教授约我今天来的。”

    “喔!是学院的同学吧,他正在书房等你呢。”老妇人说着就把石仲德让进屋中。

    石仲德进了洋楼,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这里光线很暗,家具也都是深棕色,给人一种古老的感觉。石仲德跟着老妇人走上楼梯,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石仲德不由得想起了恐怖故事中的幽灵楼,他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大白天的,哪儿会有幽灵。

    来到书房,只见一个精神矍烁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扶案作画,那人就是从飞雪,每当石仲德见到他时,都会被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所感染,往往产生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而这一次,感觉更多的却是神秘。

    老妇人道:“飞雪,你的学生来看你了。”

    从飞雪停下笔,抬头望着石仲德,依然是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他和蔼地迎上来,“石仲德,我正等着你呢,怎么样?我家不难找吧。”

    “不难找,从教授,这个洋楼非常漂亮,我打听路,没有不知道的。”

    这时老妇人走出去,带上了门。从飞雪和石仲德分别坐下,从飞雪看着石仲德,石仲德也望着从飞雪。对视片刻,从飞雪慢慢说道:“石仲德,我见你一表人才,又担当黄皮肤协会主席的重任,真是年轻有为,今天特意请你来,想与你谈谈美术谈谈国画。

    石仲德道:“从教授言重了,我现在只是年轻,还谈不上不为,今天有幸聆听您的单独指点,真有些受宠若惊。”

    “你我虽然同在校园内,但直到今天上课才相互认识,“我今天是第一一次听您的课,从教授,您对国画的研究之深刻,分析之透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从飞雪笑了笑、说道:“今天课上,别的同学都懒懶散散,而你却一直专心致志,你这种好学的精神也使我深受感染,“从教授,您的泼墨山水,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对您的绘画我仰慕已久。

    “其实,自从那次黄皮肤协会成立大会,我就知道了你。”“这么说,我们其实早已相识,对吗?”

    “对!”从飞雪开心地笑起来。

    石仲德也跟着笑了。

    从飞雪又道:“在咱们学院,洋画系嚣张拔扈,那次大会,你用机智战胜了洋画系,为咱们国画争了光。”

    “从教授,对国画艺术,我只不过尽了一点微薄之力,但是,我看洋画系所以器张拔扈,也是有原因的。”

    从飞雪皱起眉头,“噢?你说说看

    “当前社会是个竞争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不同的艺术形式之间都存在着竞争。国画与洋画也同样如此,都想以自身的技艺凌驾于对方之上,尽管两种艺术形式各有所长,但是近些年来的发展却是不平衡的。”

    “你的意思是说,国画的发展不如洋画。”

    国画渊源深远,是我国传统艺术自的结晶,应该说国画风格在我们的国民中,特别是在知识界根深蒂固。然而十年浩劫不但阻碍了中国的经济发展,尤其使我们民族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从飞雪说着说着,悲伤涌上了眉头。石仲德望着眼前这孤独的老人,不免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从教授,对不起,我的话勾起了您的伤心。”

    从飞雪摆摆手,“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也看开了,石仲德,你接着说吧!”

    石仲德接着道:“现在,我们这打开了长期封锁的大门,随着先进科技,先进产品设备的进入,各种艺术思潮也排山倒海而来,固然从中我们可以学到许多先进有益的东西,但是我们的民族文化却面临着一场生死的考验。”

    从飞雪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历史上确有许多民族文化被毁灭的例子,“国画的传播很有局限,而当今的洋画已派生出许多风格,洋画的技艺已溶人了各种领域,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大有压倒国画的势头。”

    “你的分析不错,现在国面的确面临着一场很深的危机,从风格上来讲,国画没有新的发展,还停留在传统的工笔和写意技法上,从影响来看,更不如洋画那样铺天盖地。”

    石仲德息切地说:“从教授,振兴国画艺术已经是民族赋予我们无法回避的责任,黄皮肤美术协会的成立,就是为第了个使命。”

    从飞雪感慨地说:“后生可畏,现在的年轻人能有你这料的责任感,真是令人鼓舞。”

    “我们这些同学见识不多,学识也浅,但是对事业却都有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

    “我们这些人老了,民族的希望就要寄托在你们年轻人身上。”

    石仲德摇摇头,“我们的事业,离不开老一辈人的指导和零助,从教授,您对国画造诣深厚,在国画界名声显赫,我想请您来作黄皮肤协会的顾问,您一定不能推辞。”

    从飞雪的眼神中放射着异样的光彩,“好!在我有生之年,能为民族的美术贡献出余热,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石仲德,以后咱们携手共进,我相信在我们的努力下,国画艺术会重放光彩的。”

    石仲德站起身,郑重地说:“从教授,那我就代表黄皮肤协会的所有成员谢谢您了。”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从飞雪连忙扶住石仲德,“别谢,别谢,振兴国画是我最大的愿望,该我谢你们才对。”

    石仲德重又坐下,“从教授,我们协会刚成立,会员们热情很高,这次暑假,我们组织了一次去黄山写生的活动,由于协会没有资金,大家就省下平常的生活费,自己集资参加。”从飞雪称赞地点点头。

    石仲德道:“为了在更多的人之间推广国画,我们协会还打算举办一个大型的展销会,到目前为止,我已去了上海、广州、天津、西安等大城市,做了许多征集展销品的工作,但是举办大规模的展销会,在广告、场地等方面都需要一定的资金,我们正在想办法。”

    “要办个大规模的展销会可得要很多钱。”

    “不错,困难很多,压力很大,但是我们绝不放弃,因为展销会对国画的发展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而展销会所得到的资金回报也会是非常丰厚的,以此又可以更好地资助国画事业。”

    从飞雪叹道:“我的父亲是香港的商人,他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五百万遗产。我和夫人都年事已高,我们还有个女儿在美国发展,钱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身外之物,所以前几年,我就把五百万都捐给了学校盖教学楼,早知道协会需要用钱,当时留一些就好了。”

    石仲德一听此言,心里顿时沮丧万分,心说早知道他没钱,就用不着罗唆那么多话了,他面带悲哀地说:“从教授,您倾囊资助教学,您这种精神真叫我太感动了。”

    从飞雪看到石仲德“感动”的样子,连忙安慰道“这算什么,许多前辈为了民族的事业,连生命都献出了,他们才是真正让人感动呢。”

    “从教授,有您作协会的顾问,我们对目标就更有信心了。”“哪里,哪里。”从飞雪凝视着石仲德,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缓缓地说:“石仲德,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谁?”

    “你的相貌有点像我早先的一个好友。”

    石仲德的心立刻紧张起来,暗中思索着:难道他发现了的己吗?他会不会是凶手?这次他请我来会不会就是要加害于我?石仲德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一定要镇定,一定不能露出绽。

    从飞雪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像架,递给石仲德。石仲德接过来,只见像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一个是从飞雪,另一个正是自己的父亲。

    从飞雪继续说道:“我的这个好友叫陈济棠,也是咱们些院的教授,我们常在一起交流心得,切磋技艺,然而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却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眼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着难忘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