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轮斯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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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身份

    “卡达赫尔一族,依靠吞噬其他星球文明来繁衍……”

    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把夺过了年幼艾米娅手里的书,慌乱中将它合上,并满脸惊惶。

    “艾米娅……你能看懂这本书吗?”

    年幼的艾米娅疑惑的看着他的“父亲”,群星般闪烁的蔚蓝双眼纯洁得让人心生怜悯,却又不得不敬而远之。

    身处虚空,不停的往下坠,好像没有尽头。

    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快把我撕碎了,我感受到了背部传来的炽热。

    我化为了一道流星,速度也越来越快。

    我的身体包裹着火焰,在黑暗中我分辨不出它的颜色,因为就连火焰都未曾释放出光芒。

    但我能够听到风的呼啸声,它从我的耳边窜走了,又再次经过,反反复复。

    过了一些时间,我被烧成了灰烬,消散在了孤独的虚空中。

    我大概已经死了。

    位于舞台下的希轮斯,他也穿着黑袍,只不过黑袍的样貌比其他人要破旧许多。

    他像提线木偶缓缓的举起左手,用手指在人群当中顺时针画了一个圈后,将手安放自己的心脏处,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哇啊啊啊!”

    无数响亮且刺耳的婴儿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跪在地上进行着祭祀的人们被迫捂住了耳朵,他们的动作都是极其整齐划一的——

    跪着,抬手,捂住耳朵。

    卡达赫尔一族扇动翅膀从天而降,它们的动作也是极其整齐划一的。

    将八只脚刺入祭祀的人的脑袋内,旋转飞升着将脑袋连同脊椎骨拔出,将人类的头颅扔在身前,再扭动着身体钻进人类正鲜血四溅的颈脖处,用自己布满钢丝的婴儿脑袋代替了人类的脑袋,然后开始用钢丝扭曲自己的面部,使得自己看上去与先前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除了碟是站着的,用太刀斩杀了想要附身自己的卡达赫尔。

    艾米娅也不再掩饰她站了起来,脱掉破旧的黑袍,暴露出的黑色风衣与黑色三角帽——穿衣风格与碟竟是有些相似的,但多了只遮左手边的半边黑色披风。

    乔琪亚在祭祀前夜就已经被碟依靠丹尼尔残留在这里的传送旧印给送回伦敦,因为他明白今夜过后教堂内就不可能再出现活物了。

    碟恶狠狠的瞪了艾米娅一眼,拔出一把破碎的黑刀对着艾米娅。

    “你打算用全人类的灵魂来铺垫你的成神之路吗?!”

    艾米娅咬掉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希轮斯的脑袋竟然钻出了一根粗壮树枝。

    “你疯了……”碟摇摇头,把刀对准希轮斯。

    希轮斯用手抓住树枝,用尽全力把树枝扯了出来,一把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响声。那树枝竟然变成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镰刀,上面砌满了表情各异的人头。

    而希轮斯的头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数根触手。

    狩猎开始了……

    希轮斯率先发起冲刺,因为独臂的原因只能够将这把巨大无比的镰刀的位置调整在身后,以造成更为强烈的冲击力。

    攻击范围巨大,以及这风一般的速度……

    说实话碟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猎杀希轮斯,而且也可能会死在这里。

    对,没有什么事情是艾米娅做不到的,是自己太蠢了。

    一个曾经毁灭无数家庭的人为什么要去相信她?

    过来了!

    碟架起破碎黑刀,黑刀的刀身在瞬间化为了数道闪电,将希轮斯冲刺力几乎全部消掉后,自己躲进了柱子堆里面。

    他还没有蠢到接住希轮斯的镰刀,承受住这把镰刀就相当于用人类的躯体接住一个小山丘。

    但碟的手在发抖,他在害怕。

    他也终于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了,因为他是希轮斯的弟弟,他要杀了自己的哥哥。

    在这个伦理丧失的残酷现实,碟唯一能够信仰的,便是作为人类荣光。为了能够约束自己心中的恶魔而不断前行的人类,成为了碟一直守护着的使命。

    而现在,如果他拔刀对着希轮斯,对着自己的哥哥……那他又和靠亵渎生命而存活的卡达赫尔有什么区别?

    碟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碟现在离开的话,艾米娅肯定不会追上来。

    他现在的颤抖更是因为他现在要阻止的是艾米娅,而不是希轮斯。

    先不说艾米娅有多强,碟有幸见过一次艾米娅的决心。

    在艾米娅体内的湮灭之力即将不受控制时,艾米娅为了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将自己关进铁处女之中将近三个多月,从而躲避了麋鹿教会的追捕。

    身前是潜伏于终极深渊的死神,身后是全世界的人类。

    碟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他所恐惧的事物在拯救世界这一大义面前一文不值。

    “我的兄长,让我来陪你一起享受厮杀吧。”

    这不是他与希轮斯的战斗,而是这个世界被一个被仇恨吞噬的人毁灭前的挣扎。

    艾米娅!无姓氏的虚伪之人!

    碟侧身下蹲,用左手手心比作刀鞘,将破碎黑刀慢慢收入刀鞘内,一丝暗紫色的雷光围绕着这把破碎黑刀躁动着。

    那些被卡达赫尔占领了身体的人类……不,它们本来就是希轮斯·卡特的信徒。

    希轮斯拖着巨大的镰刀在教堂地板上剐蹭,发出尖锐刺骨,令人不安的滋滋声;而镰刀上的人脸也是十分狰狞,绝望的无声嘶吼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是在穿越了时间空间后,抵达那万劫不复的深渊时应当做出的合理表情。

    被卡达赫尔附身的人类站在希轮斯与碟的中间,它们缓缓将手抬过头顶,高举着悄悄爬进教堂的月光,等到最后一个人举起月光时,碟原本被月光照耀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碟原本的位置上一片乌鸦的羽毛正在悄然飘落。

    希轮斯的诡异模样,他头上的那些黑色触手在毫无章法的蠕动着,他的腿也在很不自然的抬起与小落,看上去他不像是在地面上行走,而是在不停的坠落,在不停的挣扎,不停的踏空,他现在是什么感受他自身并不知道,身体上的感官被早已被剥夺,灵魂早已飞往不为人所知的遥远地方,只剩下一具傀儡般的尸体与带着他行走的巨大人脸镰刀。

    希轮斯轻轻甩出镰刀,一道狂风化成的利刃便向着碟斩去,碟被理所应当的击中后打到教堂的柱子上,甚至一半个人都被镶嵌了进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碟站起身来,用黑刀撑着自己的身子,颤抖着眼睛看着希轮斯,愤怒便由心而生再度燃起。他不允许他再度祸害人间,也不允许自己有这么一位哥哥存在于世间。

    碟再度甩出鸦羽,眼中燃烧的坚韧,手里紧握的黑刀,只有他还存活于世间,就不会让无人性之人祸害人间。

    随着碟的鸦羽出现,时间似乎变得稍微慢了一些,碟手上那把破碎的黑刀像鸟缘一样要去啄食希轮斯头上的蠕虫,可那黑色且瘦弱的蠕虫怎么可能会好吃呢?这样缺乏精美的食物样式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呢?

    他用双脚钩住希轮斯的肩膀,一把抓起希轮斯头上的黑色触手,用手中的利刃割去了它们,像是在为自己的哥哥修剪头发一样,随后碟跳了下来,把那些蠕虫灌入自己的力量再朝着艾米娅的方向丢去,那些蠕虫的速度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接住的了,任何接触到它的人都将皮开肉绽。

    但艾米娅只是将手伸出,在没有眼睛的情况下用她那只柔弱的右手接住了碟猛烈的攻击,接着轻轻一捏将那团蠕虫烧成灰烬,轻轻放开手那灰烬便飘落在地上。

    “火……太阳……”碟看着了艾米娅手心那微微飘动的火焰,嘴里轻轻的念叨着什么;同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回忆,好像是在某一段时间他在哪里见过这团火焰。那团火并不是发自他内心的,只是恰巧……

    这一阵恍惚让碟露出了破绽,无首的希轮斯只将镰刀轻轻一挥动就要点到碟,力就如同水面一样在碟的身体上荡漾开来。碟像是被那团火迷了魂一样,重重的吃下希轮斯这一击被砸出教堂,只将破门而出砸入那广场的地板上,扬起了好大一阵烟雾。

    尼伊坐在钟楼之上,风儿吹起她细长的白发。而她的背后却长着黑色羽毛的翅膀,在月光的映衬下还能够看到其中潜藏着一些金丝,她那如狐媚一般的眼睛仔细的看着那渐渐散去的烟雾,嘴角微微扬起,将手托起圆月说道:“刘诚远啊刘诚远,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希轮斯从教堂走了出来,他身边的黑雾越来越浓,就与那一晚一样,只不过对碟来说现在希轮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至比那天晚上还要更加恶心。

    伴随着碟剧烈的惨叫,碟身边的尘雾逐渐散去;其间一只黑色触手撕破尘雾,挺直的向着天空,接着又有几根触手甩了出来向四周生长,到那时尘雾已经散去;而碟已经变成了一棵树,黑色触手从他被希轮斯击中的腹部长出,一面向天,一面注地。

    艾米娅的眼睛流下了血,她举起燃烧着火的手,咬着牙说道:“再见了,诚远……”艾米娅释放出手中的神火,那团火竟化为了蛇形迸发而出,张开血盆大口袭向诚远,而在这攻击的期间火焰也会击中希轮斯,但是艾米娅知道希轮斯不会受伤。

    丹尼尔的声音此刻回响在希轮斯的潜意识中:“希轮斯你还没有看清楚吗?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艾米娅!”

    年幼的希轮斯来到一片郊外树林间,见到一团篝火便坐在旁边看着火焰燃烧。那团篝火燃烧着,柴火迸发出火花,发出“啪嗞啪嗞”;而这时火焰的另一头,是一位比世界上任何一朵花儿都要美的女孩,希轮斯看着她如星空般深邃的双眼,慢慢的陷了进去,而女孩并没有理会这个陌生的男孩,她的手里拿着柴薪,将他们一同推向这团火焰。

    在这时,希轮斯竟把那些柴火幻视成了人,下意识伸出手把那些柴给捡起来——他的手穿过了火焰,拾起燃烧着火焰的手竟然毫发无伤。

    在这时女孩抓住了希轮斯的手,惊愕的看着希轮斯抓起柴薪的手,咬着牙后垂下眼,眼泪如娟娟流水般落下,接着他紧紧的拥抱起希轮斯,希轮斯手中的柴薪燃烧起他们的衣物,将这一男一女也一同化为了柴薪。

    此刻树林里走出了几位女仆与男仆,他们也都带着几只警犬,一边呼喊着“少爷”,一边呼喊着“希轮斯·梅耶尔”

    希轮斯转过身去,将镰刀往上一甩盯住艾米娅火蛇的上颚,接着往外一甩使得艾米娅的火蛇向着天空奔去,并逐渐消散。

    “这怎么可能……”艾米娅正对着希轮斯汗流浃背,内心柔弱的她是禁不住希轮斯这么看着的,等到希轮斯转过身去时,她才能够稍微冷静下来。

    艾米娅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举起,相信这次一定不会打偏了,只要能够杀死刘诚远,也许就能够拥有正常的生活了吧……家里的花现在已经什么样了,会不会因为太久没有浇水而死去了……

    怎么可能回去了,怎么可能回去了……那些花一辈子,这一辈子我都照料不到了。那无声的火焰伴随着艾米娅沉默的思考从她的手心释放出来,她用更高的道德来说服自己成为一个杀人犯,但她仍旧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杀人犯想要回归正常生活是需要一个过程来救赎的。

    火焰如流水般洗刷了希轮斯的坚石般的身躯,但这种力量对于碟这个凡人肉体来说确实十分致命。在火焰接触到碟长出树干的身体时,那火焰突然拥有了声音,像是在游戏一般焚烧着碟的身躯,碟的惨叫声伴随着那些树干向外传出,火焰的威力越大,碟的惨叫就愈加剧烈;碟的惨叫越是剧烈,那火焰就焚烧得更加兴奋。

    “啊啊啊!白药!祝白药!”碟那穿透火焰的惨叫声夹杂着一个人的名字。

    “祝……”艾米娅听到这个姓氏时在手中唤起如墓碑般厚重的巨剑,双手拖起巨剑就奔跑起来:艾米娅并没有像希轮斯和尼伊那样瞬移的能力,但她拥有他们都无法比肩的力气,也正因如此她挥舞那把比她人还大的巨剑才能够如树枝一般简单。

    艾米娅身手矫健的侧下身划过希轮斯的脚边,踩烂了台阶一把将巨剑挑起带着艾米娅娇柔的身躯一跃而起,接下来便侧着身子将剑的尖端对着刘诚远就要落入火堆斩杀。

    说时迟那时快,尼伊突然闪现至艾米娅的身前,向前伸出芊芊玉手将艾米娅的剑尖轻轻一碰,艾米娅的剑即刻被弹飞。而她的剑在被弹飞了的一瞬间,没有半刻犹豫将一手伸向天上握住月亮,只是轻轻一捏就将月亮粉碎,刹时间数道阳光从艾米娅的手心中如利刃般出鞘。

    “爱得这么深吗。”尼伊面对艾米娅太阳般的威严毫不畏惧,因为她无比清楚艾米娅究竟还是那个无法走出自己内心的小女孩,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世界上最柔弱的女人。

    艾米娅张开手心,阳光划破天空如千军万马横扫黑夜,教堂的天空迎来了从未到来的如春天嫩芽般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