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籴老，依你的见识，那只是什么东西？”

    “它没开口的时候，我真以为他是只山鬼……现在看来……”

    “还是山鬼。会说话的山鬼”方可笑着接到。否则普通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十二人都制不住他。若不是他只想着山猪，他们也未必能钻了他的空子。

    “甚是。”籴老也笑了。

    “不过眼下我们还有另一个麻烦。”籴老看了看散落的铁石，说道：“怎么也没想到车里装的居然是铁石。”

    “侠氏好大的胆。”方可冷冷一笑：“居然敢私下将铁石与秦国做买卖。”

    “看来这事得等卜少东家做决定了。”

    “等我做什么决定？”

    他们正说着，远远走来一人，他们才恍然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

    “小琴姑娘，一个月不见，可还好？”

    “卜少东家，托赖你特意安排的人事，籴老他们相当的妥帖。”

    “能得小琴姑娘这样的夸赞，实乃卜家之荣。剩下琐事，就交由籴老处置，我们还有一处要去。”

    “何处？”

    方可回到南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挂。

    此行除了得到侠氏重要资料以外，方可得以实验了蛇印术与摄魂之术两个秘术。

    收获甚丰。尽管如此，还有一事方可是不会忘记。

    “公主回来了。”小琴侧身跪在方可的房门口：“一切可还顺利？”

    “小琴，去取些晚汤来。”方可不答，只是径自入了屋，取下方可的柳月琴。小琴要是以为方可因外面事情的忙碌而忘记方可们之间还有笔帐尚未了结，那么小琴可就大错特错了。

    “公主可许小琴入屋伺候？”小琴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问道。

    “你不把汤羹送进来，难道还要我自己取？”方可不甚在意地低头抡拨琴弦。

    “诺。”小琴将食鼎放在案上，为方可张罗了好了汤羹：“公主请用。”

    “小琴，抬头看我回话。”方可轻拨着琴弦，直视小琴的双眼：“母亲还好么？”

    “夫人……安好……”

    方可看到小琴的眼神开始涣散，摄魂成功：“我来问你，暗知道卫庄大人多少事情？”

    “上卿大人，野心太甚，不易掌控，由段家二少爷段白凤负责监视。”

    “还有呢？”

    “没了。”

    方可挑了挑眉。看来之前是方可想多了。暗并不知道卫庄太多的事情。

    “你是否知道母亲为何中毒？”

    “是……”小琴的声音开始有些虚弱。

    “内幕为何？”方可厉声问道，忽然想起段白鹤所言主管处决宗室之人的“夜”，又追问道：“是否与‘夜’有关？”

    “……”小琴刚要回答，双手却像自己有了意识一般，掐住自己的脖子，将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小琴，把你的手放下。”方可将琴声转急，却没想到小琴双手掐得更是用力，方可看到小琴涨紫的脸色，知道小琴已经到了极限。方可将琴弦一抡，收了瞳术：“醒来吧。”

    “咳，咳，咳。”小琴松开了双手，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跌落在地上咳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才？”

    “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诺。”小琴有些茫然，却仍旧应声离开。

    不仅仅给小琴下了封口的命令，还下了如此高深的暗示，只要有人逼问，便会自己动手了结自己。虽然问不出任何答案，但是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了。在暗处设计之人，并非意在卫庄，而是冲着方可来的。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无论是举动还是武功，对方可均是如此了解。方可觉得背后凉风阵阵。

    此人究竟是谁？！

    韩院这盘棋，看来是越下越凶险了。对付一个躲在暗处又了解自己的敌人，比对付千军万马要难上百倍。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看来方可得尽快安排个法子，将此人逼出来。

    同时，却也稍微地宽了心。

    因为，卫庄无事。

    这时一个跛脚的茶奴走了过来：“可是小琴姑娘？”

    方可记得这个茶奴，正是那日给方可和段美人上茶水之人。

    “正是。你家馆主可在？”

    “正等着姑娘呢。”

    茶奴在前面带路，带方可入了后院，后院门口立着一名碧衣少女，正在忙碌地清点着货物。

    “卜家送来的那车铁石就不用卸了，送至东城五里坊，剑驼大人正赶着用，就等这最后一车货。”

    “碧露掌事，这位是主人在等的小琴姑娘。”

    茶奴对碧衣少女的称呼让方可挑了挑眉，如此年轻少女，竟是寒烟馆掌事？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诺。”茶奴应声离开。

    “小琴姑娘，这边请。”

    方可跟着碧露入了伙房，从偏门而出。寒烟馆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古朴茶寮，却未想到，入来极深，别有一番洞天。茶寮后是一片竹林，几条小道在林间来回交错。公子非对竹林的偏好，实在让人惊讶。

    林子不大，但若不是有碧露女子带路，方可即便有过目不忘之能，一时半会儿也是很难走出这片林子，这林子怕是有些章法。

    走出林子后，又分两院，右边是一精致的朱红阁楼，楼上立有一匾：紫阁。素雅的紫纱帘在和风中飘逸。左边是一间沉色房子，所有木梁竟漆成暗黑之色，黑压压地矗立着，竟与紫调小楼形成鲜明对比。

    一名蓝衣女子腰挂短刃，守在门前，见方可们前来，便敲了敲门，待到里面女声应和，蓝衣女子才带着方可们推门而入。方可看到一处武院，乍看之下可容百人，左右层层兵栏，墙上摆挂着刀叉剑戟，两旁还有着几排用来习武的木人桩。

    正前方是一堵漆成黑色的石墙，看着十分昏暗，方可才盯着看了两眼，便觉得有些目眩，不由得撇开了眼神。这间武院，让方可觉得有些古怪，却一时间也说不出怪在何处。

    院子中间，一名女子身着烟紫衣裙，上衣斜系，袒着右臂，臂上缠着白纱，纱上渗出点点血红，却仿佛没事一般，徒手运气，掌法极快地袭在一只木人桩上。光看背影，方可便已认出此女正是昨日拦截方可，自称紫女的女人。

    “主人，小琴姑娘已经带到。”

    “蓝缕，交代下去，卫庄若是要来，带他去雅室棋房，告诉他别来妨碍，否则此事作罢。”紫女说道。

    “诺。”蓝衣女子领命而去。

    “碧露，卜家应送来的铁石还没送到？”紫女背对着方可们，一边手上攻势未歇，一边又问道。

    “方才已经送到。碧露已安排妥当，派人送去给了剑驼大人。”

    “很好。安排好此事之后，其他琐事让蓝缕接手即可。眼前另有一任务需要交予你与安邦，你今日且下去歇息，明日一早来紫阁领命。”

    “诺。”碧露应声而退，走时替方可们仔细地关好了房门。

    “能在段白鹤的手刃下全身而退，真不简单。”方可看着紫女手臂上的白纱说道。看来段白鹤昨日下手也丝毫不留情面。

    “你也领教过？”

    “不小心撞破方可的事，差点被灭口。”

    “差点？呵呵，那真是奇迹，以你的身手也可以逃掉。看来当时方可还没下定要杀你的决心吧。”

    “你约我前来，不是为了谈段白鹤吧。”武功不比段白鹤，方可心知肚明，但被人如此直白地点破，当场让方可一阵不舒服。

    紫女最后一掌击在木人上，木人飞至一旁，晃了一圈，竟又稳稳地站好，一旁的木人却晃了两下。

    方可看得心中暗自称奇。方才听紫女掌击木人，从声音听来便知此乃实心木桩，如此身形重量，搬动起来已是不易，而紫女一掌，竟能将它击出十步之上。昨日方可已是见识过紫女拳法之力道，而如今一掌，力道十足，而木人却丝毫无损，可见紫女掌法内力修炼得已是十分深厚，收放自如。

    紫女掌心一转，收气转身，双手抱胸，抬颚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紫女，如今正是这寒烟馆的主人。”

    “我乃……”

    “赤练。”

    “卫庄跟你说的？”方可挑眉问道。

    “他交代了要教你如何运气使用你身上那只赤色乌金鞭。”

    紫女眼睛瞟了瞟方可腰上的鞭子，说道。看来那日，紫女已识破方可的身份，只是两人皆有任务在身，不便道破。

    “你和卫庄是什么关系？”

    紫女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方可愣了愣。这是方可想了很久却不知如何问出口的问题，如今却被紫女单刀直入地抢了白，让方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个男人其他什么都没交代，只说了要教你如何运气。我从未见过你，你不是暗，夜，或者流沙中人，那么，你是他的人？”

    “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今韩国势力之中，竟有我不知之人，卫庄也未免把你藏得太好！我先说清楚，无论将来卫庄是否能统和流沙，流沙都是非公子的，也就是说，若是来日卫庄胆敢背叛非公子，我们就是敌人。我们之间不会有师徒情分，一切只是因为我必须服从非公子让卫庄暂代职位的命令。”

    太卜老儿如此仰怀上古，不如直接做古。他冷哼一声，运气剑上，离魂剑发出低沉的剑鸣。离魂，你也在渴求着这些人的魂魄么？很好，许你！

    “庄公子，若不是您与太子血脉最近，太后也并不乐意让您这命中带殒，刑克家国之人回到卫国。既然您不愿意，老臣只得无礼了。”

    方可担心至极。方可从未见过有一把剑能将卫庄逼退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方可亦知此战凶险。最可恶的，还是这些人居然把他当成利用的筹码，不需要的时候便将他远远放逐，远离王位，需要之时又不顾一切地来捕获他。

    他们当卫庄是什么？难怪卫庄会如此看透人性。自小便深陷冷酷的权力角逐之中，让他怎样还能相信人间温情。心里一阵刺痛，方可捏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心底浮起一股杀人的欲望。

    此时摆出的剑阵，皆对准了卫庄，卫庄运气剑上，对上几个回合，卫庄的剑术甚是精妙，却在与轩辕剑碰上之时，剑气便会被轩辕剑所破，震开几步。方可看得出每次两剑相碰，对方无事，卫庄体内的真气却会开始狂乱。

    太危险了！方可来不及出声警告，对方一名剑奴，便要将轩辕剑刺入卫庄肩上。

    “不！”方可再也看不下去。方可抽出鞭子，将那名剑奴扫开，剑奴手中之剑却仍旧在卫庄肩上划下一道极深的伤口。方可冲上前，扶住他下落的身体。

    “走！”他伸手将方可推离。这些人不会杀他，因为他们要的是活着的他，可方可若出手，他们一定会杀了方可。

    “不！我不走。”方可若一走，他便会被这些人带回卫国。方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也别想在方可面前将他带走。

    “姑娘，我们不会杀庄公子，请您让开，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太卜一顿权杖，扬声道。

    “哼。”方可冷哼一声，甩开了赤虬鞭，运气鞭上，鞭子便迅速地散开五股。经过这月余的苦练，方可的功力已经大增，绝不是月前的那个方可可比。就算不能在此将这些人全部打退，但方可也可布下鞭阵，牵制住他们，让卫庄先行离开。

    “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方可回头说到，却看到卫庄的眼神开始凌乱，看来是方才刺伤他的轩辕石所致。

    “卫庄大人，卫庄大人，”方可摇着他，他却没有反应。一分神，便有三人提剑向方可砍来，方可只能匆忙地运气鞭上，三股小鞭从地上弹起，抽在三人小腿径上，三人跌落地上。可恶，若再有月余，那一抽，便能绞断这三人的腿，绝不是倒地那么简单。

    面对余下三人同时指着方可的剑锋，方可相当平静，就算是今日死在此处，方可也绝不后退一步。

    方可却没想此时大地一阵震动，似有庞然大物正在向方可们接近。就在三人一跃而起剑尖在刺向方可的时候，一只巨手在方可面前一挥，将三人扫落在地。

    方可抬头一看，竟是那日在无双山见到的山鬼。

    “是你？”

    “一饭之恩，必当报答。”山鬼如是说着，如一座山般，挡在了方可的面前。

    “来日，到新郑寒烟馆，就说赤练管你吃饱。”方可匆匆留下一句，立刻起身扶起卫庄，在山鬼的掩护下迅速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