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塞雷妮蒂,塞雷妮蒂(3)
十二天前。
莱艮尼斯,海格里谢,绿松石港口-北港。
到了约定的地点,芙弥决定先找一家旅馆稍作整顿。
“白垩旅馆,绿松石港西边,三十克朗,小姐。”
芙弥将行李放到马车上,车夫随即用马鞭抽打马匹,沿着一条喧闹的街道驶离城区。
这是她离开摇篮的第三天。
……
莱提莎告诉希露可,柯尼汉威俱乐部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那里有空,就会找上她。
“有空去一趟海格里谢的歌剧院,那里有人能帮你。”伊芙利特说道。
“帮我?我又没有需要人帮的。”芙弥看了一眼纸条,又看着她的双眼。
“看你心情,如果你想学会怎么用“恋人”,那我劝你去那里找一个叫瓦莉安的人。”
伊芙利特向芙弥招手:
“如果以后还会见面,记得让我看看你强到了什么地步。”
……
告别了疯梅林号,芙弥后希露可一步抵达了海格里谢。
这座城市的大名即便在相隔一片海的东炎也无人不晓。
但就算人们口中传得有多神,芙弥完全看不出来这座港口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芙弥常年生活在东炎,就算是住在坎瑞德也是最近半年的事情,莱艮尼斯对她来说只有陌生可言。
几乎每间房屋顶的山形墙上都有装饰雕刻,即便已经有些许发黄,这里的人仍然没有放弃这种样式的打算。
海格里谢的房屋大多留有突起的窗子,
码头边上停泊着数以百计的渔船,但这些大多是用原始的蒸汽动力,而且吨位小得可怜。
芙弥看了看街上的钟塔,现在是傍晚时分,太阳的一半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之下,
芙弥走向靠着港口的一家旅馆,这是伊芙利特推荐的住处。
推开位于街角的店门,这里给人的感觉意外地很干燥,和街道上的潮湿空气完全不同。
坐在前台迎客的是个头发卷曲的中年人,他脸上架着眼镜,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芙弥看了一眼价牌,一间带有暖炉的单人房要9铜令15克朗。
一铜令是20克朗,而东炎的云钱和方银都是规规整整的十进制,这里看起来要麻烦得多。
幸好下船之前,莱提莎和伊芙利特有找人将她们送出坎瑞德。在路上的时候,芙弥姑且还是打听了一下莱艮尼斯的物价。
“老板,要一间隔音的单人间。”
中年人点了点头,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一把钥匙交给芙弥。
将行李全部放在了房间的角落,芙弥打开了烧水阀门。
房门的后面贴着一张地图,从这到海格里谢的城区之间,似乎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路。
绿松石港口算是海格里谢的一部分,一座上百年的桥将两地联系在了一起。但也有人说,正是这座桥将它们分隔成两个部分。
芙弥并没打算在这里住到希露可来为止,按照伊芙利特说的,她该去一趟歌剧院。
回到浴室,热水冒出的水汽让芙弥久违地感到放松。
在坎瑞德,连洗个澡的地方都不好找,那里甚至没有足够干净的水。
芙弥将头发在右手缠了两圈,最后从留下的缝隙中扯出,扎成了丸子头。
她坐在被莱艮尼斯人称为“浴缸”的白瓷缸里,身体瘫软在冒着热气的水中。
戾兽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剧烈的运动仍有撕开伤口的风险。
好累。
伊芙利特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对摇篮一无所知。
如果他们没有出现在那片海,又或者没有遇到希露可,现在我是不是已经葬身海底了?
一想到这里,后背有点发凉。
这次在摇篮中的探行完全是一次冒进。回想起在第一层遭遇的戾兽群,曾经的历练都似乎成为了过眼云烟。
日复一日地挥刀,在面对鱼群的时候,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好。
但即便如此,戾兽的攻势还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她知道灵匙会吸引戾兽,可没想过会吸引这么多。
居然是漂泊者不得不经历的事吗……
真是残酷。
温热的水让人忍不住放松全身,在摇篮待了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此刻的芙弥已经失去了睁开双眼的动力。
头好晕。
喧嚣的海浪之上,一名幼小的女孩站在反射着蓝紫色光的结晶桥上。
她向下看去,深不见底的大海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桥柱上,像是要将整座桥尽数吞没。
即便有阳光照射,这里毕竟还是在海上,放眼望去只有缪缪几座小岛,除此之外再无土壤。
海风冰冷到让人忍不住发抖,女孩已经在这里过了一夜,她不得不点燃背包里的衣服御寒。为此她的双手都磨出了泡。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结晶桥上。
浑厚的乌云压倒天空,天际线边缘隐隐透露出阳光。
脚下的桥梁传来剧烈的震动,女孩半蹲下身稳住身形,还没等她看向海面,潮水与寒风在顷刻之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抬起头,只能见到泛起白沫的浪花从眼前升起。
那是一堵高墙,一节又一节的甲壳张开又闭合,潮水从夹缝中喷涌而出。
深海的腥味扑上面颊,她强忍着恐惧,握住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面前的巨物,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高墙从升起到落下不过数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拔出雨彻的力气都没有。
阴冷的水花拍打在桥柱上,她死死地盯着在海里游动的巨兽。
那是戾兽,背上猩红色的背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她从没想过能有这么大的家伙。
它像一座山,刚才从水中跃起的瞬间,橙黄色的眼珠和她正眼相对。
没有智力的庞大身躯几乎是靠着本能在行动,对于猎人来说,这样的猎物更好下手。
但那个瞬间,她打心里感到了恐惧。没有生机的眼球下是野性的本能。
“轰隆”
戾兽钻入水下,蒸汽火车般一节一节的甲壳也随之入海。
看着不远处更高的海域,她松了口气。
那种量级的戾兽一般生活在深海,想必是这里的海水太浅,它才恰好路过。
正这样想着,背后再度传来巨响。
回过头的一瞬间,她只看到了难以计数的尖牙,以及深渊般的巨口,将她拥入无光的怀抱。
呃!
咳,咳。
芙弥惊恐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泡在水里,不顾喉间灌进热水挣扎着起身。
是梦。但是过去的梦……
虽然只有一瞬间,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被巨鱼吞下了。
泡澡泡得有点久了。
芙弥站起身,用冷水冲了遍身体,穿好衣服。
虽然床很软很舒服,但芙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第二天太阳照进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吃完了早饭。
店家在旅店二楼准备了新鲜的蔬菜,一碗温热的番茄蘑菇浓汤,以及莱艮尼斯人早餐桌上从未缺席的黑麦面包。
早上用餐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的房间价格远高于其他旅店,在绿松石港湾,只有两家店会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自己居然支付了不少不必要的开支,芙弥多少有点肉疼。
这些钱可是自己在摇篮里东奔西跑挣来的,为了能在紧要关头不至于捉襟见肘,面对坎瑞德城周遭的戾兽她几乎都没留手。
作为摇篮的“第零层”,坎瑞德周围只有比普通的野兽凶暴少许的戾兽,但它们的皮毛和肉可是货真价实的材料,就连兽骨也成为了“外界”的硬通货。
话虽如此,大部分猎人因为陆地上的戾兽稀缺,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海里,沉沦海峡也因此成长为了大型的码头。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猎人和普通人在码头卸下渔获,洄游期的鱼血与刮下的鳞片经常会堵住下水道。
“最近会有渔获日庆典,你要是不喜欢血腥味,就离码头远点,”伊芙利特看着芙弥的脸,犹豫了片刻,“那里气味很重。”
吃完早饭走上大街,房屋在海雾的遮蔽下若隐若现。
芙弥环顾四周,这条街道的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路人虽然不少,但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街道意外得安静。
“塞雷妮蒂渔获日……”
芙弥撕下贴在墙上的告示,泛黄的脆纸页上印刷的墨迹已经变得模糊,看上去不像是最近贴在这里的。
“近期北港多浓雾,请在徒步时注意脚下,小心路滑。”
港口的鱼腥味似乎随着起雾变得更加难闻,芙弥屏息快步走的同时,不忘看着手上的地图。
北港的道路布置给人的感觉完全只有“杂乱”二字可言,她看着手中的地图,很难相信这里居然是莱艮尼斯第一大的城市的港口。
“真麻烦。”
相比昨晚无意间瞥到的南港地图,北港的道路规划可以称得上不堪入目了。
脚下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攒了不少小水坑,芙弥走路的同时不忘时不时跨过这些水坑。
不需要刻意去闻,都能感觉到积水里的臭味,那是种夏天晾了很久的鱼摊,味道浓厚到只要一个瞬间就能贯穿鼻腔。
令人反胃的气味从巷道最深处扑来,芙弥强忍着没有将露在外面的什么物体放在眼里。
“小姑娘。”身后不远处传来干燥的嗓音,突兀得像是被点燃的木屑。
芙弥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褐色罩衣的人伸出右手,手心里握着一卷纸页。
那人身上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正拦着一名路人说着什么
“海格里谢歌剧院。”
在街边叫了一辆马车,芙弥转过身快速走开。
“三十五克朗,女士。”车夫看了一眼芙弥,眉毛微微挑动。
她不用看都知道车夫的意思,这座港口几乎见不到孩子,而自己又正好带着猎人的装备,要说不惹眼自己都不信。
和在坎瑞德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