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的李止行坐了起来道：“看来，震离在这里过的很好。”

    震离又两步跃上屋顶，和李止行并坐一排。

    “这两三百年，我前后辗转了有二三十处地方，在李家我用心最多。李家也不吝投桃报李，在这里的待遇，比起家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震离回忆道，“可李府终究不是桑梓之地。再等一个月，等到巨木的门派大开，我们就别过李府。”

    “那，给我讲讲各个地方，和我们的路线吧。”李止行道。

    “那一役我落入虚中之井，侥幸逃到了井下的这片世界。这一个世界由东南西北四片陆地构成。我们身处在东天，这里是名叫日下的国家。南天由几个地方的家族势力分割，北天由名叫孤竹的国家统治。西天人烟稀少，仅有几个家族和门派，组成了名叫西王的联盟国家。四片陆地中间即是虚中之井，钧天宫就盘踞在那儿。”

    震离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桐州，李府所在的地方为桐岭。往北是嘉州，那里有整个日下最大的客栈;经过嘉州北上即是日下的都城。再往北便出了东天到孤竹境内。桐州西方是海州，海州沿岸是灵海，渡过灵海即到南天。桐岭再往东南方向，是连绵不绝的丘陵与山峦，被称为‘南山界’。往东北走，是襄州地界。南山界再往外，就是荒原。荒原再往外，除了没有生机的浩瀚大海以外，就只有不见日月的灰色天空。”

    “够了。暂且知道这么多就行。”李止行挥手示意震离停下，“更多的内容，日后上路再慢慢唠叨。先说说该怎么走吧。”

    “好。”震离笑了笑，“过几日前往巨木，进入木生门唤起小青儿。再去钟山顶找到衔烛。然后我们去嘉州，在那儿中转到灵海。然后渡过灵海前往南天。至于到达南天后，那就是后话了。”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震离在屋檐上远远看见家仆往自己的别院走来，便轻轻跃下，开门迎接。

    “你也去。”震离回头，看见李止行坐在屋檐上没有动弹。

    李止行略有疑惑，但还是行动了起来。

    震离从屋中扔出一把装饰着花纹的剑：“拿着，这是礼仪用的长剑。”

    李止行轻轻接住，顺手挽了一朵漂亮的剑花。

    震离挑眉道：“没想到，你刚刚苏醒就会这些。”

    李止行呵呵一笑说：“父亲在最后一战的时候，给我的可不只是日后巨大的负担。除了神经质的顾瞻以外，你们守台人会的，我都会一点点儿。”

    “顾瞻？我一度以为，顾瞻只是主君杜撰出来的。”震离惊奇道。

    对于三百年前那一场灭顶之灾，他已经从悔恨怨忿，转变为怀疑与不想提起。

    “父亲是不是说，顾瞻是九位守台人中，最强大的一位？”

    “是啊，最强大的一位，可直到主君身死，神谕台被攻破，所谓的顾瞻都没露个影子。”震离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隐约感觉不太好。

    “那你知道，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虚中之井，为何没有吞噬你一个小小的人形？”

    震离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

    “别想了。”李止行突然拍了拍震离，“人家都来催了，快走吧。”

    李止行在家仆敲门前推开院门，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李府正堂。

    阔大的正堂里容纳了百十人，年轻的一辈在堂中站着，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话，家仆们簇拥在外侧。家主李至望和几位长老们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大哥李至朔刚从外面替震离巡视回来，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热茶，舒适地坐在一边旁听。

    这是春日的第一次祭祀，由福德正神尚飨，同时祭祀李氏先祖。李家礼数宽松有道，因此不像其他祭祀仪式一样肃穆庄严，而是上下其乐融融的样子。如果福德正神和李家的列祖列宗有灵，想必也乐得看见子孙后代这一片融洽光景。

    和长老们聊天的李至望看见震离踏入正堂，忙和长老们匆匆交代一句，迎了上去。

    “鸡毛蒜皮之事，耽搁了一会。”震离道。

    李至望连连摆手示意没事。而整个正堂的人，都随着震离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

    李止行悄悄钻入年轻人之中，向身旁两位“同龄人”微笑示意。

    将祭祀这一重大事务交给外人，是否不妥？

    这十几年来，震离看着李府的家主一辈长大，兄弟三人一身高强的本领都在震离身上学来。在前任家主年老力衰之后，祭祀这一高贵而重要的权力就无一异议地被交到了震离这一外人手里。

    震离掸净身上的灰尘，取堂中香炉的一撮泥土弹入酒杯后，持祀剑站立。

    握剑的那一刻，大堂里的空气仿佛降温了一般，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原本心中的杂念都被似有似无的冷气一扫而空，只剩下肃穆尊敬。

    “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一一敬也，故封土立社。”震离左手执祭祀剑，右手端着华美的酒杯，朗声正气道：“于此春分社日，李氏子孙敬祀福德正神，祭拜李氏先祖在天之灵。尚飨！”

    震离放下手中祀剑，端起敬献给灶神的新酒，毕恭毕敬地献至神位前。随后给香炉中点上三柱熏香，退至堂中。

    在他身后，一众李氏子弟，包括两位年迈的长老，都恭敬地伏下身来。李止行没有犹豫，也跟着一起拜了下去。

    震离扶起年轻家主，又扶起年过古稀的长老，众人也接连直起身子。

    李至望开口道：“我有一事，值此集会，要告知诸位。”

    “李丰之先生来到李家二十多年。我，李至望，和兄长李至朔的一身本领，大多是跟丰之先生所学。丰之先生在李家的供职为护卫长，实则为李家的守护神。兽袭也好，桐岭各家的小摩擦也好，丰之先生做出的贡献，我们李家上下皆是有目共睹。”

    李至望继续道：“丰之先生再过一个月便要离开李家，望各位趁不多的时间尽叙情谊，也提醒各位管事别忘了丰之先生的工作交接。今日集会至此，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便散了吧。”

    众人出了大堂便开始窃窃私语，震离与李止行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