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止行从热闹哄哄的桑实大堂中走出。

    迎面而来的清新干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颤，几杯酒的微醺也随着热气消失无踪。

    空中是缺了一弧的圆月，几颗星星在黑夜中闪着寒光。

    闹哄哄的大堂远在身后，他能够听见草丛中春虫的叫声。

    桑实大堂前的广场台阶上，坐了几个同样出来透气的年轻人，四周灯下还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桑实堂门下弟子。

    李止行深吸了一口冷空气，转身再入席间。

    李止行刚坐下没多久，今日晚宴的压轴好戏便要开演。

    “请诸位肃静。”

    先前出门迎客的榆栩堂长老此时正站在大堂之中。他声如洪钟，吵闹的众人听见后立即便没了声音。

    榆栩堂长老道：“寒门地小物薄，招待不周到这之处，还望诸位莫要怪罪。”

    众人皆是大笑，木生门的礼数十分周全，晚宴也是宾至如归。

    待到笑声渐息，榆栩堂长老又道：“在下木野烟，隶属榆栩堂，代表木生门当代门主木凌冬，请诸位欣赏今夜晚宴的压轴好戏。”

    宴饮戏乐，酒至酣时需有刀剑助兴。每年的社日晚宴，木生门皆有此节目。一来以娱席间众人，二来展示木生门年轻子弟的风貌与实力，招揽诸家族的人才时也更好说话些。

    各家长老围坐在大堂中央，留出了十丈的空间来给弟子们施展拳脚。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点距离也方便长老们及时出手。

    “请槐梦堂宋长老，将今夜为诸君助兴这一殊荣赐下。”

    宋长老站在木野烟的身后，领会了他的意思。

    宋长老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槐梦堂弟子，可有人愿意出战？”

    话音回荡在大堂之内，角落的席间突然飞起一道身影，落在大堂正中间。

    来者恭恭敬敬地向宋长老行礼道：“师傅，我愿意代表槐梦堂出战！”

    宋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好，就由我宋景玉的亲传弟子，燕知节出战。”

    燕知节起身，站到大堂旁的一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宋景玉向着另一边，门外的各族子弟坐的地方道：“诸位青年才俊，可有人肯赐教？”

    众人皆知这是木生门安排好的一场表演，名义上用作宴席之间的娱乐助兴，实则是宣扬木生门弟子风范，让外门弟子对木生门产生憧憬。

    “我来！”

    众人将惊讶的目光投向李止行。

    的身旁。

    李止行被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也向身边看去。

    身旁的男子同样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大堂另一侧。

    男子分别向诸位长老与燕知节行礼道：“在下李止思。斗胆向槐梦堂英才讨教。”

    李止思。在李府的时候，李止行听过这号人物，只知他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小小年纪便能使得一手好刀。

    榆栩堂长老木野烟微笑道：“好，好。李止思，我听过你的名字。”

    李止行听了四下的窃窃私语，方知这李止思原来在整个桐岭都算小有名气。可没想到竟能传到木生门的长老耳朵里。

    李止思道：“能给您留下印象，实在是晚辈的荣幸。”

    李止思接过弟子递来的木刀，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李至朔与震离。

    李至朔向他比了个大拇指，震离则笑着点点头。

    得到了李至朔与震离的鼓励，李止思信心倍增，挽了一朵刀花，便已经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燕知节接过弟子送上的木杖。

    槐梦堂长老宋景玉道：“此次对阵，仅供娱戏，不分高下，更不要伤了和气。”

    双方皆是应了一声。

    李止思踏起脚下步法，双手握刀慢慢走了起来。而燕知节则手握权杖，氤氲的灵气环绕他的四周，身后逐渐浮现出他的虚影。

    这便是降神者。

    以虔诚之心祈望得到神灵的回应，驱使降临之神的力量。

    此时的燕知节还未能驱使一尊完整的神灵，环绕他的是听从他意志的灵气。

    毕竟他拜入木生门仅仅一年。入门那一年的席间之戏，也是同样的降神者与武者的对抗，也正是那一场表演坚定了他拜入槐梦堂的决心。

    李止思踏前一步率先进攻，木刀向着燕知节横斩而去。

    出刀速度之快，竟激起了一连串破空之声。

    燕知节眼中精光大盛，木杖顶端的琥珀闪耀着明黄色的光芒，身后的虚影跟随着他而动，虚影手中白色灵气凝结而成的权杖猛地砸向下方。

    木刀与虚影的权杖竟撞击在了一起，李止思被冲击力震得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后又极速向前贴近燕知节。

    一旁观战的宋景玉颔首。

    这李止思不是浪得虚名，第一次交锋后便对战局有了清晰的把握。面对燕知节这样驱使神力的降神者，应该乘着降神庞大臃肿的不便之处，近身攻击。可惜，他的弟子岂会怯于近身缠斗？

    燕知节侧身闪躲过当头劈来的一刀，权杖堪堪格挡住几式李止思的追击，随后猛地后撤，权杖点地，带起的冲击波将追袭的李止思震得飞了出去。

    李止思凌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身形前倾脚尖极速点地，又是贴身攻了过去。

    降神的膂力远超一般武者，虽然燕知节还没有获得真正降神的临赐，但那灵气凝结的虚影也不是块软骨头，硬碰硬实在不是个好方法。但方才他已经看到了燕知节的破绽，以同样的方式进攻，燕知节由于巨大的灵气消耗，不一定能再次全身而退。

    李止思再次一刀横斩而出，与燕知节的权杖碰撞后，二人俱是气血翻涌。

    李止思依旧乘着虚影挥动权杖的间隙，贴着燕知节的身侧数刀连续递出，战局如他预测一般，燕知节那威力巨大的冲击波并没有出现第二次。

    燕知节招架不住，腹部被木刀擦过。吃痛的瞬间燕知节狠狠地回击了一杖，击打在了舍身攻击的李止思的肩膀上。

    二人交换了一击，短暂地分开。

    李止思活动了一下受击的肩膀，喘息了一番，待气血通畅后又是锲而不舍地挥刀斩出。

    燕知节身负槐梦堂弟子之名，也咬着牙猛地催动灵气，虚影手握权杖捅刺而出。

    刀剑与权杖，针锋相对，这一击誓要见分晓！

    席间众人皆屏住呼吸——

    磅礴的灵气伴随着刺目的炫光从堂间爆发。

    氤氲之间，光芒大盛的凤翼灵神阻隔了即将两败俱伤的二人。

    降神，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