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月初十，清晨。

    聂辽留下受伤的十余名军团骑兵与五原郡兵，在弹汗山王庭看押鲜卑俘虏与部分战马。

    随后，他与吕布一起，各自率军出击弹汗山王庭附近的中部鲜卑部落。

    他本想让吕布率领五原郡兵与他共同作战，却被吕布婉言拒绝。

    如此一来，吕布率领的五原郡兵难免还会出现伤亡，聂辽只得尊重吕布的选择。

    至于他麾下军团骑兵，兵力本就不多，他可舍不得毫无意义地牺牲部下。

    所以，他再次命令玄龙马，率领千余匹鲜卑战马随行，俱是挑选出来的伤病老马。

    于是，吕布眼睁睁看着聂辽单人独骑在前，千余匹鲜卑战马在后，军团骑兵在最后。

    这是真·骑兵。

    给吕布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感觉，聂辽那黑马有点子邪性。

    他的坐骑赤兔马，以他的能耐，当初在五原郡时，足足耗费了半日时间，才将其完全驯服。

    他自然了解赤兔马的性情，然而每次当赤兔马遇到聂辽胯下坐骑时，都乖得跟猫咪一样，鼻响都不敢打。

    人被压了一头，马被压了好几头。

    长叹一声，吕布手中长矛一挥，率领千余五原郡兵奔向东北。

    因为聂辽行军方向是西北，所以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整整三日间。

    弹汗山王庭方圆数百里内，残肢断体满地，腥红鲜血成河，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立冬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

    聂辽受得了，他担心麾下军团骑兵受不了，所以三日间，他一个鲜卑俘虏都未留。

    男女平等，一视同仁，杀无赦。

    他也懒得筑京观，反正以后所有胡人都会被他清理干净，筑京观也没有太大意义。

    不过鲜卑婴儿，他还是手下留情的。

    聂辽选择给这些婴儿一条活路，将他们弃置荒野，让他们自生自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当又立，与我无关；天地不仁，我亦不仁。

    聂辽其实无所谓，主要是为了自身形象考虑，再者稍微照顾一下赵云的仁心。

    不过赵云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那些鲜卑婴儿弃置在荒野之地，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是以前的他，即使是异族婴儿，他也绝对不忍心如此残忍对待。

    可跟随聂辽数月以来，尤其是征战鲜卑以来，他的心境好似渐渐发生了转变。

    他并非认为，聂辽的所有决策都是正确的；可他无法否认，聂辽的所有决策都是最有利的。

    而且不是对聂辽有利，是对大汉有利，对边疆州郡有利，对那些经常遭受草原异族劫掠的庶民有利。

    赵云有时会想，聂辽如此年轻，如此作为，究竟图什么？

    难道聂辽不知道大汉的儒家士族，在不久的将来会如何批判他吗？

    曾经，大汉从内王外圣变成了内王外霸；不知何时，曾经的铁血强汉渐渐又变成了内圣外王与内霸外王。

    士族口中说着忠孝仁义，庶民手里数着稻黍粟米。

    赵云有些看不懂，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汉，正如他看不懂聂辽的所作所为一般。

    可他明白，至少现在，聂辽的所作所为毫无私心，与高高在上的皇帝、士族不同。

    如果皇帝不可信，满朝公卿不可信，天下士族不可信，那么他选择暂时相信聂辽。

    所以，当聂辽下令处置那些鲜卑婴儿时，他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选择沉默。

    那些被弃置在荒野的鲜卑婴儿除却大声哭叫，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千余年后，后人会站在这些鲜卑婴儿的立场，对赵云说一句——到头来，我们记住的，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朋友的沉默……

    三日间，聂辽率领越来越多的鲜卑战马，赵云率领全员无损的军团骑兵，共计歼灭三十余中部鲜卑部落，屠宰五万余鲜卑人。

    三日后，聂辽率领麾下军团骑兵，身后跟随数万鲜卑战马，带着一路解救的数千汉人，起程返回弹汗山王庭。

    他并未将附近所有中部鲜卑部落覆灭，毕竟鲜卑人再蠢再笨，也是有点儿脑子的。

    打不过，他们也知道跑，少数鲜卑人北上逃入草原，多数鲜卑人则逃入东部鲜卑。

    由于中部鲜卑部落的所有首领，早已被聂辽在弹汗山团灭，所以中部鲜卑部落的族人，很多都是自发逃亡，既无指挥，更无组织。

    鲜卑人漫山遍野地跑，比之中原流民的行动轨迹还要抽象。

    聂辽下令收兵，同时在心中无奈叹息，终究还是兵力太少。

    十月十四。

    聂辽率军返回弹汗山王庭，吕布此时还未归来。

    稍作思虑，他吩咐赵云与典韦一番，随后单人独骑南下幽州，直奔代郡郡治高柳城。

    斥候速度太慢，时间宝贵，他决定亲自前往代郡太守府。

    三百余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聂辽策马进入高柳城。

    此前在雒阳城未起程时，因为需要募兵，所以他随身带上了剽姚校尉的印绶与符节。

    进入太守府官署，径直找到代郡太守，他懒得寒暄客套，直接亮明身份，说明来意。

    奉皇帝诏命出征，攻灭中部鲜卑，令其派遣代郡郡兵，前往弹汗山王庭接收鲜卑俘虏，安置汉人。

    聂辽说完就走，徒留代郡太守怔愣原地。

    鲜卑俘虏不值几个钱，聂辽索性大方一回，送完并州，再送幽州。

    至于那些汉人，皆是被中部鲜卑部落劫掠的，绝大多数是幽州人。

    不过鲜卑战马很值钱，他要全部带回马邑城。

    他已经规划好了，家中兄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帮他养马吧。

    朔方郡临戎城距离雁门郡马邑城太远，他只能舍弃万余鲜卑战马。

    这次，弹汗山王庭距离雁门郡很近，他自然不能再慷他人之慨了。

    待聂辽回到弹汗山王庭时，典韦已经化身专属私房烧烤大师，而赵云正在河边独自练枪。

    聂辽看了看认真而专注的典韦，我还没开口呢，你就给我安排上了？

    典韦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烧烤，当然，他只喜欢给聂辽烧烤。

    因为每次给聂辽烧烤时，他都能感觉到非常真实的存在感，这是赵云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典韦觉得，这将是他日后立于不败之地，任何人无法撼动的法宝。

    “恶来，再烤只兔子，子龙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