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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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巧妙解纷争

    谷玉金想到的这一法,名作“损益”,本身便是一种测量体积的实用妙招,将物投入水中,水起的高度,便可作为一个标尺,定义其积。同理的装置,在一些银楼之中却是常见的,是一细嘴壶,壶嘴用的是一根细长的琉璃管,管内留有牙签粗细的管道,上划刻度。将金、银碎块投入壶中,细长管内的刻度便会上升,直接便能看出其重,却是要比小秤还要精确几分。

    只是,商贾们用惯了秤,才未想到这一“损益”法。米明秀一说,却是醍醐灌顶一般,让众人一下通透了。

    这一法,不复杂、不神奇,却发人之未想,及人之思维之不及,足见其精巧、绝妙。

    一众商贾便“嗡嗡”起来:“这个办法倒是绝妙,砖茶往水里一放,排出多少水,一目了然。用估子一称,是多少,就是多少,晾也能让人心服口服。”“这些,还都是他们自己取的,却不能说旁人弄鬼。”

    “不是,啊这……争个什么劲儿呢?沈小子直接卖不就行了,人家给的还多。”人群中,适才便说沈柳云傻的那人,便又一阵叹息,“这好好的生意,哪儿还有怕赚的多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们千里来这么个地方,不就是为财嘛。”

    谷玉金寻声去看,想要知道说话的究竟是谁。

    他方才就有些好奇发出这一“高论”的人了,心说:“也不知这脑子是怎么长得,人家一块顶别人两块的茶砖,那五个人只是愿意给一块小茶砖的钱,你还说是给的多,简直过于离谱了。也不知何方神圣才能有如此高论。”只是,这人却只是说了一句,也就不知是谁。这次,这人又说了话,谷玉金便寻着声,找着了人。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袄子,外面罩了件羊皮袄,四十多岁的老汉,头上戴了一定毡帽,肤色蜡黄,嘴有些歪。这老汉身量也不高,正靠着一辆车上,双手揣在袖子里,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的颓废、懒散。

    便听着他旁边一人说:“嗐,这老家伙,估摸着又睡糊涂了。”又有人大声在他耳边解释了一遍,老汉才说:“啊,那是不能卖。”

    谷玉金眨了一下眼,心道:“原来是有些聋,给听差了。还以为人糊涂呢。”

    那五个草原人商量了一下,一阵叽里呱啦后,便留下了两个人,剩下三人便出了杂货市场。等了不多时,就提了两桶水过来,还带来了估子。

    然后,一人便叽里呱啦一句,谷玉金虽然听不懂,却也猜出了大致的意思。该是“东西我们已经拿过来了,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米明秀便令他们取了沈柳云车上一块茶砖,先用纸皮细细包裹住,又用绳子捆结实,封了蜡,防止茶砖着水。几个草原人便现场化开蜡,将包好的茶砖一封,等着下一步的操作。

    米明秀又让他们在水桶中的水线高度做了记号,说道:“这是两个水桶,你们分别做了记号,先把两种茶砖放进去。然后,水就会升高,你们用估子把数记下来,舀了几估子,好吧?”五人也应的爽快,当下就操作起来。

    杂货市场的人也都围拢过来,纷纷关注这里。他们一边舀,一边数,大的那一块茶砖,共是舀出了十三估子水,小的一块,则是舀出了六估子水……

    谷玉金在一旁听他们叽里咕噜的数数,却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数到十三的时候,竟都是一个、一个独立的数字,并不是十进位的计数方式。

    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这几个草原人的脸上。

    五人的脸上,并未有什么恍然、明白的神情,依旧是坦然的。

    他们,并不明白一个十三、一个六这两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并未有“半”的概念。对他们而言,数,就只是数,是用来数的。

    一个家庭养了一群羊,一只一只数过去,数完了正好,那便是完整的,数了不够数,那就是丢了,他们不会说“丢了一只羊”而是会说“我丢了第多少只羊”,譬如养了二十六只,那丢了两只,他们数完之后,就会说“我的二十五只羊和二十六只羊丢了,我要去把二十五只羊和二十六只羊找回来”,数字对他们的意义,更多的是一个抽象的名字。

    而这一种数字,自是没有什么进制之说的,所以也无法进行进位、退位,进行明确的计算,于是也无加减乘除。

    谷玉金恍惚明白过来,心道:“他们没有数学,没有一半这种概念,光是这样的数字,是无法让他们明白的。所以还要更进一步,让他们把这种多少的区别,直观的看到。”于是,就又和米明秀说道:“婶,你让人找一些碗过来,找十九个,分成两排放,让人让开点儿地方,放整齐。”

    他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于是便有人听见了,不等米明秀说话,便喊道:“我是卖碗的,你们等一下。”说话,就挤出人群,带了碗过来,开始在地上摆。摆了整齐的两排,形成了长短分明,又一一对应的两排。他转头问谷玉金道:“是这么摆的吗?”

    谷玉金点头,说道:“是这样。”

    摆碗的时候,米明秀也在用俚语和五个草原人说话,讲解这是要做什么。摆好了之后,米明秀就问谷玉金道:“接下来呢?还要做什么?”

    在米明秀,以及周围的汉商看来,到了这一步,实也无继续的必要了。

    碗摆在地上,那就像是秃头顶上的虱子一样,无可遁形。可,对这些草原人而言,却不行……因为他们的数,是数出来的,不存在进位、进制的机制的,并且数还不大。

    谷玉金说道:“婶,你让他们一边数,一边估水。大块的茶砖,往十三那一排倒,数一个数,倒一碗,数完了之后,数小的,往下面的一排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