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玉金只觉是回到了夏日午后的课堂，老师的讲课声和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而后就都变成了“知了”“知了”的叫声，听得人困乏，却一丁点都听不懂。

    姜玉帛讲了好一阵，将气机算了一遍，问了一句“懂了不？”，就又继续加大了难度，给套娃又套了一层套娃，把眉笔塞进了谷玉金手里，“来，儿子，算一算这个。俗话说得好，听上千遍，不如上手一练……”

    姣姣明眸中，满含鼓励、期待，满心沉浸在“教子”的快乐中的姜玉帛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谷玉金的走神，后半段更是完全听了天书。

    倒不能说是一点儿不会的，至少没套娃的时候，他会，只是套娃之后……

    谷玉金看看手里的眉笔，又看看姜玉帛的脸，吐出一口气，很是光棍的告诉她：“娘，我不会。”

    姜玉帛被这一个“不会”闪了一下，就和自由落体一样，一下子就从山上到了山脚，还被地颠了一下。

    姜玉帛眨眨眼，问道：“我刚说的很清楚啊，你那么聪明，怎么能不会？”

    谷玉金眨眨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认为的‘简单’，和我们的‘简单’，并不是一回事？就比如说，我一听心法的诀窍，就能学会的东西，旁人却得又外而内，或是内外兼修，要数年，乃至是十数年，方才能有……就是说，‘简单’和‘简单’，它是不一样的？”

    姜玉帛一愣，不禁捏了一下下巴，说道：“好像，有些道理。”话头一转，就又回到了谷玉金身上，“可你不是‘青出于蓝’吗？我的掌上舞，勤学苦练了三年，才有所成就，你一听就会了。我算一算，你这是不是比我聪明了……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是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个时辰，三十九万四千二百字——嗯，所以，你比我聪明了三十九万四千二百万倍，没错吧？都这么聪明了，怎么就不会呢？”

    谷玉金“噫”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瓜，所以就这么忽悠我？”

    姜玉帛眨眨眼，笑说：“哟，看出来了？”

    谷玉金送她一个白眼，说道：“本来就是……哪有这么算的？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天才。我能听一下心法，便举一反三，学会以气御形，皆是因我踵息之故。这可和娘你说的这些东西不一样，这些个气机，相互之间的影响、牵制，该怎么计算，哪里容易了？”

    这矩阵的各种运算、嵌套，他也就是认识这是矩阵，会一些简单的算法，一提高难度就不行了。

    本身的水平，就这么一个程度，姜玉帛讲的这些，自然是不会，就是真不会。

    姜玉帛低头翻了一下眉笔写的东西，嘀咕了一句，“这也不难啊。”便扔下了，和谷玉金说道：“你就睡地上吧，床是我的。”

    便去给谷玉金取了被褥，在地上铺开，“别想着给我跑。”说话，就去把门闩上了。

    谷玉金无语，便合衣躺下来。

    姜玉帛道：“哪有穿着衣服睡觉的！”便一伸手，要捉谷玉金。

    谷玉金可不想被她捉住扒衣服，便以手一拍地毯，人顺势一滚，双脚十趾亦如手指一般，灵活起来。整个人竟是躯干不挨地，只以手掌、脚掌接地、发力，一滚之后，人便蹲起，再一旋身，便站起来。却是令姜玉帛抓了个空。

    姜玉帛“嘿”了一声，便也施出轻功提纵，复朝谷玉金抓去。

    谷玉金再做腾挪，可身形还未起来，一只手便上了他的肩膀，脚还未离地，就被一只脚踩住了。

    姜玉帛笑吟吟的看着谷玉金，眸如弯月，颇是促狭，吹了一声口哨，道：“来啊……你的轻功、提纵呢？你的身法呢？你倒是用出来啊……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老娘面前卖弄。春寒水暖鸭先知，秋风未动蝉先觉——这一下，你可知道厉害了吧？”

    手指轻轻一勾，便解开了广陵裙的小圆领，一掀就将裙撤了去，扔到了一旁。又一扯，就把谷玉金的中衣扒了去，和广陵裙扔到了一处。

    这才松开谷玉金，说道：“这回睡去吧。”

    谷玉金红着脸，钻进了被窝。心里却想着刚才电光火闪的一幕……姜玉帛的动作，既简单、又直接，看不出什么玄妙。可他才起了势，动作便就被制住了，简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他还没动，姜玉帛就等在了那里。

    心中暗自纳罕：“这，便是算尽气机之后，才有的玄妙吗？若是有人从一旁看，只怕是看不出我的功力，只能看见她拿我，就和玩儿一样。吕方真人的武学精义中，说要天人合一，还需多做感悟。她这个，却是算出了其中种种气机，将天、地皆算在内，又如何不是天人合一呢？”

    只是，却又不得不感慨姜玉帛这一法的难——过于考验一个人数学上的天赋了，要算清其中气机，简直是要命了。

    他想了一阵，就转头去看姜玉帛。姜玉帛也睡下了，床上的幔都放下了，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他又翻了个身，辗转反侧一阵，这才又躺平了，捉意一念，陷入到了似梦似醒之中，囫囵便是一夜。

    一睁眼，屋内依然是黑黢黢的。窗板的缝隙透进了一些光，一条一条的，呈白色，看颜色便知该是卯正了。

    谷玉金起身穿了衣服、鞋袜，便要开门出去。刚一动门栓，就听姜玉帛隔着幔慵懒了一句：“出去记得关好门，早上凉。”

    谷玉金听得一头黑线，说了句“知道了”，便出去了。

    去戚正荣、米明秀的房间拿了棍子、刀、剑，出了客栈就见了戚正荣、米明秀二人在练功，那一对姐妹也在跑、跳，练习“燕子三抄水”的外功基础。

    米明秀见了谷玉金，便问一句：“起来了？你娘呢？”

    谷玉金忍不住吐槽，说道：“在睡，还让我把门关严点儿，早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