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白莲花逼夫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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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暴君的觉醒,不易察觉

    “没想到夜王殿下,竟喜欢这些素色的衣裳,方才好几套西域进贡的雪貂,原本是我和心兰想要送给殿下的,幸亏提前遇到了二姐,不然恐怕会让殿下不悦。”覃霄贤和覃雨望并排走着,长长的宫巷,一眼望过去,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覃雨望杏眼朝前方看了看,微微一皱眉头,抬手在心口前揉了揉,心口处像担着一根木棍一般,闷闷地,堵堵地,“不知为何,今日总是觉得心悸呢。”

    芈心兰看了看寒冷的天色,漫天飞舞的小雪纷纷扬扬,“这几日天气虽然转暖,二姐也确实是大伤初愈,还是要好好地保重身体才是。”

    覃雨望有些迟疑,脑海里蓦然出现了夜念斯的脸,她犹豫着点点头,“或许吧。”

    覃霄贤和芈心兰在御政司院门前与覃雨望作别,“二姐,我们还有些政务要交接,子时之前必会到家。”

    覃雨望点头,“好,那我和你姐夫,在家里等你们……”

    外面突然传过来一阵哄笑声,覃雨望微微皱眉,顺着那声音走了几步,杏眼遥遥地望向远处,只见辰傅和闵梳不知因为什么事情,那般地心悦。

    而篆秋跟在他们身后,身上穿着单薄的洗水衣,垂头丧气地,像是被人讨要了他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覃霄贤见和她说话没什么反应,也走上前看着那里,“想必是三殿下,又被八殿下和十二殿下欺侮了。”

    覃雨望眸中恨意凛然,她没忘记他们这些人是如何欺负夜念斯的,差点连她自己的命都搭在他们身上。

    他们安然到家后,宫里便派人来接三位皇子,还拿着皇上的手谕,覃羽自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于是将此事一举上荐到官淑良那里,良妃应当是惩戒了一番,可到底是她自己的儿子,手底下有没有水分,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覃雨望看向霄贤腰上别着的剑,伸出手去,眼神凶狠,“给我。”

    霄贤握住剑,星眸中微微颤动,“二姐要教训谁,我陪你去,在宫里,官宦之女无剑权。”

    覃雨望才不管那么多,这个恨,不报她可睡不着觉。

    就算不是为了夜念斯,她自己可是差一点就喂狼了!这几个目光短浅、纸上谈兵的贵公子,她今日高低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刁民。

    她覃雨望,为了她男人,那就是大虞第一刁民!

    且说辰傅三人正因为方才的一番出气,此刻好生地痛快,他们自小也不是没见过那冷宫嫡子被人针对,可是次次,不管是挖肉、往伤疤里撒盐,还是亲手喂他吃各种难以下咽的东西……

    他们都从未见过他那种表情,更不要说流泪了。

    闵梳的心里实际也有些浅浅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何那刺骨的伤痛,似乎都不能让夜念斯高傲的头颅低垂半份,他那骨子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真是让人生厌。

    可今日只不过是在他母亲的忌日上,让他穿艳食荤,肉身之痛应当远远不及从前之万一,那可是睡过蛇洞,逃过狼腹的男人呐。

    不过无所谓。管他因为什么痛苦。只要他不舒服,闵梳就舒服,兄弟们就舒服,这宫里的日子,飘红楼的妹子,就一个比一个舒服。

    “站住,”覃雨望拦在他们身前,纤细的手腕,躺着一把银光凛凛的剑,她杏眼在三人的脸上一一看了过去,“三位挺有雅兴,看来良妃娘娘这处罚,也太轻了些!”

    闵梳和辰傅对视了一眼,辰傅还是颇有礼貌地,“嫂嫂,你看咱们这么多年都不怎么见面,这最近的两次,还都弄出这些误会来,说千道万,那也不是我们的错,那夜王是自己愿意上山的呀!他自己脚程慢,让我们兄弟们给他背锅,我们都认了,您还要我们如何?”

    闵梳斜着眼睛看覃雨望,他一直都不是瞧得上覃府,尤其是表妹官嫦懿嫁过去以后,他对这一家子人,那是一个好脸色都不愿意装出来,“二小姐,从前我们几个叫您一声嫂嫂,那是看在萧世子的面子上,现如今呢,你成了弟媳,那你这分寸上面,也该有个掌握,认清你夫君的排行和地位。”

    从前他或许还因萧炎的缘故,对覃雨望有些忌讳,可是这次这出事情,听说萧炎压根都没派人到须臾山去找,说明人家根本不在乎呀,那他以后也不会受这窝囊气了。

    覃雨望稍稍迈开腿,向前走了几步,杏眼狠狠地瞪着他,“八皇子,你这个排行,真是好,你看那乌龟王八,它不叫王七,也不叫王九,就叫王八。这说明什么呢,你这个位置,就是一个字,贱!”

    夜闵梳何曾受过这种气?他撸起袖子,气地咬牙切齿,若不是腰上有伤,加上辰傅在一旁拦着,他必然要急眼了,“覃雨望!你还真和你那个狗相公有的一拼,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是啊,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覃雨望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想这宫里上上下下,任何一位女性,动物里雌性,八皇子是不是看了都会思春呐?那你的被窝里都睡的是什么人呢?怎么把你这浑身上下脑子也睡没了腰也睡软了?!”

    “你!你……”从前他们可没发现覃雨望是个这么刁蛮的人啊,她终归是霸道一些,可是从来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每次萧炎在的时候,那更是小家碧玉的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女人。

    辰傅舒着闵梳的后背,劝战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反正大家都各自平安,也没什么大事儿,嫂嫂,我给您认错,认错!”

    “什么嫂嫂?叫二小姐!”覃雨望气呼呼地说,手里的剑晃了两下子,她玉手轻轻一抛,隔着十多米,准准插入了远处站立的覃霄贤腰旁剑鞘中。

    覃霄贤深吸一口气,缓过神后,低头在芈心兰耳边说道,“吓死我了,这比战场还吓人。二姐这准头什么时候这么溜了?”

    芈心兰笑着看他,“你不觉得姐姐很像奶奶嘛!以后可得跟着姐姐好好学,咱们军中之人,还确实不能太软弱,任凭别人欺负可还行!”

    覃霄贤点点头,看着芈心兰的眼神满是宠溺,“确实,确实。”

    辰傅是真的服了,偏偏闵梳又是个转脑子,觉得人人都得顺着他,“好好好,二小姐,我们郑重向您和十四弟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事情了,除非这夜王殿下,他又突发奇想,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那我也坚决拒绝,对吧三哥!”辰傅抬起一脚踢了下身后木头墩子一样的篆秋。

    “对,对!”篆秋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就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三人从覃雨望身边走过,篆秋经过她的时候,故意摔了一下,快要跌倒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覃雨望愣了下,杏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对不起对不起,二小姐,我没看到你,”篆秋憨憨地笑着,急忙快步去前面追赶前面二人了。

    覃雨望背过身来,方才他碰到她手腕的时候,她几乎想要打人了,可是,不由得她信不信,尽管她从心底里,都觉得不太真实的是,那个一直疯疯癫癫的三皇子,刚才在摔倒的时候,在她的手里塞了一个纸团。

    覃雨望张开掌心,是一个褐色的纸团,她略有些怀疑地展开,抱有一丝小孩年纪玩把戏、开玩笑的可能,去看那里面的文字。

    寥寥几行,是一个菜谱。

    从上至下,从右至左,依次为——

    “初山饭团,西柠蒸软鸡,椰汁红豆糕。”

    “兰鸭子,安吉烧鹅,圆鱼煲。”

    “十味鱼翅,四喜丸子,季桥猪头肉。”

    “三文鱼,鹅肝饭,鳕鱼杂蔬煲。”

    覃雨望读了一通后,无奈摇摇头,她早知道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将那纸张在手中再次揉成一个团,准备扔掉。

    可是突然,她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她再次打开那个字条,字条上的字,好像是用墙灰什么的写上去的,不像是早有准备,而像是突发之事。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菜单,发现篆秋塞给她的菜谱很有问题,像是前几种,宫里倒还是蛮常见的,可是这个季桥猪头肉和鳕鱼杂蔬煲,覃雨望都是从未吃过的。

    那篆秋为何写这个给她?难道里面会有别的意思,弦外之音?可是以篆秋的智商,让他写个菜谱都写出弦外之音来是不是有点为难他?

    她第三遍,又将这字条读了读,把每一个菜的第一个字都连在了一起,她只读了一遍,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飞速赶往冷宫。

    她的脚步跑地很快,眉间匆匆急迫,一路上遇到滑一些的地方,她好几次不慎差点摔倒。

    远远的,就在重生以后,因为萧沁——萧贵妃突然宣覃羽入宫护驾而让覃雨望有了第一次可以入宫的机会,他们因为怀疑有他所以举家入宫,在那个白天,就在这个宫墙下面,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一世的他,远远地看着自己买通的人如何折磨他。

    现在,她就站在这里,雪没有那天大,冷宫没有那天热闹,甚至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没有别人,就只有他和她。

    周围的景象同那日一般地凄凉。道道残垣断壁,血浇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漫山雪景中盛开的红梅,孤傲却注定于极寒中璀璨。

    夜念斯靠坐在石桌边上,一条腿屈着,面无表情。他身上裹着一件红色的喜服,手边是十几块带着血的肉,还有一些肉碎,满院子飘着纸钱铜币,他静静地坐着,眼神中空洞,淡漠。

    覃雨望急忙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着的橙红色的衣裳,左右找了个洞,扒开雪,将那衣服三两下就埋了进去,重重踩了两脚。

    若是知道今日是兰氏忌日,她必然不会选一件橙红色的衣裳,纵然众所周知,兰氏是因谋逆而满门抄斩、被灭九族。可那是他的家人啊。

    她想进去把他接出来,走了几步路,却停下步子,她不知道,她该怎么接出来呢。

    覃雨望的两只大眼睛,微微地红了。她默默地看着夜念斯,早晨给他那件衣服时,他应该心里很痛、很恨吧,还说他喜欢。

    覃雨望真是后悔地脚指头抓地,她真是笨死了,那时候看到他买那些东西,就应该想到了。

    篆秋的诗,提醒了她,“除夕夜,兰案冤,十四祭,三恶削。”

    至于篆秋为什么装傻充愣,她现在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着急地跑了起来,出现在夜念斯视野中。

    “殿下,我来晚了。”覃雨望单膝跪下身,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夜念斯的黑眸,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扬起,那余光中隐藏的不屑、孤傲不知为何统统消失不见,他就像一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一直坐着,好像听不见什么话。

    清冷的面色,被血染红的唇,因为强行干呕了几百次,此刻胃里、喉咙的血不停地从口中流出来。

    覃雨望唇角微微抽搐着,眼中的不忍藏不住,她轻轻凑近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声音很小很小,“殿下,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夜念斯冰冷的眸子微微抬起,黑眸遥遥地望着远方,他抬手推开覃雨望,在她稍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自己扶着石桌站起身来。

    覃雨望上手要去扶他,夜念斯躲开了她的手,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在冷风中握了个空,覃雨望愣了下,收了回来。

    往前走了几步,夜念斯脱掉身上的大红袍子,抬手擦去唇角血迹,覃雨望跟上他,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从宫里往外走。

    长长的一条宫巷,红砖绿瓦,覃雨望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

    “对了殿下,方才我碰到了从南关回来的三弟和弟媳,晚上的时候,就能在家里见到了。”覃雨望偷偷看着他的表情。

    夜念斯神色冷肃,早前几刻偶尔会有的那种温和的眼神,此刻再也无法在他狭长冷漠的眸子中看到,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三少爷卓战之雄,无敌之姿,二小姐有福了。”

    覃雨望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他的回答给堵住了嘴,他好像现在对她也变得很陌生了。

    她真是掐死夜闵梳、夜辰傅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才将他稍微地暖化了一点点,可现在倒好,又是功亏一篑。她不知道夜念斯此刻的脑海中在想什么,完全猜不到了。

    坐上轿子,夜念斯靠着轿窗,冷冷问道,“二小姐送给我的衣服,还在府上么。”

    覃雨望急忙说,“我,我给扔掉了,那种材料不是很暖和,等我过几天,再重新给殿下做一件。”

    夜念斯垂下眸子,心中顿然有些失落,但通此刻贯穿心底的淡漠,让他对一切痛苦都有了抵抗力,果然,他所珍视、爱护的东西,在别人眼中,从来都是可以随意践踏、抛弃之玩物。

    只有他一人在原谅诸多过往,原谅那些不靠杀戮就改变不了的结果,可周围人,所有人,爱他的,不爱他的,生活没有半点改变。

    他淡然地看着窗外,嗓音清寒,“不必了。多谢二小姐。”

    除夕,来了。

    以偌大的京城为中心,整个大虞朝,在一晚上的时间中,红色的灯火璀璨亦然,这片经历了三百年和平和统一的地域,以歌颂皇上的恩德为毕生之要,杂粮五谷、来年丰登,百姓们无比期盼许下一个个新年愿望,希望来年一定要风调雨顺,家人安康。

    正阳街上,武侯府门口,长达三公里处有甲胄侍卫拦截,今日格外特别,这些冰冷、壮硕而骁勇的汉子腰间,都挂着一条红色的飘带,他们结成两道人墙,将武侯府门前的长街空了出来。

    武侯府中出来几十家奴,在门前每隔六步就摆上礼花,还有各种小炮。远近的百姓都纷纷携家带口,等待着武侯府每年一次的烟花盛宴。

    覃雨望在饭桌前坐下,膳房的人一道菜一道菜地端上来,她借口今日身体不舒服,不和老夫人他们一起用膳。

    菜差不多上了一半之时,夜念斯从藏书阁楼下走上来,进门来时看到覃雨望也在,他黑眸中微微一闪,透着星星点点点的疑色。

    他在餐桌边上坐下,“二小姐怎么不去前厅。”

    “我陪你呀,今日可是我们夫妻第一次吃的年夜饭,”覃雨望说着,眉眼微微弯起,抬手给他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夜念斯黑眸看着那滚滚热气,抬起两只手,轻轻放在左右,温暖沿着他的手指渗入他的身体,可他再也没有从前那种一暖入身之感觉了。

    柳叶随后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时,覃雨望闻见一股荤香的味道,她一看,居然是一盘红烧肉。

    她一惊,想必应该是奶奶让送过来的,却不好在夜念斯面前直接说什么,急忙把那肉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笑了笑,“我……我今天突然特别想吃肥肉。”

    柳叶愣了愣,她的印象里,覃雨望是从来不吃肥肉的,这红烧肉她也不喜欢,这盘子菜是老夫人让送过来,说是给夜王补补身子。

    故而她也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可老夫人房中的丫鬟都给覃雨望送到了门口来,她却又是不能自己处理的,只盼夜念斯必然是个心思沉稳,不会因为这细节而难受之人吧。

    她退了出去。

    覃雨望垂眸看着那油花花的肉,有点膈应地搓着腿,杏眼中那满满的嫌弃,但是她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塞在口中。

    她面色痛苦地嚼了几下,然后急忙扒了两口米饭。

    夜念斯黑眸冷冷地看着她,满桌子上的饭菜,清水煮萝卜、莴苣蒸鸡蛋、百草炖青蒿、佛山凉菜、红芥菜炒荸荠,还有一个茭瓜拌饭,一个紫菜蛋花汤。

    满桌子的素菜,确实让人难以想象,这会是堂堂覃武侯府中二小姐喜欢的除夕年夜饭。他端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进去。

    偶尔咳嗽几声,喉咙处泛起浓浓的血腥味,他面无表情,将血混着饭菜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子时到了,窗外,响起震天动地的烟花之音,覃雨望杏眼向外看了看,急忙上前来拉过夜念斯的手,将他带到窗前,一脸喜悦,“殿下,快许愿!”

    夜念斯黑眸冷冷地看着漫天的烟花,精致的线条划过夜空,一个个璀璨的颜色,在空中稍纵即逝,的确美地不可方物。

    这里地势很高,可以看到远近的京城子民,此刻围着武侯府,欢呼雀跃,那一个个孩子,一对对家庭,幸福地如此不真实。

    夜念斯从前无感于旁人,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些人真是愚蠢。他们以后或困苦无依,或病死于街头,可今时今日,却在贪恋这刹那间的温存。

    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活着即为存在,所有存在之物,必然陨灭。死,是不存在,不存在之物,万世解脱,不用再受人世之苦。

    夜念斯黑眸中映衬着那点点光芒,清俊冷肃的面庞裹着三尺寒冰,他要让这天下同悲,万世灼苦。

    他侧眸看向覃雨望。

    彼时的覃雨望,那双微微闭上的杏眼之中,隐隐含有一些动容,她知道夜念斯今日所受之痛,却除了陪着他,难以说出一句宽慰他的话。

    小说里,景和十三年的除夕,是大虞子民过的最后一个年。今年过后,夜念斯会开始一步步地铲除异己,她不知他一个手无寸铁,更无支持之人,是如何做到那些事情的。

    但结局是,到了下一个冬天,京城会变成一片荒墟,尸殍遍野,丧苦哀离。

    她深吸一口气,同情他、憎恶他,现在这些情绪,对她不太重要了,她必须紧紧地看护住他,让他尽快爱上自己,决不能重蹈覆辙。

    故而,她这次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我能管住小暴君,完成自己的任务。”

    夜念斯着实觉得她蠢,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在她左右剐厉,黑眸中渗出星星点点的邪恶。他不由得想起了覃羽之前跟他谈的那个交易。

    他浅浅地问道,“二小姐许了什么愿望?”

    覃雨望微微睁开眼,杏眼前睫毛闪了闪,“我许了……不对,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夜念斯黑眸看着她,眼眸中强行涌出一丝丝变态的深情,嗓音淡漠,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小姐想知道我的吗?”

    覃雨望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念斯,看着他那双黑而璀璨的眸子。

    她印象里,夜念斯很少主动提问她,而且对她许愿求保佑、祈求有神佛帮助这件事,一直是不理解也无兴趣的。

    她轻轻点点头,“要是殿下愿意说,我固然是愿意听的。”

    夜念斯转过身,微微向她走了几步,靠近她时,他宽大的身体微微往前一倾,将她压在窗台上,覃雨望一愣,急忙回缩肩膀,却差点掉下去。

    夜念斯伸出大掌,揽过她纤细的腰,将她轻柔地摁在怀中,眸中的厌恶深藏不露,眼底的欢喜却装地深沉,覃雨望红着脸,低着头缩在他怀中,一动不敢动,“殿……殿下这是做什么?”

    夜念斯微微垂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的愿望,就是祝二小姐,所愿皆成。”

    覃雨望杏眼一颤,有些惊讶,却也红了眼尾,她微微皱着眉头,“殿下都不知我许的是什么愿望。”

    “无论什么,哪怕是盼我死,只要是二小姐的愿望,我都盼望实现。”夜念斯眸间冷淡地说着这些话。

    覃雨望一时间,觉得仿佛心里生出些愧疚。固然夜念斯前世做了很多坏事,可是这一世,他还没有成帝王。

    他十七岁,却比四十七岁的人还要老气横秋。

    他刚成年,却比同龄的皇子要命苦如浮萍。

    他本是无与伦比尊贵之嫡子身份,却比这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都要清苦。

    重生之时她觉得温若良和的萧世子不该死,风清气和的大虞江山不该灭,可夜念斯呢,他就该死吗?他就该灭吗?

    这片刻贯穿而入的同情之悯,在覃雨望的控制下,终究没有冲破她的理智。她在心里反复地强调,自己深爱之男人是萧世子,儿时是萧世子在御马场救她一命,他们青梅竹马。

    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忘记这大虞天下的子民。他们应当能快乐、幸福、平安地度过每一个除夕,每一年都能看到武侯府的烟花,孩子们都能买到美丽可爱的兔子花灯。

    是,这是她前世为女战神,今生为武侯府嫡女的使命。

    夜念斯只有一人,只要让他默默无闻,为他疗伤,让他忘记过去,不要再翻云覆雨,那所有人的幸福,所有人的明天,她都能守护住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叶的声音传进来,“二小姐,烟花已毕,三少爷请您前厅一续,说有要事商议。”

    “好,我知道了。”覃雨望抬头应了一声,想要往前走,夜念斯却还没有从她身前离开,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下,“殿下,我先去看看,殿下回去休息吧。”

    夜念斯松开一侧的手臂,在覃雨望即将从他身旁走开之时,他黑眸紧紧随着她,一直到她走出去。

    他转过身,看着烟花燃放后夜空中满满之浊气,神色微凝。他在这除夕之昼的觉醒,那一滴泪,并非仅仅因为,他想做一个好人,却无能为力。

    其中竟然还有星星点点可悲之缘故,来自于身旁这个女人。因为那一刻,他觉醒的那一刻,他同样认清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与覃雨望之间,终究做不了普通之夫妻。她,注定是他的棋子。

    正厅中很是亮堂,因为守岁的时间太久,覃羽陪着老夫人到了另外一间有软榻的房中去,故而正厅里只有覃霄贤一人。

    覃雨望左右寻了寻,随口问道,“大哥呢?”

    霄贤站起身,将两盅热羊奶放在她手中,“大嫂身体不舒服,大哥先去照看了。”他顿了顿,借着说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二姐打探一些事情。”

    覃雨望脑海里还回闪着方才夜念斯对她说的、做的那些,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羊奶,“什么事?”

    “夜王殿下他,有没有私下和兰氏旧部在联系?”覃霄贤开门见山地问。

    覃雨望差点一口奶喷出来。

    “什么意思?什么兰氏旧部?”

    覃霄贤神色凝重,“数月以前,淮河以南,突然出现了一小股自称是兰氏旧部之人,南关之战期间,我们遇到了。他们以夜王殿下的命兽作为军旗,人数,至少也在千人。”

    覃雨望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暗算你们了?”

    覃霄贤摇头,“那倒是没有,相反,他们还为我军提供了很多信息,天寒地冻,朝廷的粮草都无法及时送到之时,便是由这兰家军赠予我们的。”

    “只是这一支队伍之存在,必然会激起我军中部分将士之旧恨。实不相瞒二姐,我覃家军中二十万兵员,一般都是曾经兰氏麾下,在兰氏被灭后,除了兰羡将军的一万亲兵以外,其他都清查了九族,没问题的就并入了覃家军。”

    “可是当年兰氏的案子,不是由陛下亲自审判的么?”覃雨望也是略有耳闻的,老夫人和覃羽,也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覃霄贤深吸一口气,英朗的眸子看着她,“只怕兰氏这一案,另有隐情。十年已过,居然还有千人能自成一伍,且以百姓为掩体,我们根本难以窥其全貌。现今江南两岸,不少人都上书,因为民愤难平,诉求重查兰氏一案。”

    “只怕这当年的祸水,要重新搅个来回了。”

    覃霄贤还说了很多很多,但是覃雨望的耳朵,却好像在反反复复地回响这些话。她眉间微皱,杏眼中是浓重的担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忧心什么,按照书中的情节,这次翻案,与之前一样,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这件案子本就是铁证,证人之一,就是当今皇上,宣城帝——夜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