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已经驶入公海的潜水器内,灵央的心脏突然一阵剧痛。她猛然起身,却眼前一黑,瘫倒在原地。安见状立刻从座位站起,急忙确认情况——万幸,生命体征正常。“尘……尘耘他……”灵央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无神。
潜水器即刻开始上浮,与此同时一段极短的消息传去总部。
而那座大楼只剩不到一半仍立在原处,其中的火焰将废墟稍稍点亮。在火焰的照耀下,暗影格外醒目。一道黑影在火焰的间隙不断穿梭,仿佛在寻找什么。黑影聚集于几块倒塌在一处的楼板旁,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面容——沃伊德的眼中倒映着火光、星尘与一缕淡淡的绝望,将黑影“缠绕”在手上,形成镰刀一般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他低声咆哮着,切开面前质量堪忧的墙体。在一墙之隔的后方,一只和先前一样的“死侍”蹲伏在地板上,啃食着一截断臂,此时正将尺神经沿着断臂的手掌扯下,吸入口中。那“镰刀”于“死侍”视野死角处重新形成,紧接着沃伊德的本体也位移至此。随着一阵如关节响动的声响,沃伊德将那“幸存者”从腹股沟到头顶切成两扇。
沃伊德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希望——也是,在此处何来这种不存在的事物呢?他将断臂旁边的建材轰飞,终于看到了其中埋藏的断臂者——
并不是尘耘或者重岩。
那是刚才与二人并肩作战的“本地武士”。至于其他人?沃伊德只听到右脚一旁的一堆办公家具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你踩到我了……”
沃伊德掀开沉重的家具,在下方狭窄的空间内,两人像是从格尔尼卡那幅画里走出来一样扭曲地挤在一块。重岩身上护盾发生器的电源早已耗尽,尘耘用左臂强行撑住上方的建材强行维持现状——左臂与其接触处,【冥海浮冰】仍未消失,与身上涌出的血液交融。在火光和血色映衬下,【冥海浮冰】显现出诡异的黑色。
“先把他俩挪出去……”尘耘气息微弱,眼角渗出些许暗红色的液体。沃伊德没有理会,后退半步,黑镰闪过——比之前范围更广的冲击彻底去除了三位伤者上方的压迫。尘耘也终于长出一口气,倒在原地。沃伊德将临近失去知觉的两人抬出,一旁的断臂者也被又一来者扛起。
来者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和身材不大匹配的巨大的斜挎包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从外表看来,似乎只是一位顶着茶色的蓬松发辫,身着衬衫和短裙配上酒红色丝袜的女高中生,但是直到她从斜挎包里拿出绷带、酒精,甚至是缝合针等等的时候,才让人意识到此女子并不简单。她将那位武士的伤口做好处理,将他挪动到一旁用布匹展开的“病床”上之后,悄悄带着药品走到沃伊德旁边。“需要帮忙吗?”她的声音相当柔软。
沃伊德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检查了片刻,指着重岩:“这位除了被震晕了以外没啥大碍……就是旁边那位的话,可能有点棘手。”她自顾自说着,在尘耘的身体上把各种药品快用了个遍才算是止住了血,熟练且迅捷的手法让一旁清醒过来的重岩看得愣神。终于,尘耘身上的血流止住了,那位武士也恢复了意识,用提前放在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
感受到此等动静的尘耘即刻苏醒,试图戒备,可惜浑身上下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一般,伤口的痛感也终于传来。长话短说,他现在几乎没法做出任何动作,光是疼痛就够他喝上两壶。
“各位就是前来接头的吗?”三人点头。“目前的情况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先离开此处。”
黑色的SUV混入凌晨的车流,远离了现场。车上充裕的空间愣是塞下了那5个人。“在下黑羽楯,接下来也请多关照。”那男子率先开了口——这个岛国的人将代表自身家族的姓氏看得相当重,虽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们民族普遍存在的特性:“知小礼无大义”。
“寥落三兄贵”也简要介绍了自己。独自端坐角落的那位女孩也缓缓开口:“我是千夏……还认得出我吗?”她在尘耘眼前挥手。
当此之时,尘耘的意识正逐渐模糊……
“你觉得你能成功?”一阵模糊的声音响起。
尘耘身旁,已然饱和的色彩混浊不堪——
最终漆黑一片,就像一切最初的光景。
“你成功的概率为0。”声音还在回荡。“……”尘耘试图说话,但是他像是气管被切开一般,唯余气体进出的声音——响得震耳欲聋。至于身体……除了如全身骨折般的痛感,他无法感受到身体其他部分的哪怕一点知觉。
就像坠下深渊一般。
“熟悉吗?你本应该死去的地方。”混浊的色彩中,勾勒出洞穴的纹理。而纹理中,像是一道影子一样的,可能是声音的源头之一。那影子本属于头部的部分,被一堆诡异的楔形符号替代。
“你本可以享受剩下的片刻安宁。”那声音似乎从未考虑过尘耘的存在。
“你认为你能对抗世界的[混乱]本身?”
“无数个世界失败了,你也一样。”
…………
……………………
长久的寂静,令人窒息。
寂静无比,就像是等待着惨痛的爆发。
…………
……………………
终于,他期待的爆发——
来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尘耘耗尽全身力量试图将身体从“地面”上抬起,可是随着一阵细微的响声,他的四肢和躯干薄弱的连接断裂了。
但是被那【冥海浮冰】强行链接着——尽管这晶体这时也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化为一片血红。
但是那血红支撑着他站起,他步履蹒跚,缓缓将“黑影”从芜杂的“纹理”中剥离出来。他有太多的话语、过量的情绪想着对眼前的“人”倾泻而出。
可惜,并没有这个机会。
“能做到这种程度……你的表现……印象深刻。”那“黑影”在尘耘手上消散,留下一个带血的球体。尘耘拭去球体表面的凝血,终于能够看清手中到底为何物。
那是一个眼球。深色的虹膜、布满血丝的巩膜正紧盯着尘耘的左眼——“虚假之眼”。在尘耘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自己当初失去的一只眼睛的同时,那眼球在他的面前崩裂,瓦解,迸发出一堆令人胆寒的深红色“附肢”,附着在尘耘的身体上。
那“附肢”随着某种节律颤动,几千伏特的电压被强行施加在尘耘的身上,尤其是“附肢”附着的中心:
尘耘的心脏。
一瞬间的电击足够将他的意识剥离,在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于黑羽家的住宅之中。
“除颤成功了!”千夏也略显激动。尘耘的思绪也终于回到自己的状态,不过这会说话多少有点不大流利:“刚才……怎么了?”
“你可算活过来了!”重岩长舒一口气,冲上前来狠狠抱住尚处于懵圈状态的尘耘。
“刚才千夏小姐可算是把手头上能用的几乎所有急救措施全给你来了一遍,还不感谢人家?”沃伊德顺便接过话茬。
尘耘听罢,像是用尽毕生所学一般,片刻不停地感谢了好一阵子。中间有不少话语由于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显得语速飞快,或者话语中多少有些不过脑子的成分。具体的内容大伙也几乎全没听清——除了千夏成功地听清楚了每一句话。不过大伙还是没搞懂为啥她听到某句话(这句话除了千夏,没人听清楚)突然脸红了片刻。
“你也挺幸运的,能被我闺女这么照顾着。”黑羽楯换了一把更大一号的武士刀,“好孩子,接下来就不用你参与啦,爸爸回头给你专门做个镯子……”千夏听罢,与众人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
“那么,我们该做做接下来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