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宁远城。

    洪承畴现在已经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了。

    在收到满清三路大军集结，即将南下进攻宁远城的消息开始，洪承畴便一边整军备战，一边每天一封求援奏本的速度给京城去信。

    说实话，仅凭手中六万余大军，抵挡全副武装的满清八旗。

    洪承畴没有这个自信，更没有这个勇气。

    他不是曹变蛟，有一死报君王的勇气。

    更是不是裴敖，有横刀立马，吾万人敌的霸气。

    他是一个文官，向往治平天下的文臣。

    他不愿意死在辽东，更不愿意毕生心血留在这苦寒之地。

    他还要回去京城呢！

    他还要登阁拜相，还要做天下文官之首呢！

    将手上的兵备文书放在一边，洪承畴闭上眼睛，脑袋向后轻轻靠在娇俏丫鬟的胸口上。

    一天中，唯有在这个时候，洪承畴焦躁不安的心，才能稍微安定些。

    “大人，曹大人在外求见！”门外，亲卫的声音响起。

    唉！

    刚刚舒缓了心情的洪承畴又是一阵无奈。

    “让他进来，”睁开眼睛，洪承畴一挥手，将身后的娇俏丫鬟打发了出去。

    不多时，曹变蛟迈步而入。

    “大人，最新的消息已经传来，”曹变蛟进屋来不及拜见，直接上前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洪承畴。

    洪承畴见状支撑着身子，端坐起来：“可是发现了满清大军的行军踪迹？”

    “满清豫亲王多铎率领三万人马，已经越过辽河，抵达西岸，距离宁远城不足三百里了......”纵然已经算是身经百战，但是这个时候，曹变蛟依旧是紧张起来。

    要知道，这三万人马仅仅是先头部队，等多尔衮后续的大军抵达，宁远城众人就只有等死的份，绝对没有反抗的机会。

    “大人，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曹变蛟心急如焚，连续开口：“粮秣，饷银、军械兵器，或者其他的什么物资，什么时候可以送抵宁远城？”

    洪承畴的眉头紧紧皱起，如同一个川字，但是却无法开口回答曹变蛟的问题。

    “大人？”曹变蛟有些绝望了，局势危机至此，宁远城孤悬于外，朝廷却连任何的支援都没有，就连饷银都已经拖欠了半年，这样下去，不用多尔衮的大军围城，宁远城的守军自己就要先行哗变了。

    “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饷银和兵源了，你知道的，原本在关内肆虐的闯贼已经南下潼关，过河南，入了湖广，如今孙传庭已经被派去湖广剿贼......”洪承畴语气无奈。

    “那朝廷的意思，辽东可弃之？”曹变蛟直接一句反问，让洪承畴噎了一句话，半晌没有开口。

    “大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些个军汉们可没有一死报君恩的觉悟！”曹变蛟声色愤愤，夹带着一丝逼迫：“我等应该早做决断！”

    撑在桌子上的手掌缓缓收起，洪承畴低着嗓子道：“朝廷准备派内阁首辅周廷儒入辽，代天巡狩，以作振奋人心之用！”

    我艹！！！

    曹变蛟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要军械粮秣更是一丝一厘没有见到，他娘的派一个空架子的内阁首辅过来。

    怎么？

    辽东诸君是不是还要设宴款待一番？

    临走时候再给他送些孝敬银？

    “那些个军汉都是只进不出的饕餮转世，只认钱不认人！朝廷恩养数十载，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恩之心？”洪承畴也是无奈，他总不能骂皇帝吧？这个时候，只能逼着曹变蛟向下再压一压了：

    “变蛟，你为宁远城总兵官，此事你应该有所作为，你去告诉那些军汉，只要此次能够将鞑子挡在宁远城以北，则战事结束之后，老夫绝对第一时间上报朝廷，为所有有功的将士请功！”

    听到洪承畴近乎于痴人说梦的胡话，曹变蛟无奈的向后退了两步，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一时间，书房内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氛。

    “要不然，”半晌之后，曹变蛟的声音响起，带着试探：“将裴敖调回来吧？”

    “裴敖？”洪承畴连眸子都未抬一下：“现在裴敖直接受皇帝辖制，老夫无权过问其动向，而且一个月前朝廷刚刚下旨，吩咐其统御辽南之兵，与老夫做东西合作的态势，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裴敖从经常返回旅顺之后，是首先率兵北上袭杀复州，还是前来救援宁远城？”

    “裴敖帅军北上进逼复州，岂不是围魏救赵？我宁远城有救矣！”曹变蛟一拍桌子，好似被一语惊醒。

    “将辽东的未来，要靠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老夫实在是有些......”洪承畴没有再说下去，不论是不甘心也好，或者无地自容也罢，山海关以北的安危，远远大过洪承畴个人的体面。这一点，曹变蛟相信，洪承畴比他更清楚。

    “罢了，老夫会写一封亲笔信，请求裴敖率兵北上，以牵制多尔衮的大军，给朝廷多留一些时间，筹集饷银和粮秣，”

    末了，洪承畴还是补充了一句：“毕竟，内阁首辅都来了，还是要对朝廷有些信心吧。”

    呵呵，

    听到洪承畴的话，曹变蛟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分不清是嘲弄还是不屑一顾。

    裴敖是在接到满清南下消息的第二天离京北上的。

    谢绝了骆养性和田弘的送行，无视了周奎等人的献礼，对于陈新甲等人的示好同样没有理会，裴敖带领薛镇几人，一人三马，向着胶东登莱府疾驰而去。

    至于陈圆圆，田弘自会派人护送去往旅顺。

    对于此次满清大举南下的举动，天下舆论已经开始变得恐慌起来。

    裴敖在辽东的数场大捷，如今看来，并没有让太多人的心态彻底扭转过来。

    甚至于，京城里许多的达官贵人，已经开始收拾细软，时刻越过长江南下了。

    而同一时间，皇宫内，崇祯亦在暗中吩咐曹化淳，挑选精干内卫，若是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南下。

    毕竟，太子朱慈烺已经在南京代天巡视，南京那边已经准备好迎接皇帝的到来了。

    崇祯觉得，不论如何，还是南京城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