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章军，已经四点多了，何秋燕手忙脚乱地赶到学校去，说好早点带梓哲去吃比萨的，这下要迟到了。

    车子一到校门口，何秋燕立即打开车门，小步跑到接学生处。

    那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孩子，不见梓哲，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却看到陈老师一条消息：梓哲妈妈，一会请到办公室来一下。

    又发生什么事了，何秋燕马不停蹄地冲向办公室。

    李梓哲正在办公室外跟一个同学玩，远远看见了母亲，就跑过来：“妈妈。”

    何秋燕抱住孩子：“对不起，妈妈有点事，来晚了，一会吃比萨时你点多一个爱吃的东西好不好？”

    李梓哲嘟起嘴：“你早上，忘记把我的球服球鞋找出来了，下午我们班比赛，我穿的是同学衣服。”

    何秋燕一拍脑袋，一早翻方案找选题搞调研，全部注意力都在节目赞助和母亲去世两件事上，完全忘记了孩子的事情。

    “对不起，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下次我提前放你书包边。”

    “那你今天要请我吃两个冰淇淋，”李梓哲露出得意的笑容。

    “行，妈妈听你的。”

    陈老师走了出来，李梓哲马上换了表情：“陈老师。”

    何秋燕跟着打招呼：“陈老师。”

    “梓哲妈妈来了，进来吧，有点情况跟你反应下。”

    何秋燕看着李梓哲不安的表情，悄悄比了个OK手势。

    “梓哲妈妈，孩子今天没有带球服球鞋，他的生活自理能力是不是不太好呀？”

    “不好意思陈老师，这是我的问题，昨天他有告诉我，是我没有把球服球鞋提前找出来。”

    “哦，他的衣服不会自己收拾吗？”

    “日常是自己收拾，球服和鞋我另外收拾了。”

    “还有一个问题，李梓哲最近作业交得不好，尤其是作文，基本没写，问他说忘在家了。”

    何秋燕有点吃惊，“他的确有写，在家时候我看到他写了。”

    “你们家长要注意啊，现在五年级，正是为初中打基础的时候，完成作业是很重要的学习习惯。李梓哲不能好好完成作业，不仅影响小升初学习，而且会影响一生学习。”

    何秋燕听出陈老师在施压，她正色问：“陈老师，梓哲一直很喜欢作文，也有写作业，您说他的作业不好，每周有几次这样的情况呢？”

    陈老师停了一下，“这周有一次没交，上周有一次没带。”

    “那这个月有几次这样的情况呢？”

    “我记得是这两次，李梓哲这孩子吧，聪明，但对学习不上心，有时候问的问题，回答也是答非所问。”

    何秋燕觉出了陈老师的否定，她低头想了想，说：“关于作业的事，我跟孩子了解情况后，再给您一个回复好吗？”

    “可以，不过梓哲妈妈，你要多花点心思在孩子的教育上，五年级了，作业不完成，学习没动力，一旦习惯成自然，会影响以后升学。”

    “明白，谢谢您对梓哲的关心。”

    “现如今，很多家长啊，忙工作，忙事业，把孩子扔给学校，扔给老师，什么都不管......孩子是好是坏都是老师的问题。这样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何秋燕尽量职业化地微笑。

    “教育不只是老师的工作，更应该是你做妈妈最重要的事业。”

    胸口一股气流上蹿下跳，她深呼吸：“陈老师，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注意。”

    打开办公室门，何秋燕只觉得呼吸困难，只见李梓哲一边跟同学玩，一边不时看向门里。

    她吐了口气，向孩子微笑着走过去。

    一旦当了妈妈，就多了很多的应该，应该顺产，应该母乳喂养，应该3岁前给宝宝早好的照顾，应该在幼儿园做好启蒙，应该工作家庭平衡。

    可有谁知道，那些应该后面，要付出什么？

    何秋燕又一次在一个角色上，感觉到沉沉的危机。

    上了车，梓哲小心地看过来：“妈妈，陈老师批评你了吗？”

    何秋燕看孩子一眼，“没有。”

    梓哲说：“那你为什么很烦的样子。”

    “有吗？可能是妈妈工作太累了。”

    “陈老师是不是说，我没有交作文，对学习不上心？”

    何秋燕惊讶的看向孩子，那小小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屑！

    “陈老师担心你的学习有困难，影响升初中，你愿意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写了，但不想拿给她看。”

    “哦，你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陈老师每次看了作文，都找出里面的事情来教育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我不想给她看了。”

    “当她教育你的时候，你感觉到什么？”

    “有点生气，也后悔写出来，她一点不像原来的曾老师，曾老师会在作文下面写有趣的评语，还说这是小秘密。”

    “是的，我也喜欢曾老师，不过她要生宝宝了，所以学校才换了陈老师来教你们。”

    “妈妈，我不喜欢陈老师，她害得我都不喜欢语文了。”

    何秋燕真想答：“我也不喜欢她。”可是，她不能说出来，陈老师一定感到了梓哲的对抗。

    一个成年人要压制对抗的孩子，否定是最直接的手段。

    “那咱们怎么解决交作文这件事呢，总不能一直忘在家里吧？”何秋燕聚焦要解决的问题。

    李梓哲调皮地笑了：“其实，我知道陈老师想看什么，只是妈妈你教我不要撒谎，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那样写。”

    何秋燕叹一口气，真是一道让人头疼的考题。

    这时弟弟打来了电话：“老姐，在忙吗？”

    “接梓哲放学，你那边怎么样？”

    “弄得差不多了，有个事跟你商量下，在山上买地，刻碑，加出殡，费用差不多四万，我已经给了买地的一万，刻碑是舅舅垫付的。”

    “我马上给你转两万，还需要什么？”

    “舅舅说，按风俗出嫁的女儿是不上碑的，我跟堂伯商量了一下，还是把你写上，排在我后面。”

    这烦人的风俗，何秋燕摇摇头：”写什么都是形式，重点是把妈的后事处理好，时间定了吗？”

    “定了，舅舅报了我的生辰八字，阴阳先生说，选的方位时辰一定能旺我。”

    有些事情吧，就跟知道厨师爱抠脚一样。

    不知道细节，什么都能吞下去，知道了细节，就会生出恶心。

    比如现在，她就觉得舅舅很偏心，虽说是按照习俗，但这里面的不公平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