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末:饿殍千里行
苏抚偷偷的走到红袍身侧,想看看他手中的册子写着什么。
云末,征银,行宫……
这是云末大旱啊……苏抚很快就反应过来。
云末时中原及关中地区发生大旱,三年间几乎颗粒无收,而皇帝高居庙堂之上,压根不在乎这两地的百姓,非但没有采取措施救济,还加收赋税,修建行宫。
救灾的压力给到了地方身上,但是地方的义仓在灾前就空了,只能向朝廷要粮。
这就形成了朝廷要求地方赈灾,地方要求朝廷发粮,朝廷又要求地方自己解决的局面。
最后,饥饿的人们选择了最暴力的方法争取生存权力,其中就包括慈朝的开国皇帝秦百安。
先前,苏抚只在书中见过饥荒,而现在,他就身处其中。
正当苏抚偷窥文书的时候,衙役停下了动作。
贫瘠的家庭无法再榨出一丁点的油水,就像义仓里掏不出来一粒米。
他气愤的走向老汉,仿佛贫穷也是一种原罪,要对他进行审判。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老实了一辈子的老汉突然暴起,狠狠地推了衙役一把,那个衙役没有料到老汉胆敢反抗,被推到在地。
另一个衙役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举起棍子,对着老汉的头准备挥下。
棍子没有落下,那个衙役倒是先倒下了。
白色的硝烟在屋中弥漫,驱散了木质家具腐朽的味道。
红袍官吏很快认出那是火器,但他并不慌张,因为在云末,左轮手枪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有的只是射击一次需要装填很久的手铳。所以他认为那把枪无法再射出第二发子弹。
他有见识,但有的不多。
当苏抚对着另一个衙役扣动扳机时,他脸上的神气才消失不见。
他立刻向门外跑去,但碳基生物怎么可能跑得过子弹。
鲜血从他的身上涌出,使他那身红袍更加鲜红。
被枪打死的动物,到死也不理解,为什么人类离它们那么远就能杀死它们。
红袍官吏也是如此,他不理解为什么苏抚能开第二枪和第三枪。
就剩两发子弹了……苏抚收起枪。
虽然有点浪费子弹,但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也做不到用刀杀人,下不去手是一方面,他现在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撑他肉搏。
倒地的不只是三个朝廷命官,还有老汉。
刚才的动作已经掏空了他浑身的力气,或许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疾病,在此刻发作。
苏抚扶住了他,他的嘴唇上下碰撞,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
逃。
他颤抖着手臂,指向北方。
逃荒去北方。
苏抚立刻明白了老汉的意思,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他想让苏抚接着活。
天灾人祸之下,又一个生命轻飘飘的逝去。
苏抚将他埋进干旱的土地之中。
落叶归根,陪伴了土地一生的老汉,终将回归土地。
我也会埋葬在这个世界吗……苏抚收拾好几件衣服,和唯一的干粮,开始了自己的逃荒之旅。
……
正当苏抚吃不上饭的时候,金樽清酒愁的压根吃不下饭。
就在昨天,王阿五去墓园调查,结果死在了墓园。
苏抚前往旧炮台调查,结果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下属了?”怀言坐到他对面,说道。
金樽清酒叹了口气:“我感觉情况越来越糟了。”
“什么情况,是望海城的情况,还是苏抚的情况?”
怀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金樽清酒,看得他有些恼火。
“你这么乐观,难道你有他的消息?”
“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怀言说道,“所以,别太自作聪明。”
金樽清酒嗤笑一声:“我真想给你一拳。”
砰!
苏抚打晕最后一名劫匪,并把他手中的镰刀别到腰间。
他不指望从这帮人身上搜到钱财或食物,他们要是有的话也不用出来打劫了。
更何况是打劫一个看着就没有钱的人。
也有可能,他们为的不是钱,毕竟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苏抚随着一伙饥民走了一下午,入夜之后,那伙人不愿意带着一个不明底细的人行动,便把他甩开。
所以,苏抚只能沿着另一条路走,走到午夜时分,终于发现了一座小镇。
这座小镇中有几个士兵在维持秩序,因此镇子里看不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流民,也没有当街抢杀的现象出现。
士兵们没有披甲,拿着的武器更是是五花八门,不像是官兵,更像是私兵。
是义军,还是世家大族的卫士?
苏抚没有过于纠结,他在镇子里逛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流民都被安排到一处专门的院子里居住。
一般的流民会选择直接进去,睡一个好觉,第二天继续逃难,但苏抚会选择先观察院子周围的状况,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再进去。
就是在一旁的巷子口观察院子的时候,苏抚遭到了抢劫。
不过这三个劫匪过于业余,以至于苏抚枪都没掏,只用拳头便把他们就撂倒了。
甩着发痛的拳头,苏抚走进了院子。
破烂的环境让他想起了望海城中,流民居住的破庙,这里甚至还不如破庙!
大慈朝还是有许多进步的嘛,就连流民的定义都不一样。苏抚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慈朝仅在建国初期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到了后来,即使遭遇大灾大难也能靠救济活命。
大云自然也有救济粮,但不知道救济到了哪里。
“我们要去获嘉找亲戚,要不要同路?”
“不了不了,我们去朝歌”
两伙人在交谈,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但看他们人多,也就没说什么。
“镇子里有个大户人家,我们要不要去干一票?”
“你猜那些兵是谁家养的?”
“多找几个人,我不信他敢把我们都杀了!”
有两人在鬼鬼祟祟的密谋着吃大户。
苏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他听不见这帮人在说什么。
他只觉得有两个家伙看着不像好人,他们嘴里的似乎也不是好话。
该不会是在偷偷说我坏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