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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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血案(一)

    刚破完一大案,李剑以为可以好好休整一翻,趁机陪陪老婆儿子,可是三天后,江普县最偏远的北部山区北余乡北余村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受害人是一76岁的农村老太太,其儿子在城里工作,女儿女婿是同村的。刑大接到报案是晚上七点钟,李剑带着刑侦人员赶到现场已经是八点十几分了。

    到了现场后,李剑就傻眼了,老太婆王元奶的尸体已经从二楼的床上被亲属抬到了一楼,且已经被清洗并换上了新衣服,二楼现场也被打扫了一遍。

    经过简单询问,李剑得知,老太太嫁在同村的女儿,一个上午没有看到母亲。到下午两三点钟,叫上同村的朱大发上楼察看,发现老人已经死在床上。

    床、被子、蚊帐上都是血,很害怕,又叫了其他邻居。愚昧的山里人认为是老太太脑出血或被什么野兽伤害而死,根本没人想到是被害了,更想不到要保护现场。他们把尸体和现场都处理了一遍。

    直到老太太在城里工作的儿子回到家,发现不对劲才报了警。

    虽然现场被破坏,尸体被清理,但该做的工作还是一项不能少,法医、技术员、侦察员,各负其职,当即就展开了工作。

    侦查员对最先发现者,死者女儿和邻居朱大发进行了询问调查。

    死者女儿说:其母亲多年来一直是单身居住的,身体比较好,生活能自理。平时习惯早起,与自已家比较近,相互都能看得到。

    今天一直没看到老人,问几个坐在门口聊天的邻居,都说没看到。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她觉得有点不正常,怀疑母亲年纪大了,会不会死在床上,但自已一个人又不敢上楼去看。

    几个邻居老太婆也不敢上去,只有朱大发说:“我同你上去看看。”于是朱大发先,她后,推门上楼去看,走到床前,拉开蚊帐,看到被子和蚊帐上都是血,自已当时吓坏了,怎么会这样的?

    朱大发仔细看了后说:“你妈已经死了,是血冲脑,头都裂开了。之前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

    接着,他们叫来村里在家的亲戚,帮助把尸体抬下来,并进行了清洗换衣,准备等待城里工作的弟弟回家,再商量如何办理后事。

    弟弟回来了解了情况后,认为老人死得不明不白,头部大量出血应该是外力所致,不可能是什么血冲脑引起的,所以就报案了。

    朱大发与死者女儿讲的基本一致。他说自已没事干时,基本上都在老太婆门口的天井玩,因为老太婆住的这个台门里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经常会有人在那里“掷骰子”赌博,没事的人在那里聊天什么的。

    今天下午自已没有活干又在天井里同几个老太婆聊天,刚好老太婆的女儿说,她母亲一天没看到过了,会不会死在楼上,她一个人不敢上去看。

    另外几个老太婆也害怕,于是他就自告奋勇上去了。结果发现老太婆真死在床上了,满头是血。他想到自已一个朋友,前段时间因为血冲脑血管爆了,也是满头流血的,所以很自然就想到老太婆王元奶可能也是血冲脑。

    案件侦破临时指挥部就设在北余乡政府的会议室,第一次案情分析会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召开的。

    经各方汇报获知:76岁的王元奶是被人用钝器多次击打,造成颅脑损伤死亡,死亡时间为饭后五小时。

    技术人员在现场楼梯口发现,靠墙倒挂着两把锄头,中间空缺较大,好像少了一把,而在现场一楼后半间的猪栏中丢有一把锄头,在锄头脑部位发现疑是血迹,法医判断该锄头可以形成王元奶的头部伤。

    现场本身条件又差,还被清扫了一遍,基本没提取有用的痕迹物证,技术员在一楼发现电饭煲里有米饭烧着。

    现场没有遗留任何值钱的东西和现金,唯有一个活期存折,内有五千多存款。但其子女均非常肯定老太婆平时身上必然会藏着一定数量的现金,具体多少,谁都不知道。

    据邻居反应,王元奶的生活比较有习惯,每天早上七点前起床,到菜地去转一下拿点菜,回来吃早饭,之后去田里干点除草,锄地,浇水之类的活,然后回来烧中饭吃,午休一段时间,下午基本在家门口聊天,或参与“掷骰子”赌钱,晚饭一般都是六点左右吃。

    结合法医的分析,可以判断死者系头一天晚上十一时左右被杀。可是侦查员在询问死者女婿时,女婿很肯定的说当天早上七点钟左右他看到过死者从菜地回来往家里走。

    在调查中有许多人反映,王元奶很喜欢“掷骰子”赌钱,凡是有,每场必到,而且她的钱也比较多,经常会从身上拿出一大叠钱的。

    北余乡是偏远山区,大部分村民条件比较差,特别是老头,老太,基本没什么钱,何况平时也基本用不到什么钱,像王元奶在村里的同龄人中算是“小富婆”了。

    据查王元奶的子女,对她比较孝顺,生活必须品都是他们买的,特别是在城里工作的儿子,每月还会给他二百元现金,而她又不需要用什么钱,所以村里人都知道她比较有钱的。

    王元奶虽然比较小气,赌博时也经常会同别人争吵,但村里没有任何怨家对头,其丈夫十几年前生病死亡,老太婆一直单身,也没有任何不良反映。

    北余村共60多户人家,全村有一户人家在村里办锁厂,20多个工人都是村里人。

    村里40岁以下的年轻人,基本在外面打工或做生意,条件好的,在城区买了房子,全家不回村,在村里的基本上是一些老年人、小孩,还有少数没有文化,没有特长的年轻人在村里务农或打零工。

    山区的农村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到晚上八点钟,整个村基本上静悄悄了,不会有什么人走动了,最多能听到几声狗叫声,到十点钟,基本上就没有亮灯了。

    综合这些情况,在案情分析会上出现了两种意见。

    第一种意见认为该案是入室抢劫,或入室盗窃被发现后为掩盖罪行而杀人,结合北余乡的地理位置,流窜作案的可能几乎为零,本村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作案时间是晚上十一时左右,也完全吻合现场的情况,王元奶是睡在床上被杀的,但无法解释王元奶女婿的证词和电饭煲烧饭的情况。

    第二种意见认为是案件无法定性,但可以肯定作案时间是上午十一时左右,认为王元奶女婿的证词是最有力的证据,且电饭煲中烧熟的饭也符合早饭吃完烧中饭的生活常规。但是王元奶为什么会被杀在床上无法解释,王元奶从来没有上午睡床的习惯,那么案犯能以什么样的理由把她骗到床上去。

    隔壁有个八十岁的老头,难道这老头与老太太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经过再三讨论,以及对王元奶邻居反复调查询问,最后大家统一了意见,认为王元奶女婿应该是属于记忆混乱,把头一天的事混到当天。否则其他邻居包括她女儿不可能整个上午没人看到的。

    意见统一后,指挥部决定还是采用老办法,全村大排查,重点排查有违法劣迹,特别是有偷盗前科和经常与死者一起参与“掷骰子”赌博的人。

    隔壁的老头被列为了一号对象排查。

    两天两夜的排查后,整个北余村60多户人家都已排了一遍,并没有排出像样的嫌疑对象。

    隔壁的老头虽然没被排除,但并没排查出他有其他的疑点,也反应不出他与老太婆有男女关系。

    李剑和指挥部一班人都觉得非常奇怪,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案件虽然现场条件差,但是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要排出嫌疑对象应该不会很难的。肯定是在什么地方疏忽了,必须倒回去重新理一遍。

    李剑要求从报案人开始,对已经开展的每一步工作,接触的每一个人,再认真过一遍,这是李剑从多起疑难案件侦破中总结出的经验。

    每个人往往都会有先入为主的时候,就像解数学题目一样,一个或几个思路都走不通的时候,如果回过头来,静一静,抛开之前的想法,重新理一下,往往新的解题方式就出来了,破案也是这样。

    李剑讲完没多久,铁公正用手一拍自已的脑袋说:“大家注意到没有,这个朱大发好像不太正常,他是与受害者女儿一起上楼去察看老太婆的情况的,但他的表现似乎有点过于平静了,一个普通人突然看到满脸是血的场景,会这么平静吗?”

    经铁公正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这个朱大发绝对有问题,别说是一般人,就是我们这些见多了凶杀案现场的人,事先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场景,也做不到如此冷静。

    马上抓捕朱大发,并针对他开展全面调查。

    朱大发的抓捕倒是很简单,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当晚由铁公正,方大虎带着虞天生和黄人杰将朱大发押回刑侦大队进行审讯,李剑带领其余人员继续留在北余乡。

    一方面是对朱大发开展调查,另一方面,虽然大家一致认为是朱大发作案,但毕竟只是分析推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高兴过头,还必须继续排查。

    经查,朱大发三十八岁,与妻子俩均在村里方某锁厂上班,他们有三个小孩,分别在读初中和小学。家里有两间二层楼房,但二楼的地板都没有铺过,只有一楼可以使用。家里没有任何象样的家具,三个小孩穿的衣服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或别人送的。

    小孩的书费还欠着学校,厂里已经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厂里反映夫妻俩人干活都比较懒,技术也不好,工资比别人低一半,而且都是提前预支的。如果不是同情他家里穷,早就开除他们了。

    邻居都反映,夫妻俩都很懒。他们的田都慌着,什么都不种,连吃的菜都靠别人施舍。一年到头都向别人借钱,工资发来不够还债,邻居家基本上都有钱欠着。人家是好吃懒做,他们一家是没有好吃照样懒做,全村数他们的生活条件最差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铁公正电话打给李剑:“这个朱大发应该不会错的,但是到现在口供还没有拿下来,要不你们先撤回来,你亲自来审一下,如果口供拿不下的话,很麻烦的。”

    李剑说:“好的,我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回来。”

    当李剑风风火火回到大队部时,刚好市局的两个预审专家到江普公安局调研,铁公正就把案子的情况同他们说了。

    两个预审专家老李和小张,主动要求,下午的审讯让他们上。李剑的内心很不愿意让他们参与审讯。

    一是李剑并不迷信他们的水平。李剑很清楚市局的所谓专家,一半是靠吹出来的。

    二是李剑怕他们使坏,这些所谓的专家如果顺利拿下口供,自然是好事,可万一不顺利,他们一时拿不下,他们会想办法说成对象错了,其他人也别想再拿下案犯的口供,否则不是说明专家还不如下面民警的水平吗?

    但是,这种话李剑又不能摆在明面上说,而且人家主动来帮助你破案,你还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不是人了。不过李剑始终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李剑对两位专家说:“由两位专家亲自上阵帮我们审讯,实在是太好了,我会全场在监控室,把整个审讯过程录下来,作为一个教材,让我们的民警好好学习,以提高我们的审讯水平。”

    小张呆了一下,立即说:“哦,这样的,那我可不能乱说话了。”

    李剑心里想:“妈的,我就怕你们到时审不出了,给我乱说话,才使出这招。”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这怎么可能呢,你们可是市局的预审专家,是我们的偶像,怎么会乱说呢?”

    李剑安排好之后,就让老李和小张两个专家进入装有监控录像的审讯室进行审讯了。

    事实如李剑所料,三个小时不到就败下阵来了,而且三个小时之内讲来讲去那几句话,动不动拍拍桌子说一些威吓的话,根本没有什么用。出审讯室第一句话:“这个家伙,有点难对付,软硬不吃。”

    李剑心里发笑,但表面还是客气地迎上去:“两位辛苦了,我们非常感谢你们,相信在你们的基础上,我们再加把劲,应该可以拿下的。”

    接着李剑就安排赵刚和张松柏继续审讯,不能让审讯工作冷场下来,李剑对自已手下的几员大将反而很放心,他们不会急于求成,没有一个会好大喜功。

    几个人也很了解李剑,每一次疑难案件的审讯工作,都是他们在里面审,李剑在外面听,关键的时候,李剑都会把握时机,及时出现一举攻破案犯的心理防线,相互间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

    而且每一次的审讯之前,李剑都会召集大家,针对被审对象的特点、爱好,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详细讨论,制定审讯方案。甚至详细到在审讯过程中,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都要事先反复斟酌,出现什么情况可以恰当抛出一点证据。

    绝不允许擅自作主,胡乱审讯,或者过早地抛出证据。所以,当两个所谓的预审专家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任何准备工作不做,就进入审讯室审讯,就已经犯了审讯工作大忌,所以李剑才会更加防范他们。

    事实上,铁公正自已亲自带人出来审讯,让李剑留在现场,已经乱了李剑一贯的做法和部署,接着市局专家又上去搅和一通,让李剑更是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