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割头都给事中
笑够了之后,郑王爷严肃下来说道:“你现在是七品官,当初是我亲自给你签的委任状,让你去当县令,两年前你就是七品官了。这次你中了举人,仍然给你授了七品的都给事中,你可有怨言?”
我赶紧跪下,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子尚且年幼,才疏学浅,能够入朝为官已是泼天之幸,能做一科之主官已经是幸事,不敢多奢望。”
在这个年月,我一个年满15岁,虚岁17的人舔着脸说自己年幼,是有点过分的,但是咱长的脸嫩。
按周岁算,我也就刚15,身高还不到一米六,鼻子下头还没开始长胡子。
所以说这几年营养足够锻炼的也很勤快,身体已经不像前些年那样弱不禁风了。
不过怎么看我也就是个身体健康的少年而已,简单的说,毛还没长齐呢!
“你确实年幼,贸然给你抬到高位,你自己承受不住,周围的人也没法接受。”
“这样吧我给你双俸,让你管上两个科,工科和兵科全让你管,多熟悉一下朝中的人员事务,干上一年半载,我再提拔你。”
任务派下来,我能说不干吗?我能说高中学习紧,我想多睡会儿,少给我加点活。
只能又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等从郑经那里出来,我心里就高兴起来,兵部,这回你们落到我手里了,当初让一个十三岁的秀才领着50个人去给你们打仗,送死。
你们这群没人性的,这回老子活着回来了,看我不把你们查的底裤都掉出来。
现在过去了好几年,当初很多事情都查出来了,吏部的那个多嘴张侍郎建议让团练出征,但是兵部负责具体发文。
这个谷郎中负责起草文件,他在发文的时候故意加了一句话,要各个秀才带队,这句话完全是多余的,领导没提这茬,前线只需要炮灰,不需要秀才,是他故意让一群秀才上前线。
可以说他多写的这句话,把我们这群秀才放到了危险的境地。
时间不长,工部的官员和兵部的官员都开始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了。
而我像用机关枪扫射一样,把兵部的一群官员平扫了一遍,用一堆报表,搞得他们神经兮兮,紧张不已。
而后我就集中力量去找那个混蛋的麻烦,就是那个给我找麻烦的谷郎中,让他给我玩阴谋诡计,我一定让他丢官,进班房。
世界上只怕认真二字,这个郎中屁股实在是不干净,我还没有真正的认真查,这个家伙就已经坐不住了。
因为我很轻松的就把一次他负责的军功审核,查出了问题。
这个家伙的科举考试的数学弄不好是抄的,数学真的是不及格的水平。
一份报告里的总人数和死亡人数,和编制人数就对不上。
还有斩首数,他们在这场战斗当中砍掉的敌人脑袋的数量,比活下来的士兵的数量还多。
仔细的算一算,就会发现一个恐怖的数据,我们的士兵的死亡人数和斩首敌人的脑袋的数量基本相同。
如果按照善良的方向理解,那就是我们的士兵一命换一命,和敌人们同归于尽了。
但是更多的人会认为,他们是把战死的士兵的脑袋割下来,当成战功上交了。
我把这堆数据单独提出来,现在一张纸上,一个一个点着数据问他。
明显看到他的眼珠在左右乱晃,鼻尖上开始出汗,喉头上下的动,紧张的不断咽口水。
这个问题是5、6年前的,不好查,但是可以看出,这小子就喜欢在这方面下手,着重查近期的,好查的那些事件,应该就能查出毛病来了。
从我开始和这个谷郎中杠上,我就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每天我上下班都有十个士兵在我的两边保护。
吴家两兄弟,那更是在我身体的一米之内,连上厕所都跟着我。
而我还安排了十名士兵,身着便装,里面穿着皮甲,身上藏着短刀短棍,隐藏在道路的两边,混在老百姓当中。
这个小子肯定和很多的军方人士勾连在一起了,我查的这些事情绝对是他和那些军队的将军勾结才能完成的。
基本上就算是两拨合伙薅郑王爷的羊毛,因为作战的时候的斩获是每个人头15两银子。
当然,这个数字是有上下浮动的,纯正的满洲脑袋最贵,能达到30两银子。
一般的清军就是15两银子,如果是清军的绿营,价钱就更低。
只要搞到一颗能够混过关的脑袋和腰牌,基本上就能拿到十两以上的银子。
银子!这个东西再多都不嫌多呀,而我要把这个问题查出来,不光是这个郎中倒霉,那个提供脑袋的军官也要跟着一块倒霉。
不管他的脑袋从哪来的?先说这个钱发到哪去了?发到士兵手里了没有。
我查了没多久,就知道这小子针对我干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郑王爷接见我的时候,没有提我送过去的700多个用石灰腌制好的人头。
只提我俘虏的县令县丞,这套县常委班子成员。
仔细对照数字之后发现,就在我把人头送往南京不太长的时间,安徽和浙江这两个地方就发生了三次规模不小的和清军的冲突。
这三次冲突我们都赢了,各有斩获。
而这三次斩获的清军的头颅加到一块,刚好是我送往南京的脑袋数字。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路途遥远,军方很难确定我当时的斩获的真实情况,所以拖延了奖励。
没想到问题出现在这里,我砍的脑袋,现在算到别人头上去了,算到别人头上也行,问题是你得给我点实惠。
捞不到名声,那就多捞点钱,意思是一样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把我砍的几百个脑袋整没了,这可不行。
我顺着这个线索就调查当初送脑袋进京的这个过程,很快就查出了问题。
脑袋确实是送到了,而且还有收条,收条上签的字就是这个混蛋郎中的。
他收到了脑袋,然后这些脑袋没有入账,而是分给了三名军官,让这三名军官拿着脑袋重新入账。
这回我揪出他的尾巴了,列出数字写了份报告,言简意赅,把这个贪我功劳的家伙的整个行动程序都给说清楚。
当天下午,兵部的这位谷郎中就锒铛入狱了,而我非常高兴的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晨,离开家没超过一公里,三支利箭就从街边的楼上射向了我。
我被吴家老大一脚踢翻在地上,射向我胸口的三支箭全部落空。
在我身边保护的那十名士兵,上前把我围住,用身体当盾牌。挥舞着手中的刀,挡住了弓箭手的第二次进攻,这些士兵衣服里都穿着甲,又成功挡住了四支箭。
还好这种刺杀我只经历了一次,从这次开始,我身边的十名士兵全部带盾牌,穿着铠甲,走在街上之后,就像一个净街虎。
周围的老百姓迅速闪开,因为我的名声已经败坏的不成样子。
有人会当街刺杀我,靠他近了,会殃及池鱼。
我在当县令的时候是个杀人大魔王,砍掉了一两千的脑袋,结果报功的时候被兵部的一个郎中给贪污了。
这小子回来就把这个郎中的脑袋给砍了。
这小子还会用妖法?在战场上,能够把雷引下来,几个雷一劈下来,敌人不是被劈死了,就是被吓死。
当然还有说我是雷公转世的,说我会五雷正法,还有说我是个妖精批了人皮。
反正老百姓说什么都有。
总之基本没有什么好话,但是老百姓的传说却对我有一种保护作用,一般的杀手不敢动我了。
没有学过物理的,对雷电都有一种很强大的畏惧感,我这个和雷电有关系的家伙,那就更让人恐惧了。
这次对我的刺杀,并没有影响我们姓谷的郎中被刑部严刑逼供。
这个贪财贪到胆大妄为的家伙,还没等真正的上刑就全部招了。
一共牵扯到11个大小军头,他们所管辖的兵力,甚至都超过了一万。
而他们在延平王手里坑到的银子,数量相当大。
光是这位谷郎中捞到的手续费就得一万多两银子。
这还只是手续费,他最狠的是那次倒卖我上交的那些人头,因为都是手续完整现成的人头,价格也最高。
光是那一笔,他就挣了差不多三万两,买他脑袋的那些军头们挣了功劳,但是不但把奖金全得给他,还得再每个人头倒贴十两。
现在好了,不但家产全部充公,脑袋也叫这位谷郎中给送掉了。
那段时间刑部忙的要死,被这位谷郎中牵扯出来的有11个人,被这十一个大小军头咬出来的人就更多了。
有些被咬出来的纯粹是无妄之灾,有一些确实是屁股不干净。
最后抓了各级的官员和将领,差不多得有100个,最后砍掉了30多个脑袋,罚没的财产价值100多万。
在我看有些脑袋真的砍的很冤,案值真的不大,坐上几年的监狱,然后罚没财产就完了。
不过延平王还是把他们的脑袋给砍了。
如果站在郑王爷的角度上看,这帮家伙都该死,砍的脑袋都少了。
不光是他们合伙起来坑他的钱,还因为他有一种被轻视,被鄙视的感觉。
从审查出来的那些情况来看,用假脑袋骗钱的勾当,在老延平王的时代就已经有了。
但是那个时候数量比较少,比如砍了十几个脑袋,然后想办法弄两个假的,凑个整。
可等到郑经上台之后,这脑袋的掺假率就越来越高,让人感觉好像是小延平王比较傻,更好欺负一点,更好骗一些。
原来是把小胜吹成中胜,现在直接把不胜变成大胜,把败仗吹成胜仗。
本身是打的大败,自己这边死伤很多,然后把死去的这些士兵的脑袋割下来,再把头发剃了。
脑袋后面梳上一个金钱鼠尾,冒充清军的脑袋,再从那些不怕死的商人手中买一些清军的腰牌。
自己手下死伤的士兵的脑袋,就变成了这场大胜的证据。
最让延平王愤怒的,是前一年,他声势浩大的向长江上游进攻的行动。
屁成果都没有捞到,钱花了不老少,人死了不老少。
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把马鞍山给占领了,结果连个县城都没打下来。
打死的清军不老少,奖金给了不老少。现在却发现,发的奖金有一半多都是假的,被骗了,这能不让郑王爷恼羞成怒吗?
这不光是不把郑王爷当干部了,这是直接把郑王爷当二傻子忽悠啊,还是组团过来忽悠?
而参与这个诈骗活动的主要的就是军方和兵部。
兵部从尚书、侍郎再到郎中,挨个的被骂、被批、写检查、扣工资、罚奖金,那算是小处罚了。
最让兵部的那群大人们受不了的,是郑王爷把砍头的地点,就放到了兵部的大门口。
30多个被砍头的人,几乎是两三天一个,脑袋就对着兵部的大门,然后被一刀砍下头,血直接喷到大门口的台阶上。
虽然是天天清洗,但是兵部的大门口附近总是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真的是太刺激了,不知道多少兵部的官员们晚上都做噩梦。
而这些被砍到的脑袋,实际上只有一个跟我关系很大,其余的都是刑部折腾出来的。
但是,因为是我查出了那位倒霉的谷郎中,最后是他意志不坚定,把同伙和同僚都供了出来。
所以这些脑袋都得算是我给整没的,然后我的名声在官场上,那就更臭了。
我的外号已经有好几个,叫的最响的是割头都给事中。
简称就是割头事中。
还有叫的更简洁的就叫做割头周,或者是周砍头。
在南京城里,只要我从我家里出来,左右两队拿着盾牌的护卫往外一走,整条街上顿时就安静了。
街道上的人能躲进小巷就躲进小巷,能跑到旁边的店铺就躲进去。
实在没地儿躲的就贴墙脸对墙,屁股冲外,站好,生怕多看我一眼会沾上煞气。
没法不让他们害怕,两个多月的时间,砍掉了30多颗脑袋,平均是两天砍一个。
而且还都是有官职在身的,最高的就是那位傻乎乎的谷郎中,已经是五品官了。
当然,砍掉的武官的脑袋级别也很高,连参将、总兵这些都有,不过他们的含金量比较低,手下其实没有太多的兵。不如这个正经的五品官,那么显赫。
现在我这个七品官在市面上的声望比六部尚书的名号都响亮,当然是不好的声望。
我们的王爷借着我这把小刀在那群大小兵头之中割下一大块肉来。
将近两万名的士兵归延平王府直接管理了。还抄家抄出来大量的财产,可以小小的满足一下郑王爷的后宫的需求。
特别是兵部这个权力巨大的部门,郑王爷好好的收拾整顿了一番,连杀带撤,空出了好几个职位。
然后安插进去好几个郑王爷的亲信,让郑王爷对朝政的控制更加的严密了。
光是砍掉的那些总兵、参将、守备,省下的那些俸禄,一个月就得有一万多两。
再加上撤职的一部分人,降职的一部分,又节省下了不少的工资开支。
总体来讲我这把小刀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风浪,不说人人自危,至少看见我之后就会觉得发毛。
有些人研究了我查找问题的方法,发现真的没法破解。
我们这个小朝廷也有御史这个职务,但是经常性的是写上一份弹劾的文章结果是查无此事,或者根本不是那回事。
而我根本就不是听说,只查数字,我才不会在报告上写,听说你犯什么事儿?而只写清楚某年某月某日有件什么什么事。
支出了多少钱?申请了多少钱?支出的款项哪些不合理?或者支出和收入有多少的差额,需要当事人解释。
我这招要比那些听说你犯了什么事儿,下手狠多了,而且也准确多了。
除了一部分因为记账水平不过关,或者数学功底太差的,把账目记错了,账算错了。
大部分出现这种数据错误的,仔细查查都能查出点猫腻来。
而谁敢说自己经手的工作一点毛病没有?而且很多人自己都知道自己干的事有很多的毛病。
而我这个主管工科和兵科的双科长,应该是双都给事中主要的职责就是检查审核。
说直接一点,那就是给他们挑毛病的,于是一天在郑王爷高兴的提起我的功劳想要给我升升职的时候。
朝堂上的一群主官们异口同声的同意我升职,而且一定要给我好好升职,升到一个不用管具体事情的高职位上去。
随着我的名声越来越大,我的过往也被事无巨细的拔出来了。
比如说我第一次带领着50名团练出征安徽的事情,也被添油加醋的传了出来。
罗总兵为了掩盖他派我送死的这件事情,拼命的把那场战斗的场景给搅浑了。
其中把我的作用提到了很关键的位置,而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万马军中直取对方将领首级的,一槌定音的角色上。
虽然夸大了自己的作用,但是也把我的作用摆的很高,这回郑王爷也了解到了一些内情,知道当初是我带1000人的部队顶在了最前面。
所以对我的军事才能有了很大的期望,甚至他希望给我调职以后,直接顶替那位可怜的兵部谷郎中的职位。
让我从正七品直接跨过六品到正五品。
但是延平王刚在草堂上表示出这个意思,兵部的尚书大喊三声“不要!不要!不要哇!”
然后就一下子晕倒了。
朝堂上一阵混乱,又叫太医,又给灌水,总算是把这个老头给搞醒了。
结果兵部尚书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不要啊,千万不要啊!”
兵部就没法去了,想想也是,我把谷郎中给搞得掉了脑袋,受他牵连,一位正堂官也掉了脑袋。
被撤职降职的兵部官员有七八个。连兵部尚书和几个侍郎也受了处罚,轻的写检查扣工资,重的被降职。
最可怕的是,现在兵部大堂门口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开,很多人晚上都会做噩梦,会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