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3章 韩成的态度
翌日上午,韩成来到知州衙门,轻车熟路的找到议事的房间。
与在座其他人见礼以后,韩成来到上次韩贽给他指定的,前排靠旁边的位置坐下。
其他知县看在眼里,也只是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没做言语上的交流。
随着议事时间的临近,还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外面走进来。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参与议事的人不再是清一色文官,而是多了三名顶盔掼甲的武将。
“权知沧军州事!韩知州,到!”
房间内的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随着门口侍者的声音落下,韩贽迈着四方步走进房间,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名武将。
韩成定睛观瞧,这名武将正是前几日才见过面的保顺军魏将军魏凯。
韩贽绕到桌子后面,向下面众人点了点头,这才居中坐下,魏将军则坐在他的旁边。
等众人纷纷落座后,韩贽先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当看到韩成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韩成心里“咯噔”一下:这位上官的火气还没消呢。
韩贽先清了清嗓子,介绍了一下魏将军的身份,这才继续说道:“今日召集大家议事的目的,想必有些人也猜到了。往年这个时间,随着秋粮的入库,辽人就会跨过边墙南下劫掠我大宋的财物和人口。本官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今年也不会例外。现在先由魏将军通报一下,近期辽军的动向。”
魏将军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朗声念道:“九月十二日,我军接到信安军传来的消息,从辽国永清城涌出三千余骑兵精锐,延两国边境向东进发,目的地不详。九月十六日,我军斥候发现,在我沧州与大辽边境以北百里外,发现辽国骑兵三千余。我军分析,这些人正是来自永清那股骑兵,目的是等待合适时机,南下跨境对我大宋实施劫掠。”
魏将军说完,向韩贽点头示意。
韩贽再次用目光扫视在座众人:“都听清楚了吧。辽人已经到家门口了,下面的事情,不需要本官多说,都表个态吧。”说完,他就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饮茶。
众人听上官如此说,都心如明镜一般,打仗打的是什么?不就是“钱粮”二字吗?现在叫我们过来,还不是征粮征饷?年年如此,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即使是件轻车熟路的差事,也没人愿意第一个发言。
通常第一个发言的,此人的募捐数量,对此次募捐的总额,有很大的影响。
捐多了,会得罪同僚,各县的财政都算不上宽裕,再捐出去一大笔,日子恐怕要难过了。
可捐少了也不行,会得罪上官。每次募捐的总额是要写成公文,递到河北路相关衙门的。数量太少的话,不是打咱们这位韩知州的脸吗?
韩贽等待了许久,一杯茶都喝完了,还不见有人出声,心中不免烦躁,暗骂这些人不知道给自己长脸。
“知州,下官有些话想说。”就在韩贽想发脾气骂人的时候,第一排靠边的位置,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刚才说话的,正是无棣县知县韩成。此时正举着手,示意要发言。
韩贽本就心情不佳,现在看见韩成举手,他又想起昨晚那封信了。“驭下无方”这四个字,几乎成了他的心病,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他不耐烦的冲对方甩甩手:“你等会儿再说。”
韩贽对韩成的态度,全被众人看在眼里,心说这小子要倒霉啊。
上一次集议,韩知州对这小子还挺好的呢。特意把他从角落安排到第一排位置,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势了。
有心思阴暗的甚至在想,要是哪天这个韩成被降职使用,自己是不是跟知州讨要过来,当个下属啥的。能每天对一名正七品官员呼来喝去的,这也是个乐子啊。
韩成此时就有些尴尬了,他从韩贽对自己的态度,能看出自己确实得罪了对方。也表明了,二叔昨晚的分析是对的,正因为如此,他更要积极弥补和对方的关系。得罪直属上官的代价,可不是他这个七品芝麻官能承受的。
韩成并没有放下手,而是给韩贽旁边的魏将军使了个眼色。
魏将军自然是明白对方的意思,说心里话,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每次接触的时候,对方没有像其他文官那样,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仅如此,还能为了一方百姓的平安,亲自参与剿匪。事后,又送上一笔谢仪。这些都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魏将军侧过头在韩贽耳边低声说道:“知州,既然没人发言,不如就让此人先说几句。”
韩贽虽是魏凯的上级,可对方开口说情,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毕竟阻击辽人的战斗,还要指望此人呢。
韩贽先微微点头,这才转头对韩成说:“既然你要说,就说吧。”
韩成这才起身行礼,又向魏将军点头表示感谢。
韩成依然用刚才怯生生的语气说道:“知州,无棣县的贫穷落后,您和在座诸位都是知道的。但我无棣全体百姓,依然想为阻击辽军出一把力。下官愿代表我无棣一万余名百姓,捐钱财十万贯和粮食一千石,作为军资。实在是无棣过于贫困,能拿出的钱粮有限,还望知州莫要嫌弃。”
说完,韩成还摆出一副惭愧的样子,好像自己都嫌弃捐款的数量太少似的。
当韩成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房间内的众人瞬间炸开了。
十万贯钱财是什么概念?沧州一个上县一年的财政总收入,才区区八万贯。减去日常开销,再加上风调雨顺的天气,一年能剩下一万贯,就算当地的官员们为官有法,治理有方了。
别忘了,这算的也只是钱财,还没算那一千石粮食呢!
众人在下面纷纷议论。
“这个姓韩的,是疯了不成?”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我要疯了。我们县里是真拿不出来啊。”
“我也要疯了,他一下捐那么多,让我等如何应对?”
“急个啥?明显是吹牛呢。”
“就是就是,他无棣啥个鬼样子,谁不知道?别说捐那么多了,你问问他,见过十万贯长啥样吗?”
韩贽的反应比其他众人要冷静一些,他知道韩成的家底。这小子几个月就赚了四十余万贯,后又骗了滨棣二州一成的粮食。
可是,拥有钱财和舍得捐出钱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此时韩成在韩贽的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称心。真是给自己长脸啊,这要是把募捐数量报上去,绝对稳压其他州府一头。
韩贽向韩成招招手:“来,到中间来坐。”转头又对座位上那名官员道:“那个谁,你跟韩成换一下。”
坐在一旁的魏将军,看到韩贽这个态度,心里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不管民政,对地方财政缺乏了解,更不知道十万贯对一个县的财政意味着什么。
当所有人都在诧异于对方捐款数量的时候,魏将军考虑的则是韩成在知州心中的位置。
之前韩贽让他帮助无棣剿匪,他还没怎么上心,只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军事任务。哪怕最后收了人家的谢仪,他拿的也是心安理得。
可是现在让韩成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就很耐人寻味了。
自古以来,座次的排序可是很有讲究的。不是说谁先来的,就可以选一个好位置。后来的,就只能坐在犄角旮旯。坐在什么位置,通常取决于你在上司心里的位置。
现在韩成已然成了知州面前的红人,自己将来要如何与对方相处,还真需要仔细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