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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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晋王的“骄妻”

    君臣两儿又提到了对突厥,以及东边的高句骊,百济和新罗征伐和外交的话题上,一聊就上头忘了时间,直到申时末裴行俭才离去。

    裴行俭走后,宦官陈伦提醒他:“大王,再过两天就是五月初七了。”是啊,今天是端午,再过两天不就该准备与王雪艳的婚礼了吗?想到这里,李治腔子里的那汪心海,犹如遇到了飓风般翻腾起了大浪。

    早在冠礼过后,李治已令官邸中人备下了迎接新娘所用的双马摒车。所谓双马摒车,制造材料比一般马车看上去要华丽许多。

    普通婚娶用来迎接新娘的马车,多以松木制造车厢。偏偏王雪艳却要求,本翁主婚礼用的摒车,必须用上好的檀香木制造,外面裹上纯金!车内特设坐榻,这样我累了还能垂足坐在里面!

    还有,我要从咱们府邸到晋王官邸这一路上,都要铺着红色的绸子作为地毯。高阳公主大婚时有的,我王雪艳只能比她更好!

    另外,前来晋王驻京官邸传达翁主意愿的家臣,传达了王雪艳的坚决态度:若晋王李治不满足此要求,她宁愿死也不入晋王府。

    太原王氏的家臣好似一只观天的青蛙般,眼高于顶地将王雪艳的原话转达给李治。李治却始终保持谦逊,巧妙应对的态度。他心里苦笑,大概那天十七娘出嫁时,房遗爱也是寡人的这种心情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李治只能忍下对家臣及长公主的厌恶,他言不由衷地说“还请你回去转告姑祖母和王妃,既然娶了十一娘,寡人自会善待她,满足她所有愿望。”

    家臣听罢,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李治的款待,承诺将李治的话转告长公主和自家翁主。待家臣用完膳食,李治脸上展露出十分得体的笑容,带着自家仆人姬妾,将这位家臣亲自送出官邸。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驶出保宁坊,迎着落日余晖,渐行渐远。

    直到这时,站在李治身后的长孙询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车驾驶离的方向,使劲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他一面用袖子擦拭嘴角一面骂了句:“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家养的一条恶犬,竟敢冲大王狂吠不止,活腻了他!若非大王拦着,刚我就想一剑砍下他的狗头!”

    李治转脸瞬了他一眼,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弧。他轻轻拍了下表弟日渐结实的肩头,低声劝道:“询儿,我知道,你打心底讨厌别人对我不敬。这不仅仅是因为寡人是你的主君,更是咱们表兄弟两儿从小的情分。这谁也比不得。不过,你得记住,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一旦冲动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阿兄想得深远。”长孙询钦佩地点点头。

    五月初七隅中,李治在官邸婢女们的忙碌服侍下,换上炫黑色交领深衣,在腰间系上褐色绣卷云蔽膝垂在围裳前端。乳母卢丛璧小心翼翼地将一顶藩王婚礼中所佩戴的长冠,用一根檀香木簪子固定在他头顶的发髻上,仔细调整位置后系好缨子。

    李治在镜前审视,满意点头,整装完毕。

    在一众人欢声笑语,戏谑玩闹的簇拥下,李治腾身跃上马背带着双马槟车和一大群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长公主官邸走去…

    隆林坊,同安长公主官邸中,千金贵体的王雪艳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在祖母和母亲的哄劝下,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翁主起床之后,便有官邸内极有眼力见的婢女们端来金盆,盐水、帛巾和痰盂,细心周到地伺候着这位极难相处的主儿洗脸,漱口。一切就绪后,婢女们又将早膳摆上了食案齐声道:“恭请翁主用膳。”

    王雪艳三步并为两步地走到食案前,低头快速扫了一眼,摆在案几上的早膳。有麻饼、燕窝粥和雪蛤糕等吃食。若换做其他人见了这等饭菜,定然心花怒放坐下来好好地为自己开顿洋荤了。

    可王雪艳却是极个别的。她朝天翻了个“就这些”的白眼儿,撅起红艳的小嘴儿,不屑地从鼻孔中冷哼了声儿。

    须臾,王雪艳竟抬起脚猛地将面前的黑漆红边的食案,“咣当”一声儿踹翻在地,一案几的盘盘碗碗无一幸免地砸了个粉身碎骨,浓香的粥汁洒在羊绒地摊上弄脏了地毯,却溢满了一屋的香甜。

    吓得伺候早膳的婢女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跪求翁主息怒。

    听到里屋声响的同安长公主,连忙带着侄媳妇柳娘子跨进了王雪艳闺房的双扇雕花门。满地汤汤水水和散落的饼子、糕点看得长公主一阵心疼,连忙道:“我的小活祖宗诶,你这是干什么啊!这都是上等的早膳啊,就是宫中人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就…”

    与同安长公主一起进来的柳娘子,也就是王雪艳的亲娘。

    她双手提着华丽的裙裳跨过碎瓷片儿,努力地想绕开那些洒在地摊上的残羹汤汁儿,却偏偏遭遇地上的粥羹,将她拖了很长的裙子弄脏了。柳氏扭头看了一眼脏裙子,清秀的脸即刻变得狰狞起来。

    此时的柳娘子也顾不得地上的脏东西,咬牙切齿地转过步来到跪在地上的一名婢女跟前,恶狠狠地给那婢女踹了个窝心脚。

    那婢女凄惨地发出“啊”地一声儿尖叫,本能地用手捂着胸口,疼得她直流眼泪,趴在地上,虾米似得蜷曲着瘦弱的身子。

    此时,她只觉嗓子里涌出一股腥甜,在实难控制的情况下,她“哇”地声儿,吐出了一滩血在地上,随即便是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同安长公主黑着一张老脸,冷冷地咬牙道了声儿“晦气!”扬声吩咐官邸内的下人将昏死过去的婢女拖出去,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似乎这些婢女在他们眼中,犹如任人踩踏的草芥般。

    站在食案前的王雪艳,蛮横地扭了下小腰,恼恨地跺了一下脚,伸出修长白嫩的食指,居高临下地,指着跪在地上请罪,吓得瑟瑟发抖的婢女仆人,蛮横不讲理地呵骂道:“瞧瞧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跪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收拾干净了!别忘了,今天可是我出嫁的大喜日子,若是被你们搞砸了,你们有几个脑袋赔给我!”

    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婢女们本着惹不起,忍得起的原则应了声诺后,连忙起身拿扫帚的拿扫帚和簸箕,取抹布的去取抹布…

    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地,同安长公主斜目瞥到了地上的那抹,触目惊心的残红。她懊恼地,咬牙切齿,不知该恨谁的一面猛烈摇着手里的那把雕花檀香扇,嘴里还一面愤然地说了句:“真是,大喜的日子非要见血,不吉利!”话未落,便听得一旁王雪艳娇声怒斥那些收拾地上残局的婢女,她声线尖利,言语极为恶毒狠辣:“贱婢,眼瞎了还是耳聋了?难道尔等没有看见地上那摊不吉之物,没有听见长公主的话吗?还不快先把那摊子脏东西给我擦掉!”

    “诺,婢子省得了。”一名名唤傅娘的婢女说罢,即刻跪下身拿着抹布利落地将地上的那滩血擦的个干干净净。

    傅娘年纪也不好过十六七岁,身量高挑,相貌平平,属于丢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毫不起眼的女孩儿。

    天可怜见的,傅娘从十岁被卖到王家伺候王雪艳,从小就在王雪艳欺负凌辱中长大。十六七岁,本该放出去嫁人的年纪却被大长公主指为王雪艳的陪嫁丫鬟。小小的补偿便是提升为贴身大丫鬟,并有权与男主人公发生关系,美其名曰为了给王雪艳固宠。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就傅娘的相貌根本入不了男人的眼。

    婢女们收拾停当后,按着同安长公主的要求又重新为王雪艳置办了新的早膳。说是早膳,其实不如说是午后之膳了。因为,王雪艳是隅中才起的床,适才又闹了那么一出,小小的插曲却也将时间一卯一刻地,从指缝里浪费掉了大半儿。到新“早膳”端上来时已到了午后。

    王雪艳吃饭时就像喂猫儿,吃一阵儿耍一阵儿,磨磨唧唧任凭同安长公主和母亲柳娘子如何催促,如何哄劝,她非但不听话,反而变本加厉地磨蹭。一顿饭,整整用了两个多时辰。

    戌时,太阳偏西之时,家仆来报说:“禀长公主,柳娘子,翁主,晋王迎亲来了!已经在大门口木栅内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了!”

    同安长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象征性地戳了一下正在用膳的王雪艳的额角,话语中却是满满的溺爱和无奈:“看看吧,你还不快点儿,人家都等了这么久,咱却连嫁衣都没穿好,妆也没有化,唉你啊真是个活祖宗!”说着,竟吩咐傅娘在她吃饭时为她化妆。

    “啪”地一声儿,王雪艳蹙眉,挥掌重重地,打落了傅娘正在为她擦粉的手。傅娘经她这么一打,手下疼痛不小心将手里的粉扑掉进了王雪艳喝汤的碗里,顿时引来王雪艳见鬼般的厉声尖叫:“啊——”

    傅娘被她叫得打了个激灵,跪坐在那儿小脸儿惨白,手足无措地瞪着掉在饭碗中的粉扑。又是“啪啪”两声儿,傅娘的两边脸颊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好似发面包一般肿了起来。

    王雪艳大声儿的哭闹谩骂:“贱人,你想毒死我,还是存心不想让我在家吃饱饭啊!祖母,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祖母,娘!呜呜…”

    “好了好了,给你换一碗不就得了。何必呢?大喜的日子,又哭又闹的,成个什么体统,真是不该平日里惯得你!”

    直到这时,同安大长长公主自觉被她吵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紧蹙柳眉,破天荒却又不疼不痒的“教训”了句。

    坐在王雪艳右边席子上的魏国夫人柳氏,见着女儿这般又哭又闹,非但没有半分恼怒,象征性地“教育”几句,反而助纣为虐地骂开了无辜的傅娘,给予雪上加霜的羞辱:“贱人,耳朵聋了,没有听到公主的吩咐吗?还不快给翁主换一碗羹汤,愣在这里干什么,那巴掌真是便宜了你!要我说,就该把你这贱婢拉出去抽一百鞭子才对!”

    傅娘忍气吞声地应了声“诺”手脚利落地将被脂粉噗脏的汤羹倒在一旁的痰盂中,拿起汤勺重新为王雪艳盛了一碗雨露八珍汤。

    这时又有家仆来报,说晋王迎亲的队伍,已在官邸大门外等着,晋王说希望翁主赶紧梳妆打扮,换上翟衣罗裙,前往晋王官邸!

    话落,王雪艳嘴里的饽饽还未下咽,却忘不了骄横地冷哼一声儿。她鼓着腮帮子,伸手指着那传话家仆的鼻子,存心刁难道:“哼,你出去告诉晋王,若是真心实意想娶我,就老老实实地在大门外给我等着!等两个时辰算什么?哼,四个时辰,八个时辰,甚至等到翌日卯时,我就服了他!还有,你出去给晋王说,若他真心想娶我为王妃,就立刻吩咐人回去,通知晋王官邸的厨子,婚礼上给我做醋溜珍珠凉拌火鸡!不然,我死也不嫁!快滚出去把我的话告诉他!”家仆道了声儿“诺”转身,犹如撒手的兔子般跑了出去…

    柳娘子脸上显露出为难无奈之相,几乎于祈求的口气对女儿说:“哎呦呦,小祖宗!咱们也算钟鸣鼎食之家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从来没有尝过这道菜啊!你能不能换一道呢?”

    “我不嘛!不嘛,我就要吃醋溜珍珠凉拌火鸡!不然我就不嫁了!”王雪艳任性地扭着腰,撅着嘴说道。她一猛子从席子上站起身来,“咻—”地,她将手里的大米做的饽饽扔出去老远,嘴里冒出这么一句:“给我装扮起来吧,我不吃了!我要在婚宴上吃些更好的!”

    同安长公主笑道:“好好好,就让晋王官邸的厨子,给你做醋溜珍珠凉拌火鸡!这下,高兴了吧!”

    “呵呵,还是祖母疼我!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