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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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选之子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退下吧!”

    长孙无忌一面招呼房乔,一面威慑性地扫了一眼望他们这边瞧的宦官。宦官们即刻应诺走开了,房乔的一颗反败为胜的心也在此时沉入了谷底。他叹息了声儿,不等长孙无忌开口便甩着广袖转回到内殿。

    “我一个兄弟,三个儿子都背叛了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你们…”李世民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一句,他指着在场的臣子。当然还包括门口的那两位老对头发泄似得道:“你们从我做秦王的时候就跟着我,一路披荆斩棘同甘共苦而来。还有我的兄弟,儿子你们能一起受苦,为何天下太平了却不能一起享受富贵非得斗地你死我活!”

    话,李世民是越说越激愤。只听“锵”得一声,一口锋利的天子剑被愤怒中的皇帝陛下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顿时吓得房乔和岑文本等人瘫软在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长孙无忌即刻给褚遂良,王裕父子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把抱住李世民的腰腹气喘吁吁地说:“陛下!陛下您千万不要啊,你冷静陛下!”

    褚遂良则伸手去夺皇帝手里的佩剑。“陛下,为了承乾这个逆子您不值得呀!陛下,如今要紧的是,册立新太子,以安定人心啊!”

    “是啊,陛下,长孙司徒言之有理!”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李治映入了眼底。不出半点儿声响地站在门口,好似在欣赏一出戏般,平心静气地看着眼前的这幅诡异,可笑的一幕。心底却在思想着,皇帝陛下他这是在干甚?

    真的自责到都不想活了,还是在和臣公们做戏?

    李治见时机已到,故作惊恐地喊了声“父亲!”很快引起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此时,褚遂良已成功地将天子剑从李世民的手中抢了下来。只是一时慌乱没有拿稳,剑锋落到了地上发出“锵啷”的声响。

    王裕一脚将佩剑踹到了李治的面前,李治弯下腰将佩剑拾了起来道:“剑鞘呢?”他语速轻快中带着果决,听得与长孙无忌,褚遂良拉扯得有些精疲力竭的李世民一怔。他随声看向李治所在的方向。

    这时,褚遂良已将剑鞘递到了李治手中。“划拉”一声儿,李治将佩剑收入鞘中,目光中闪烁出坚定和刚毅。

    冷静下来的李世民眯起双眼,一双瞅着儿子的眼神意味深长。眼前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昨天“见到”的情景。这平日看上去荏弱的儿子,两度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他所陌生的一面。

    他想,到底哪一种性子,才真正属于这个小儿子?

    “子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治一面说,“儿不放心父亲。”一面将手里的佩剑放回到了武器架上,继而,他行至父亲面前伸手扶着他坐回到了无腿圈椅中,自己则盘腿坐在父亲身下的台基上,就像以往那样谦卑。

    李世民侧着头盯着他,对松下一口气的长孙无忌等人说:“这孩子可以承挑社稷江山!我要册立晋王做太子,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话音刚落,褚遂良王裕等关陇系臣子似乎怕李世民反悔一样急不可待得高喊了一嗓子“臣绝无异议!”长孙无忌扫了一眼房乔等人,话中有话地高喊道:“谁若是敢存有异心,便是对陛下的决策不满!”

    李世民扫了一圈儿在场的诸人,想再次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否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就这么定了?”长孙无忌赶紧道“就这么定了!”

    房乔,岑文本和封申彝等拥趸魏王的相公,公卿们在李世民颔首的那一刻眼神一一暗淡了下来,心也随之跌入了深渊。

    忽然,李世民将目光移到了坐在身边,即将成为新太子的李治身上唤了声他的字问道:“子善,可愿为太子?

    李治从脚踏板上站起身,举手加额深深地向皇帝行了个九十度的揖礼肃然道:“册立太子属陛下的考虑范畴。即使在决定不下时,也该由陛下与诸公商议,岂能是孩儿一个藩王随口置喙的?”

    这话,他说得一语双关,却又极为巧妙。

    既隐晦地讽刺了魏王李泰这些年,为争夺储位,以修书为名在朝中结党营私,网络朝臣,又避开了当下最为敏感的话题。闻此,李世民“嗯”了声儿,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显然他并未听出李治话中,隐隐对魏王的讽刺。

    李世民颔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俊朗谦逊的儿子,下定了决心道:“很好,朕意已决。择日,便为晋王举行册立太子的典礼!”

    李治向贵为天子的父亲行了稽首之礼:“臣谢陛下隆恩”又转身向长孙无忌拜了一拜道:“也谢谢舅伯和姑祖父,岳丈的提携和相助!”

    他的这一拜,让长孙无忌等门阀出身的臣公们顿感如吃了蜜糖般甜到了心里。他们相视而笑,一起向李治作揖道:“臣恭贺太子殿下。”

    李治连忙做出谦逊状摆手道:“不不不,快别这样舅伯,陛下都还未下诏呢。当下,我还只是晋王呢。”

    一旁李世民看到这幅场景,十分满意地笑了。他正襟危坐在无腿圈椅中,声音低沉中带着天子的威严道:“在这里朕要制定一个规矩,后世子孙凡是太子失德,而藩王觊觎东宫之位者,皆不可承挑社稷!”

    李治与臣子们异口同声:“皇帝英明,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时,一名蓝衣宦官跌跌撞撞跑到殿中,喘着粗气道:“陛,陛下,陛下魏王,魏王竟带着府邸兵甲堵在了太极宫玄武门处催促尉迟将军开门,他,他说要找陛下讨个说法!”

    李世民眯起了双眼,声音极具威慑:“找朕讨要什么说法!”话落,但听房乔道:“臣出去会会魏王,告诉他陛下已下定决心立晋王!”

    李世民道:“或许你的话,魏王还能听一听。好,你去吧!”一旁的长孙无忌别有深意地扫了房乔一眼,轻轻哼了声儿说“难得啊,难得房相国看得清当下的形势。是啊,您一向如此!”

    房乔懒得理会这个老对头,皇帝的妻兄。他将沮丧藏在心里,默默地走出了甘露殿。“陛下,请您下诏册立太子,稳固社稷!”

    说这句话的人是晋王妃的父亲魏国公王仁佑,李世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他扬起下颌,眼眸中划过一道精光,嘴角挂着戏谑的弧度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的女儿离中宫更近一步吗?”一番话说得王仁佑脸上肌肉颤抖了下,忙着解释道“陛下,臣绝无私心!”

    这一幕看得李治只想笑,碍于场合他习惯性地忍住了。只听父亲款款道:“你希望你女儿早日成为未来的皇后,我呢也希望自己儿子成为未来的皇帝。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大可不必澄清什么。”

    不知为何,李治在听到这番话后,不自觉得抽了下嘴角。

    随之,他抬起头不予置信地瞅了父亲一眼。心里暗想,若非李泰表现过犹不及,您真的希望将来的皇帝是我吗?

    很难说啊,一切都很难说会怎样。

    直到第二天,李治才从曾荣口中得知,昨天房乔从甘露殿出去后带了皇帝的玄甲天策亲军遏制住了李泰的“叛乱”,陛下当即下诏,改封魏王为东莱郡王,即刻赶往封地不得有误。

    李治问道:“这是很明显的贬谪了。陛下可说是以什么理由改封的吗?”曾荣说是“霍乱朝纲,觊觎储位”李治笑了,父亲到底还是慈父。太子谋反,魏王觊觎储位他都以贬谪代替杀戮。

    一句“大王,陛下可向您透漏下诏册立太子的诏书何日下达?”引得李治朗声笑了起来,他拍拍曾荣的肩膀道:“你倒是比寡人还着急。不忙,既然陛下已贬谪了李泰就已说明下定了立寡人的决心。”

    “可是还有吴王啊,陛下并未因丹药之事贬谪杨妃。十多年了,她都未曾为吴王筹划太子之位死心。大王不得不防。”

    听曾荣的提醒后,李治微微皱起眉头。稍倾,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脸看向曾荣问道:“近来怎么没见守约?”

    “哦,他回河东郡帮郡公办事去了。”忽然,曾荣凑近了李治,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他是去为大王做事去了。”

    李治蹙起了眉头,那张轮廓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道:“这么神秘,连寡人都要瞒着吗?”

    曾荣颇为委屈道:“不是还有王妃吗?”

    李治想了想,是啊从宫里回来后王雪艳就一直缠着他,就连曾荣和长孙询要向他汇报情况也碍于旁边有这么个精怪。遂释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都是因为她,很多情报寡人都没有提前得知。”

    曾荣神秘兮兮地笑道:“大概明天的这个时候,裴郎君就回来了。”

    两天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是裴行俭回到长安次日,李世民处理政务的矮腿黑色案几上,摆放了一块儿鸭蛋大小的圆润石头。

    这块儿石头上还刻着八个篆体字:“雉鸟大吉,永昌帝业!”廷议时,身为驸马都尉,官拜司寇的王裕说,“陛下,这是从晋王封地并州那边一个叫冉苍的人在黄河岸边捡到呈上的。”

    李世民背靠在在案几前的金镶玉无腿圈椅中,垂眸看着这块儿石头,嘴里默默念了两边上面刻着曲里拐弯的字。

    他心下思之,雉不就是子善的乳名吗?永昌帝业…

    难道是长孙无忌等人,为了拥簇雉奴为太子,见我迟迟不肯下诏

    怕生变故搅醒了他们权贵长久的美梦,病急乱投医地想出这么一招?

    也不像啊!

    就这么几天,他们就算托人去办此事,少则也得三五天,多则也得半个月…永远不可能只有两天就能搞定的。再说了纂体字是秦汉时期才用的书写字体。后汉中期,纂体字便被更多的字体所取代。

    大唐,即使是欧阳询,褚遂良这样的大书法家也未必写得出来!难道册立雉奴真是上苍的意思?天降奇石,提醒朕顺应天意,天意…

    这时,只听“嘎吱”一声儿回忆的大门朝他缓缓打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促使他走进这道记忆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