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打开灯，看到客厅中那人朝自己回过头露出粲然一笑，夏乔只觉一瞬间压抑了好些天的怒火似有燎原之势，将那些她一直对自己的告诫，忍耐，不要和疯子一般计较，全都烧成了灰烬。

    这一刻，想要和楚江月同归于尽的强烈念头让她真切感受到了那种血脉间无形的牵扯。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她血液里一半是乔冉，一半是夏明扬，一个疯子加一个疯子，结合出来的又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夏乔收起了之前面对楚江月时故意的示弱，唇角轻勾，露出了抹有些邪气的笑，连带着那张原本稚气乖巧的脸都好似变了个模样，无形间竟和多年前那些人对夏乔的诋毁重合上了，妖冶十足，像极了地狱里来的恶鬼。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吗？崔湛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吗？”

    楚江月莫名激动起来，眼底因兴奋聚起了异样的红，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看见了猎物般，按耐不住想要扑上来蚕食的渴望。

    夏乔脸上也浮现出抹玩味的笑，似是对楚江月这副疯样早有预料一样，可那笑里却又隐隐含着几分讥讽，她就站在门口，没再往前一步，望向楚江月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从未把他放进眼里。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伪装久了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鬼样子吧？”

    不顾她话里显而易见的侮辱和刺激，楚江月面上的疯狂神色更深了些，他朝着夏乔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崔湛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他不知哪里来的无缘无故的肯定，眼里再次跳跃着激动的光，痴痴地喃喃道：“只有我知道，你真正的样子，只有我知道。”

    夏乔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不愿和他再多做纠缠，“这就是你的目的？逼着我露出真面目？现在呢？满意吗？”

    声音里压抑不住翻腾的烦躁，夏乔突然觉得特别累，她不想再装作若无其事去和楚江月维持什么表象的和平了。

    楚江月怎么会不满意，他脸上痴迷的神色像是发了狂，又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直躲着我。我们才是一类人。夏乔，我们才应该在一起。”

    听完他的废话，夏乔面上的不耐越来越明显，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楚江月不再说些有的没的，似是清醒了几分，又上前走了一步，“夏乔，为什么要放过她？所有伤害你的都应该付出代价，你不该心软，你要让她后悔，让她向你求饶，我知道的，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就这么轻松地放过她！”

    剩下的几步好似之前怎么都走不完，可此刻被突然盛怒的楚江月不过一步便跨过了，他双手紧紧抓着夏乔的肩膀，一字一句歇斯底里地质问她。

    啪的一声，夏乔一巴掌扇在了楚江月脸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楚江月偏着头，手还搭在夏乔肩上，可却已经松了力。

    “清醒了吗？”

    夏乔语气不变，始终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刚刚楚江月的疯狂也好，激动也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表演，而她只是个看客。

    “哈哈哈——”楚江月突然弓着腰笑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因这声笑而颤抖着。

    听到耳边的笑，夏乔偏头看向他，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夏乔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却一时竟忘了把他推开。

    终于，像是笑够了，楚江月微微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半隐在刘海下，他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可出口的话却像是带着寒霜的尖刺，“夏乔，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垂眸看着他的夏乔就低声笑了起来，看向楚江月的那双眼里没有一丁点儿温度，薄唇轻启，“你真是个疯子。”

    *

    诚如夏乔对沈祉说的那句话一样，皆大欢喜，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永远留在了那天下午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没有剩下一丝痕迹，其实本来就是如此，人与人的悲喜总是不相关的，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一人的悲欢而有所改变，太阳该升起还是会升起，该落下还是会落下，就像是出了点偏差的体育艺术周，也仍旧在风风火火地继续进行着。

    夏乔三人难得没有再逃集体活动，不是因为突然醒悟，知道不能特立独行了，而是因为张奕麟也头铁地偷偷给崔湛报了名，不过不是体育项目，而是文艺项目，所以三人不仅没逃，反而早早就来了大礼堂，提前占好了绝佳观赏位置。

    干了坏事的张奕麟忙前忙后跟在两人身后当起了二十四孝好儿子，要水给水，要吃的给吃的，崔湛一声“麟儿”还没喊完，有眼色的张奕麟就早早地把准备好的纸巾给递了上去，让人看了都只能说一句：“这孩子真孝顺。”

    在崔湛不知第几次再次喊“麟儿”时，任劳任怨的张少爷终于撂挑子不干了，“崔湛你够了啊，不就是瞒着你偷偷报了个名，至于的吗？你少在这儿给我上纲上线的啊，变着法子折腾我那么久。小爷不干了！生你的气去吧，真当小爷怕你啊，气死活该！”

    半躺在椅子里当大爷的崔湛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

    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随着帷幕再次被拉开，漆黑的舞台上，一束灯光亮起，打在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孩身上，她长发披散着，头顶戴着顶花环，粉色玫瑰拼成的，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更显娇媚。

    “Ilongtomeetyousomewherethere”（我渴望与你相遇）

    “I'mwastingallmywill”（当所有希望消失殆尽）

    “Noworriesforyoumydear”（亲爱的，我仍然初心不改）

    “IwonderwhoIam”（我想知道我是谁）

    梁爽一直望着昏暗的舞台下，即使看不清，可她依旧知道夏乔在哪里，她双手紧握着话筒，手心里都出了层薄汗，心脏突突突地乱跳着，既紧张又担心，她挣扎了很久，直到遇到夏乔，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方向，今天，也是因为她，她才有勇气站上这个舞台，向她的玫瑰唱出这首歌。

    “AsIcomelookingitstofindyou”（我会一直为你守候）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落下，舞台上重回黑暗，可夏乔却仍怔怔地望着梁爽站着的地方，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灭时梁爽流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