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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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三千

    好消息是,五长老不知是准备不充分还是有意手下留情,这次并未远程袭击干扰,让少年轻松不少。可一式三千,总共一万两千次的数目可不是闹着玩的,让洪福有一种回到初次打桩时的错觉。

    等前三式打完,他的掌心紫黑一片,高肿不消,拳峰和指头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十分凄惨。

    踢腿过两千后最为煎熬,颤颤巍巍站立不稳,几次摔倒,到了最后更是踢一次倒一次,起来都费劲。

    两千九百九十七...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明月高升,少年只差最后一下便能完成今天这份夸张的训练任务,可这临门一脚怎么都抬不起来,双腿已然麻木,完全不听使唤,光是站立不倒就已经耗尽了全力。

    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很快过去,洪福眼神迷离,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身上的汗水早已风干,裤腰上残存着白色的汗渍。他此刻身心俱疲,上下眼皮不停打架,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脑海中,再休息一下的念头挥之不去,可越是拖延他就越不想动弹,最后终于产生了放弃的想法。

    洪相依旧坐在他的椅子上,淡淡地看着木桩前挣扎的瘦削身影,没有催促也没有责骂,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只陷进泥潭的蚂蚁。

    少年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倾倒。洪相缓缓摇头,难掩失望,可下一秒,他突然眼神一凝。少年后仰的身姿突然定格,保持着倾斜的角度一动不动,那张干净稚嫩的面庞逐渐狰狞起来。

    夜空之上,不知从哪飘来了一朵漆黑云彩,遮住了月光,庭院彻底陷入黑暗。洪相沉下脸,缓缓起身,衣袍无风自动,冷冽眼眸闪烁着精光,像是发现了猎物的凶猛野兽。

    滴答~滴答~

    恍惚间,熟悉的水滴声响起。洪福觉得自己一直在后仰,过程极其漫长,不知过去了多久,当他终于成功坠地,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久违的阴暗洞穴。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耳边除了一遍又一遍从未停止过的水滴声外听不到其它任何声响,而他自己,口不能言,动弹不能。

    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梦接上回,洪福把目光投向了入口方向,那里很快就会出现一道身影,上次没有机会看清对方样貌,还不知道到底是谁。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入口处迟迟没有动静,这让少年有些烦躁。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洞穴愈发黑暗,少年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盯着的到底还是不是入口方向,可环顾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耳边的水滴声还......

    不对!少年猛然惊醒,不知何时,耳边早已没了水滴声响,周遭死寂一片,他好似与这片空间彻底隔绝开来,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也感受不到,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在洞穴里。

    无尽的黑暗和死寂化做无形无相无声的大诡异,要将他一点一点缓慢吞噬。

    洪福慌了!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对着入口方向望眼欲穿,期盼着有谁能够出现,洪相也好,母猴也罢,哪怕是邪祟都行,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求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事与愿违,没有谁出现,他好似被抛弃,唯有孤独作伴,黑暗相拥。

    洪福怕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比被洪相压制时还要强烈百倍,千倍!他再次挣扎,拼命想要打破这份桎梏,歇斯底里地呼唤着风云兄弟的名字。可没有人听到,包括他自己。

    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年从失望到绝望,无声地呢喃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洪云,洪风,苗柔,洪旗,直到........念到了“方涛”。

    “无根浮萍,可怜!可悲!”

    方涛厚实的身影从黑暗中凝聚而出,他死死盯着少年,眼中带着怜悯!带着悲哀!带着愤恨,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接近。

    洪福惊喜万分,脸上笑容却缓缓僵硬。

    方涛每踏出一步便模糊一分,拔高一尺,当他在少年跟前站定时,已经是一副高挑修长的恐怖模样,披头散发,发出令人胆寒地咯咯笑声。

    “无根浮萍,可怜……可悲……可恨!”

    “方,方涛?”

    洪福害怕,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方涛还是邪祟。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笑声戛然而止,方涛猛然抬头,露出一张与少年一模一样的面孔。

    “该死!”

    随着一声刺耳尖啸,它的眼睛瞬间被鲜血侵染,赤红一片,嘴巴猛得张开,撕到嘴角,将还处于呆滞中的少年当头咬下。

    “喵~”

    熟悉的猫叫在耳边响起,洪福猛然惊醒,眼前的血盆大口以及泛着森冷寒光的尖利齿牙让他感到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一股无名怒火在他的胸膛熊熊燃起,如火山般喷发而出,终于打破桎梏,咆哮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邪祟顿住,像是被少年的气势吓到。

    “我不是无根浮萍,我有小黑,也一定有父母,我要找到他们,我会找到他们!”

    看着逐渐坚定的少年,邪祟的猩红眼眸流露出一丝不安,加速咬下,却被愤怒的少年狠狠一脚踢中头颅。

    咔嚓一声脆响,洪福只觉小腿一阵剧痛,然后便没了意识。

    庭院中,洪相轻轻摩挲着木桩,粗糙的手指下,一道裂缝特别显眼。与木桩上其它的裂隙相比,这条裂缝又短又浅,不值一提,却是崭新无比,显然是刚刚留下。

    洪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提起地上不省人事的洪福,将正在舔舐少年脸颊的小黑顺手塞进他怀中,一个纵步消失在院中。

    医舍。洪秀丹提着灯笼哈欠不断,正准备回去休息,突然一阵劲风刮过,木门大开,屋子里多出一道高大身影。

    “爹!”

    洪秀丹认出了来人,可当她看到床上半死不活的少年时,当即变了脸色,赶紧进屋抢救。

    “爹!您对这孩子……能不能宽松些?”

    洪秀丹替少年上药包扎好,抹了把额头细汗,忍不住埋怨。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这是为他好。”

    洪相找了把空椅坐下,接过洪秀丹递来的茶碗,老神在在地喝着药茶。

    “为他好?拿他练手还差不多......”

    洪秀丹翻了个白眼,从药柜下面拿出了一些肉干喂给小黑。

    洪相像是没听到,转移话题道:“我乖孙呢?最近怎么老是见不着他。”

    “在家生闷气呢。”

    喂完小黑,洪秀丹将它放在少年枕边,挠了挠头皮,也给自己倒了杯药茶坐到床边。

    “谁惹他生气了?是谁这么大胆!”

    洪相用力拍下茶碗,头上花辫一阵乱颤。

    “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洪秀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质问道:“虎儿那么崇拜您,为何不带他修炼?”

    “他肯吃苦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偏要跟这小子一起,你要我如何答应?”

    洪相也是无奈。自己的这个外孙天赋很高,偏偏性格顽劣,不愿吃苦,之前好说歹说就是劝他不来。现在好了,受了那小子的刺激,上来就要玩命,他哪里舍得。

    “什么!”

    洪秀丹柳眉倒竖,也是用力一拍茶碗,动作与洪相分毫不差,不愧是父女。

    洪虎只跟她道了冤屈,自己还应承着帮他讨回公道,不成想,竟有所隐瞒。她虽然不知道洪福在老爹那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每天回来时的凄惨模样可都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洪福身体素质够硬,她就算有回春之术,也没可能让洪福在那样高强度的训练下撑过三天。也就是说,如果换成她儿子洪虎这么练,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这傻小子……”

    洪秀丹一阵头疼,自己儿子自己再了解不过,头铁一根筋,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能劝说道:“爹,虎儿的脾气您知道,要是不遂了他的意,能躲您一辈子,依我看,还是对洪福宽松些,让他们一起修炼得了。”

    洪相瞥了眼床上的少年,突然起身就走。

    “明天下午,让他俩一起去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