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能坐在戚家兄弟一旁，看着二人一直叙话，又不好插嘴，心里早就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戚建业拽着转过身来表明心迹。

    刘能虽然是个大老粗，不过祖上也是军户出身，知晓这天子亲军的威势。自登州与戚建业成了过命交情，一路行来，心中早就有抱戚建业粗腿、随风而上的打算。所以，戚建业交待刘能护送家人赴京，刘能不仅没有嫌烦，反而欣然而往，粗中有细，谨慎办事。

    刘能的心态是，戚兄弟叫我帮忙办私事，那是信任的体现，是给我机会啊，千万要把握住。

    “仲文，俺有什么想法你还不知道么？嘿嘿，俺是不想在登州干了，还是想过来跟着你。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么。俺过来不说有什么大用处，不过为你冲锋陷阵、牵马执蹬、保个驾也是好的。”

    “刘兄，之前吾和你道时机不成熟，那是因为吾刚到京营，情况不明，贸然带人前往赴任，到时自己站不住脚，反而害了你。这几个月，吾虽然没有大动干戈，不过也做了一些事情。你现在再来，正是时候。”戚建业看着刘能，见其上身前倾，脸色颇为期盼，也不吊他胃口，微笑直言。

    “那感情好。仲文，俺可是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什么时候入营？”刘能闻言，精神大振，虽然心中对入营一事是笃定的，但是真听到了戚建业的许诺，又是一番心情。

    “不急，不急。吾不仅要调你入营，还要把徐正、宋安、王五、李二、黄侗等兄弟一起调入营中，以为臂膀助力。其他跟我们一起来京师的兄弟，如能力可以的，也可一并带来。所以，刘兄，还要请你居中联络，帮吾把这批兄弟唤入京师。等人员到齐、时机成熟之际，吾方可操作。”

    “太好了。兄弟们都说仲文你不忘本，回登州的路上好多人都说想跟着你干呢。这次得了你的准信，俺估摸着，估计有好多人都愿意过来。”

    “刘兄，捧日营是皇帝亲军，不比其他卫所军。吾虽然亲自掌军，不过根基不稳，贸然带很多人入营预计有点难度。带个十几个人问题不大。其他兄弟呢，想来的也可以，不过，要先在营外安置，再等机会。另外，我也有其他事情安排给他们干。”戚建业自然能够感受到刘能的热情。

    “不过，来京的兄弟们，贵精不贵多，刘大哥这一点你可要把握住。”

    戚建业这次和高攀龙谈过后，思路进一步开阔了，感觉自己之前过于畏首畏尾，反而没有了之前在战场上那种不顾一切的锐气。而这种锐气，反而是皇帝所需要的。想明白这一点，戚建业下定决心要在捧日营刷刷存在感。

    “你放心。俺一定好好挑选，也不能挑到碗里都是菜，咱们入营的兄弟都得有真本事，给你涨涨脸。”

    “那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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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武门，箭楼。

    戚建业下值后，徐行简带人上值。此刻，正带着亲信小校在皇城神武门一带巡逻。

    “徐指挥，您说，这戚建业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来营中这么长时间，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怎么烧啊？兄弟们都有些看不明白。”说话的正是徐行简手下亲信百户蒙良。

    徐行简自戚建业入营后，心情一直很郁闷，虽然当面还是和部下官兵笑呵呵的，私下里倒是和自己的几个亲信喝了几次闷酒。

    徐行简望着神武门外的万家灯火，眼神闪烁不定，停顿了好久才道，“戚建业此人深不可测，这段时间，吾也在观察他。本来以为他会携陛下激赏之势趁机把持营务，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维持原状，没与吾为难。这倒也让吾有些看不懂了。”

    “指挥，估计这位仁兄也是有眼色的。他庶民出身，孤身入营，虽有战功，但京中、营中水深水浅还不清楚，估摸着也不敢贸然而动。再者，您毕竟是徐大帅的族亲，他即使心有想法，预计也是心有顾忌”。蒙良是徐行简入营后一手提拔的，面对徐行简比较敢言。

    “你说的有道理。和吾的想法不谋而合。能在战场上和东虏硬拼的人岂是善茬。吾猜想，他无非在摸吾和刘振业的底细罢了。此人谋定而后动，果然不能小觑。”徐行简长吐了一口气，以排解心中郁闷。自己经营捧日营多年，依靠自己的努力，以徐家远亲庶族身份和刘振业鼎足而立且隐隐占优，嘴上不说但心中自得，没成想还是接不上正印官。

    “指挥，万一今后戚建业出手，兄弟们怎么做？您要给句话啊。兄弟们为您马首是瞻。”蒙良作为徐行简的铁杆，一身荣辱都系于徐行简的身上，心中自然要和他同进同退。

    “兄弟们都是这么想的？”徐行简扭头瞥了蒙良一眼。

    蒙良对上徐行简的眼神，本来略躬的身子不自觉地又压低了几分，“指挥大人一声令下，兄弟们自然闻令景从。”

    “好。传话下去，他不动，吾不动，大家按兵不动，且看他出招。再者，可能有人比我们更加急不可耐。”徐行简对蒙良的表态颇为满意。二人边走边聊，带着一众兵士继续在城墙上巡走。

    “指挥说的可是……”。蒙良斟酌着言辞，谨慎着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

    “不错，那厮骄横，连吾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把戚建业放入眼中。这段时间，也是憋坏他了。等着瞧吧。吾猜想，不久之后会有好戏看了。”徐行简不言自明，说得自然是指挥同知刘振业。蒙良等人也是一听就懂。

    “此獠觊觎指挥之位久矣，这几年虽然营务由吾代掌，不过他一直未死心，搞了很多小动作。没有大动干戈，无非也是忌惮吾身后的徐大帅而已。这戚建业骤立大功，但出身卑微，没什么靠山，吾猜他必蠢蠢欲动，把矛头对准他。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关键不在我们，而在他处”。徐行简想到此处，心中仿佛产生了一种祸水东引的快感。

    那日，戚建业入营之后，徐行简就和随戚建业一起入营的徐子安进行了面谈。两人是同族，徐子安又身负辅助戚建业的使命，自然将徐勤祖的交待不折不扣地告知了徐行简。

    徐行简听了之后，心中有些悲凉，这才明白自己呆在捧日营的使命，那就是做一块占着茅坑的石头。因为之前捧日营指挥这个职位没有合适的人选，皇帝又不想被别人占了这个位置，所以交待徐勤祖安排亲信占住这个位置。而自己就是这个占位置的石头而已。

    不过，徐子安也透露了一点，根据徐勤祖的安排，徐行简的职位安排会视情而定。如戚建业能掌握捧日营，徐行简也会被安排到其他营接任指挥一职作为补偿；如果戚建业无法掌握捧日营，那么自己还要继续做那块占位置的石头。在这期间，徐行简不能和戚建业对抗，反而要暗中帮助他稳住营中局面。

    一开始，徐行简百思不得其解。要掌握捧日营，自己已基本做到，为什么还要另选他人？和徐子安深谈后，徐行简才明白，出任捧日营指挥的真正意义是什么，那已经不是徐勤祖能掌控的事了。

    那是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