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真知
“不错,后面恐怕还有人。连知府大人的面子都敢不买。”
这里已然有一帮人在这儿围观。能看着事态如此发展,出于对广州官场的了解,看出了一点猫腻。
现在为了一点税银,真的跟魏大人撕破脸的话,显然是得不偿失。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事情上就不占理。
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心里都明白,魏雨农之所以要这么做,其实亦是被两广总督给逼的。
毕竟镇海营因为欠饷都要兵变了,而镇海营的上官巡抚大人突然间升到京师了,所以这个烂摊子就扔到了兵备道衙门的脑袋上。
镇海营的欠饷和赏赐要二万两白银。为了筹足这笔银子选择征收商税,实则一算是一个无奈之举。
正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我石家秉公守法,自然是要纳税进城,还请大人查验这些货物吧。”
“这人是谁呀?居然带头交商税。”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不交的话,还有的商量,但有人带头交的话,这些人就没有任何理由推脱了,所以大家都看向了带头交税的那个人。
“哟,这位可不得了啊,前些日子刚在城南开了一家杂货铺。得到了,而且还过了商税商会的三观。现在的买卖可大了。”
围观的百姓看到有人如此表态,纷纷的议论了起来。得知这位竟然有如此来头,已是不由得暗暗的称颂。
要知道能开杂货铺的可不是普通人,背后都有莫大的能量。没看从商会建立到现在一共才20多家,拿到了这个资格吗?
魏雨农看着对方如此配合征税,便是大手一挥,当即按照户部所制定的征税新标准进行征收商税。
这其实就是魏大人怕出意外特意通过林夕让石家当这个托的。
这广州税关的的商税有着很大的潜力,毕竟广州市对海外大明对海外贸易的一个重要商港只要能够实行正常征税,绝对不会一年仅有区区的几万两。只要能够认真的收税翻上10倍,这征收二三十万银还是能够达到的。
广州城码头上所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内的大街小巷。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事情,而那些商人历来都是盘剥的对象,看着那些官员大佬的店铺同样要交税,心里头更多还是叫好。
此事的相关人士,首当其冲的是广州府的知府吴守植。由于他的妻子就是广州城人士,所以他比一般的知府更具权势。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家奴惹出了这等事情让自己在广州府的同僚眼前被那个土里刨食出身的家伙落了面子。而自己却没有办法给予反击,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实质上,那个管事的亦不是什么家奴,而是他正妻的堂弟。吴大人的脑袋也有些痛,这个妻弟一定要救出来但不能是现在。现在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广州的衙门签押房内。吴守植已经年过五旬,由于有蒙古人血统的缘故,脸上的胡子就如戏曲中的张飞一样,不过举手投足间亦是有着儒雅的气度。
面对前来哭诉的妻子,吴守植作为官场的老油条,却是一眼窥破了玄机。
“你当真以为那个兵备道在收税啊?真正在广州码头税关上收税的人是两广总督大人。”
“就算是两广总督也不能这么霸道,一点不给你这个知府的面子。”
吴知府面前的夫人是他的第三任妻子,正是处于妇人的好年纪,此时正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看就使人怜惜。
吴知府沉着声音反问:“人家怎么霸道了?谁规定咱们家的货不用缴纳商税了?”
“这么多年不都是不用脚吗?那你先将张庭仁张捞出来,咱们卖他个面子把所欠的税补齐。”张夫人自知理亏,便抹掉泪水做出让步说。
皮笑肉不笑着直视着他妻子的双眼,吴知府说道:“捞不了你的好弟弟,这次袭击朝廷命官,若是我这个时候还不知进退,去捞人不说是自取其辱,恐怕你相公的仕途便至此为止了。这个魏村夫真是懂得借势的好手,以后的成就肯定会高于为夫的。”
“这个魏村夫哪来那么大能耐?”吴夫人停止了哭诉,不可思议的瞪起了眼睛。
吴守直自嘲的笑了笑:“若是他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便不会胆敢大张旗鼓的收关税,而大家亦不会都乖乖的交税进城。”
“税关的问题非一日之寒,并不是没有官员打过商税的主意。只是商税的利益牵扯甚广,许多官员和勋贵都牵涉其中,令历届总督都是投鼠忌器。
但这个弊病其主要的阻力便是由总督、广东布政使、巡抚、兵备道,还有盐科提举司造成的令出多门无法统一这就给了下面税官上下其手的机会。
但是现在广州巡抚无人而兵备道由于刚刚扶正时间太短,面对总督的压力和镇海营兵士欠饷的问题向盐科提举司提要银子。
而盐科提举司是不想出这份银子,于是就把魏大人推到税关那里去了。
便被这个魏大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改前任的做法,显然是要对这个弊病对症下药没想到真被他办成了。
各方势力面对着这个强势的举动,却是纷纷选择向向兵备道进行了妥协。”
“大家这么怕他?”吴张氏本是大家闺秀,在意识到各方大佬的态度确实是妥协了之后,嘴巴微微的张了开来。
吴守直轻叹一声,却是朝着北京的方向望了过去并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
身穿蟒袍的广东布政使徐州,徐大人正在处理着公文。
得知自己这个钻到钱眼儿里的儿子到来,在听到儿子像他这里来告魏满仓的状的时候不满达到极点。
他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了一下,语气带着少许的不满:“只看到他犯了众怒,难道就没看到其他的?”
“还有什么?”布政使大人的儿子徐非凡原本杀气腾腾,但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徐大人手持着毛笔在公文上写着字,头也不抬的回应:“你所说的那个泥腿子借了总督大人的事。总督大人代表着皇上,谁敢跟他叫板,便是自寻死路。”
原本是想要过来怂恿老爹出手,听到这话,不由得更加困惑。
徐大人将公文处理完毕,这才抬起头,淡淡的点拨。“咱们都知道,目前遇镇海营欠饷的问题,而这些军饷根本无从筹措。现在他选择强硬征收商税,算是替皇上征税收银解决问题。”
“但是即使码头上的税官收入再丰富,仓促之间他也不可能筹措出几万两银子,到时候总督大人就会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他的乌纱帽还是不保啊。”徐不凡更加疑惑地询问。
徐大人默默的喝了一口参茶,顺着那个苦味儿,亦时齐了眉头。他心知确实是个儿子所言这能否筹足银子给镇海营补齐军饷才是事情的关键。
虽然他知道那个像250一样在强征商税的魏大人必定还有后招。不然不会明知道已经无力回天的前提下,却仍然选择在强硬征收商税,得罪如此多的官员。
可他一时想不透会如何破局,会用什么方法筹集那白银,甚至他现在仍然觉得这个难题无解不然他就会接受这个差事,只要把军饷发下去,他就能掌握住这只广州城重要的武力镇海营。
徐大人正想要轻轻的摇头,承认自己看不透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徐家负责经商的管事徐紫。
他从外面匆匆地走进来,先是对徐大人打了招呼,旋即又向徐不凡恭敬的施了礼。
徐大人虽然知道这个管事不甚精明,但很是满意于他恭敬的态度,便温和的主动询问:”徐紫呀,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徐紫看了一眼徐不凡,便没有避讳的直接回应说:“奴婢刚刚得知兵备道正在整理广州城商铺的名册,听闻他们准备要求这些商铺预付半年的商税。”
“寅吃卯粮。”徐不凡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当即惊叫出声。
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态,然后便强词夺理的说道:“这城中的店铺背后都是有背景的大佬,哪能让这帮肆意妄为,哪家会将半年的税款预支给他?”他这番强词夺理只是掩饰自己之前的失态。
“小人只是从兵备道衙门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但最终成效如何,小人亦是不得而知。”
徐紫有些尴尬的回应。虽然他出身于商贾之家,并还在徐府中负责商事。
但是他本人不懂得这经商之道。对于那些商人会如此选择,他心里一时拿捏不准。
当下匆匆进来,一是感到这个事情有些异常,所以第一时间汇报给老爷。
徐大人却是愣了一下。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徐大人这时非常佩服那个愣头青魏雨农他的这一种操作不但从获得了所需的银两,还是借着总督的势,令大家乖乖的交上半年的税。
凡事都怕有先例,他的这一番操作恐怕以后广州税关的收入会有一个非常大的增长。
在广州城南的石家杂货铺,其中的人群络绎不绝。因为林夕提出的这种存款制度,实际上是一种相当于变相的会员制度主要是针对本地人口。
只要是到石家杂货铺存银的人们不但要带着银子,还要提供身份证明才能够办理。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冒领纯存银,而且本地人在做事方面都会有些顾忌。
不像外来人那样,犯了事便一走了之,这种冒领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也难以追究。
因此经过一番研讨之后,制定如此严格的制度,反倒是让民众更为放心,毕竟他们可是存进去可是真金白银。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早就在一边观察的石松亭此时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街对面的李公子则是一脸郁闷,恨不得亲自去砸了对面的店铺。
李公子一直都在关注着对面的情况,等待着安排人手的出现。本来李公子虽然在酒宴上夸下海口,但过后之后他仔细打听了一下就不敢对石家的杂货铺动手。
因为能够成为杂货铺商家背后一定会有很大的势力支持。
但是前几天石家居然带头在税关交税,得罪了很大一批人,这些人不敢对兵备道衙门有什么动作,但是一个小小的石家还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这些人决定给石松亭一个教训,李公子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个任务要了过来。并且想了一个办法准备坑石家一把。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当人群开始有减少趋势之际,李公子安排的人终于出现了。
只见一名身高马大的身穿黑色衣裤的壮汉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挤到店铺当中来,到了在这里坐镇的小张掌柜面前大大咧咧的说:“这里所有的盐我全包了。”
一直都在店里忙活的掌柜张桐宏眼见此景,立即出来说道:“不好意思,本店的宗旨是造福小民,所售盐和米都是限量的,每人最多能够买一包。若是想要多购的话还明天早些来到店铺前来排队。”
一旁还有些紧张的民众此时都热闹了起来,纷纷为掌柜张桐宏叫好。
大家伙辛辛苦苦来这边排队,无非就是要利用石家杂货铺存银的一些漏洞,便宜的多买一些盐和白米,谁都不想空手而归。之前一听黑衣壮汉的口气,所有人都为之紧张,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是有钱那种人毕竟店铺都是那种有钱就赚的。
只不过谁都料不到石家的杂货铺会有这么一个规定,民众们都有些小感动,壮汉则是一脸的懵逼,来之前他就受人嘱咐,并且还携带了不少银钱准备把杂货库杂货铺里的盐和米全部买走。
他没有想到石家杂货铺居然有一条这样的规定,因为林夕的设计这条“漏洞”的时候就为了防止别人低价在这里进货,所以特定规定的每个人每天最高的采购量。
没想到今天这条规定居然把李公子的那条毒计给废掉了大半儿,但眼下是有钱也买不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还没等壮汉反应过来,掌柜张桐宏便已经示意一旁的护卫便将其拉了出去。
“好了,既然不想买盐,那就一边歇着吧。”
那个黑衣大汉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好吧,给我来一包盐,一包米。”店铺里的伙计按他的要求给了他东西并收了钱。那个大汉扛着米包和盐包转身出来店铺向远方走去。
掌柜张桐宏看着远去的黑衣大汉的背影,皱了皱眉,叫过一个伙计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个伙计点了点头便出了院门,尾随着壮汉而去。
“给我来一包盐。”有了这一次的事情,后面的民众每人都是购买最上限的一包盐,也是有的民众购买一包米,有的跟黑衣胖子一样,买一包盐,一包米。石家生意更加红火。
另一边的李公子看到此景,险些没气的吐血,本来还想要给对方添堵,没想反倒是助攻了。本来自己想通过石家的那条存银的漏洞低价购买一批货物,从中赚一笔钱。没想到对方的一条奇葩的规定将自己的那条毒计给废了一大半儿,好歹好在自己的那条计策的下半部分还可以执行。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当人群逐渐散去之时,却有人提着盐包返回。
来人扛着几个盐包来到石家店铺直接扔在门口叫道:“你们卖的都是些什么盐哦,也太过于黑心了,居然掺杂了这么多沙石。”
一边说着,男子一边打开盐包,直接将里边的盐倒了出来。白花花的盐如水银一般倾泻而出,明眼人能够从其中看到一些掺杂的沙子。
本来已经买好您想要离去的民众都停住了脚步,重新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至于那些准备买盐的民众,则是暂时打消,大家伙都想看看情况再说现场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门口的男子。男子直接将盐包都扔到了店门口,看着白花花的晶眼,肉眼可见掺杂的沙子,众人都停了下。
眼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男子更加嚣张道:“怎么不说话?还是店大欺客以次充好,还是说我一个外乡人,你们就不管不顾?”
掌柜张桐宏立即迎了上去,赔笑道:“这位先生刚才一直都在忙活着,有些怠慢了,实在对不住。至于你的这包盐也许是我们店中的伙计由于匆忙把散落到地上的盐,收拾起来装到盐包内,准备送给养济院的被污染的盐当成好盐卖给你了。这样好不好?您的盐本店负责给你换成好盐,并且还赠送礼品以表歉意。”
看到掌柜张桐宏的回复,民众们都禁不住点头,店家的姿态还算客气。“不行,你说换就换,我们买这些盐本来是准备做咸菜用的,你给我充满沙子的盐,让我们来回跑这一趟不耽误我们做咸菜吗?”
这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个掌柜的笑颜以待,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于是提高了条件。“而且我们使用了一部分,那部分咸菜也废了,你们都要把这些赔给我。我们也不多要,菜钱20两银子,这些盐钱你们就赔我30两,一共50两把钱给我们,我们扭头就走。”
围观的众人对店家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这时听到这个男子提出的条件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外乡人居然来讹诈广州城坐地户的石家,真的有些不知死活了。
到了这个时候,个别人都看得出,眼前的男子就是为了闹事的。再联想到之前有一个黑衣男子想要购买全部盐的事情,明眼人都猜得到其中的原因。不过没有人点出来,毕竟这是商贾之间的暗斗跟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
“才这点数目,石家自然赔得起。不过咱不能够通过你张嘴一说,这盐是从我店中卖出的,就是从我店中卖出的,想要赔偿那还得要将事情弄清楚再说。”
张桐宏的回应令大家伙也有些意外,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能当上掌柜的人。
一旁的陈公子并没有出面,从始至终都稳稳的站在边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张桐宏去处理。
能够被众商家委托来处理石家这件事情的陈公子自然有一定的魄力,眼前这种小事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出马。而且这件事只是下面那个计策下半部分的因由,真正的主角还没有登场呐。
“这盐中掺的沙子,难道大家用眼睛看不到吗?,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男子指着一旁的倾倒在地上的盐叫道。
“都这么明显了,还如此拖延,难道欺负我们外乡人吗?”边上又有几名男子这时也叫嚷着用到店门口来,围着掌柜张桐宏大声的叫嚷。
这几人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同伙,眼见时机一到,立即蹦了出来,看到这些人都出现,张桐宏这才露出笑容。
第面对起哄的几名男子,张桐宏站前几步指着几人说道:“将这几人都带过来。”
一旁的护卫立即听命,拖着叫嚣的几名男子来到店门口。
“怎么,难道连句话都不给说?”
“这简直就是黑店,说不过就动手,乡亲们都给评评理呀。”
“报官,我要报官。”几名男子一边反抗一边叫着,只不过没能摆脱身强体壮的护卫,最终被拖到杂货铺的门口。
另一边的李公子看到此景,立即在管家耳边轻语几句,吩咐起去叫人了。
李公子就是想让事情越闹越大,若是对方将这几名男子暴揍一顿最好打的筋断骨折就更好了。毕竟这几个外乡人都是通过人牙子临时招来的,即便出事,那也是出点安家费而已。
“都别吵了,让你们过来就是要将事情讲明的。难道说你们就是想闹事?”看着闹腾的几人,张桐宏摆摆手说道。
这下子,几名男子都安静了下来,对方说到了点子上,若是再无理取闹,那就是坐实闹事儿。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解释。”之前的把盐倒到店门口的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