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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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碎玉寒潭

    两人最终决定在龙云州结束这趟出游之旅。

    然后气氛一直是压抑的,像是落败的忿怒,像是离别的不甘。

    风武与白卿都没有开口说各自的去留,但白卿的去处是显而易见的,她终将回到落照城千流阁,回到属于她的山海,这一点风武心知肚明。

    而白卿知晓风武不是凡民子弟,出身名族,但是更为细节的他一直避而不谈,对于风武将要何去何从,白卿心中难明,忍不住为其担忧。

    二人持剑沉默地在野外寻了一处积水之地,想借机濯洗往日积累的风尘,时值寒冬,浅水凝冰。好在有一山涧瀑布,活水涌动,下积寒潭,水尤清冽,明净透亮。

    捧水覆面,一番简单擦拭,风武在几番酝酿之后,终于不再沉默,将累藏于腹的话经口而出。但见他郑重其事地说:“白姑娘,我,想要告知你一件事,望你听了勿怪!”

    之后他就难为情地陈说,原来他属于天风国王室子弟,同是当今昏庸王上的众多孙辈子嗣之一,尽管并不怎么受重视,但是这个身份却是难以磨灭。风武一直未能坦白相告,却是担心白卿因为当今王室贵族的昏聩而难以接受他的身份。

    白卿确实没想到风武还具有这般王室身份,以前她可能并不会在意,了解天风国的现状后,她明白了天风国是风氏一族在治理,亦明白王室子弟意味着什么。

    不过她自然不会因此牵连记恨风武,同行三年,她自然了解风武的为人。只是有点惊叹命运的难测,造就天风国域眼下动乱不堪的是王室风姓,这个和自己漂泊三载,见证无数苦难的青年亦是王室子弟,有些难明的意味。

    风武说完之后一阵松快,长舒了口气,直盯着白卿的面庞,仿佛等待着宣判。白卿听后微微沉思,并无表示。

    抬眼见风武的紧张局促,白卿不由一笑,轻快地说:“你啊,实是多虑了,我怎会因你身份特殊而疏远你呢!于我而言,你终究只是你自己而已。”

    风武一听,立即叫道:“真的?太好了!”然后“嘿嘿-嘿嘿”地开始憨笑起来,没有一点士族子弟气息。

    白卿见状没好气道:“至于如此嘛?没一点出息。”

    风武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白卿一脸高兴,没来由地欢笑。其实白卿心中知晓他为何欢喜,只是没有点破而已,一直一直权作不知。

    为了不让其憨笑不止,白卿只得开口:“既如此,你今后又作何打算呢?”

    风武收敛神容,不再是一副闲散模样,目光坚定,神采奕奕,语气绝决:“原本我心忧你对我隐瞒的身份会心存芥蒂,这是我不想见到的。如今,既已讲明,幸得你开明大气,未曾介意,此乃我之幸。此番又是离别之际,但我不想再对你隐瞒任何心思,我更不想我们二人从此便是天各一方。”

    听到这里,白卿坐在潭边青石上的柔软身子挺直起来,目视风武继续听他讲述。

    风武语气轻颤,口干舌燥,继续诉说:“卿儿,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我想这么叫你,原谅我的莽撞。但是三年里我对你的情意你不可能不知,只是我一直不敢开口,此时此刻,我不想再有任何隐瞒,我想将内心所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风武爱慕你,倾慕你,愿娶你为妻,请你能够倾听我的真情挚言。”

    说罢风武从怀中摸出一枚纯白环形玉佩,双手高捧,然后向白卿躬身行礼,将玉佩呈于白卿面前,高声肃道:“今启九天,吾以王族名佩为誓,以证诚心。”

    白卿看着眼前的玉佩纯白无暇,时有光亮浮动,定是不凡,却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忍住心中波澜,起身轻说:“你既为王族子弟,婚配肯定不自由,而我向来性傲孤高,不比寻常女子,寻常俗物,难动我心,凡夫俗子,难解我意。如今你既许下誓言,我且问你,你知我心意如何,晓我志向是甚,我与别人有何不同,你凭什么来迎娶我呢?”

    言毕,挥手将手中随身携带的黑色暗沉的却邪剑用力掷出,插入一旁石壁之上。双手相叠握于胸前,期待地准备倾听。

    风武听言直身,面目沉重地缓缓而言:“同行三载,情深意切,我想凭一番热血邀姑娘相伴想来不太可能。我虽不知姑娘一生的所有追求,仅就相伴三载而言,我知晓白卿姑娘心中不仅仅存有儿女私情,更有心怀世人的悲悯,兼济弱苦之心,镇平祸乱之志。然单凭一人,势单力薄,恰来我是王族子弟,早年荒废光阴,糊涂混沌,如今,我下定死志,此番回去,定要拨乱返正,以性命相争,取势蓄力,改变格局,平乱止祸,安定国民。如此,我之志同是你之志。然而,命途凶险,壮志难成,我盼望与卿儿携手奋进,共济危难,共图宏章。只要卿儿你心中同样对我风武存有情意,即便将来婚配难明,但我会以最宏大之仪迎娶白卿,并立誓明志,不负誓言。”

    听激切的言辞说完,白卿仍双掌相叠紧握在前,眉目带喜,心中亦是心绪难平,略一沉吟便俏言:“卿心中自然有情意,伴君三载,与君同心,今又齐志,望你我奋进,同求此三年之志。如此你所求我皆可答允,但是我不能这般早早便随你同去。我性孤高,自有主章,等你回去准备万全,可书信相联,今后我会适时为你提供帮扶。希望能共同一扫天下阴霾,如此可好?”言语温婉,藏着娇羞。

    风武闻言立即喜不自胜,明白白卿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娶,急忙开口:“依你,依你,一切都好。”

    不过他也明白,他们仍然还有许多路要走,强压下心中充盈的高兴,他转身凝气拔剑,举剑高声喝道:“今日断玉为证,明证誓言,如违此心,人神共愤!”

    言罢,挥剑斩向自己的王族玉佩,金石相击之声响彻涧底,玉佩被一斩为二,风武连忙连忙拾起,双手各执其一高举示天,放声大笑,举止狂放,笑声在山间远来回响,不绝于耳。

    白卿看着这个如此真心高兴,状似孩童的男子亦是真心欢喜,豪情肆意勃发,心中柔情涌动。诚心如此,甚为少见。只是眼看又要一别两地,久久难见,心有遗憾。

    盯着他的背影,暗下决心,柔嫩手指轻动,窸窸窣窣之声想起,眨眼就衣衫坠落轻覆在地,将一直约束头发的饰物取下,发丝倾斜直下,左右曳动,鞋袜褪去,玉足嫩洁曝露青石之上。

    白卿就这样单覆贴身薄透里衣,玉人轻立于瀑布寒潭前,光洁照人,明光耀于肌肤,柔情流于眼底,寒风化作春风。

    风武将要把玉佩之一转身递给白卿,映入眼中的是倾世身姿,惊世美玉,像是精绝的神女刚刚显露真颜。

    白卿在风武转身热切的视线落在身上时,嫣然一笑,不顾风武的呆滞,无瑕的身姿便向后倒去,温软美玉突然跌落在冬日的寒潭之中,碧波翻涌,潭水飞溅,只有跃动的潭水轻抚光洁的肌体,浮浪遮掩偷藏着寸寸春光,青丝漫游水底,寒意转作热气笼于肌表。

    白卿笑望风武,慢慢将自己的光耀胜玉的美艳肌肤一寸一寸地下沉在寒潭之下,光波流转,玉洁冰清,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视线相勾,情丝缠绕,风武急忙将两瓣玉佩静放一旁,把随身的剑同样随手插在那把却邪剑旁相伴,解了衣带,同样不顾寒气,将精壮的躯干快速投入潭中,推水拨浪,追逐温暖,向着白卿侵略而去,裹缠相拥,寻玉探幽。

    风武仍然记得,那一天他们都像两条自在的鱼儿一般,纠缠嬉戏,潭波不止,只有无尽的自在快乐,无尽的热心真情,温柔绵情将寒水化作暖池。

    初尝情爱的风武没有立即和白卿作别,而是一直纠缠陪伴在白卿身边。白卿也没计较风武的胡搅蛮缠,二人离了龙云州后,便启程往阳州落照城赶,紧赶慢赶,还是在一个月后回到了落照城。期间白卿的头发一直披在肩头,没有再度束缚如初。

    所以,两人结伴回到落照城的时候,千流阁主白丹立即眼毒地看出二人关系的特殊,碍于白卿在前,所以才将满腔怒意压在心头。

    只是,风武知道,单凭眼神,白丹就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所以,风武一直待在白卿身旁,无论白丹如何言辞相激,从不落单,这让白丹更加气愤,连面对着白卿也是没个好脸,甩下一声重重的“哼”,振袖离去。

    白卿倒也不在意,温婉一笑,转头问风武:“你还不速速离去?”风武一脸没所谓道:“倒也不急嘛,晚个三五日无妨。”他还在留恋这里,不忍离去。

    “哦,是吗?不过,再晚几日你怕走不了了,依我对父亲的了解,现在怕是去招募豪强,准备好好教训你呢。凭他做生意的人脉,晚一天,凭你的身手,你就别想安稳地走出北境。”白卿玩味地轻轻告诉风武。

    风武暗自咂舌这个老头的手段,更是听闻千流阁经常性地雇佣高手操办事物,想来确实如此,如若落在白丹手里,肯定不能轻易脱身。想来确实是到了离别之时。

    当夜风武就下定决心,忍痛辞别白卿,为了二人三年之志,奔赴王城。白卿一切了然,尽都在不言中。

    可当风武刚赶路没多久,身后就有一群人追来,来势汹汹。不用细想,风武立马奋力奔逃,可他小看了来人捉拿他的决心,任他如何逃避,抓他的人越来越多,那怕使尽浑身解数,也数次险些落网。

    风武至今仍然记得,自己可谓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狼狈地逃出北境三州,扮作乞丐衣衫褴褛地向北而拜,向南而行。

    那些悬赏而来的武者终究没能拿到赏物,不过后来听说自己那个气愤的丈人又重新放话,只要风武再临北地,凡打断其一条腿者,都能获得一件修界重宝,引得一众修士议论纷纷。

    看着如今给自己生了孩子的白卿,如今母子相伴,风武至今都不知那件重宝是何物,也没有机会重新返回阳州,真是纷乱如麻,不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