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都东方有一孤山，在山顶上又曾有一镇，与嵩都城池互为犄角，是一等一的险要地势。

    自然，在历朝历代，在其中而起的杀伐，更是不计其数。

    在此间而死的人，尸骨堆起来也仿佛有一山高。

    若是在通玄界中，如此杀劫，恐怕要营造诸多异象。

    再不济，也要有什么悬崖被鲜血染红，并不褪去的附会之说。

    但是等到李珣随着游客等到山顶，也自己找了一个僻静的观景之所，在树荫下，扶着铁栏杆，望向山下的嵩都城区时。

    也只见游人如织，青山郁郁而已。

    岚朝建国，在处于劣势时，在此处强攻，另一方势力也据此放手。

    双方鏖战数日，李信的一个兄弟，也是死于此间。

    还有一个兄弟，在此站受了重伤，勉力维持数年，也是撒手而去。

    而在山巅防守的另一方势力，则是到底未能等到援军，一并赴死而已。

    距离今日，不过四十年而已。

    山上人不觉光阴，山下人却恍若隔世。

    李珣却又想到了在天河的三日，想到了与林阁分别时的草地，还有那苍白火焰中的心殛子，还有那蛟龙痛苦的表情。

    清虚说了许多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仿佛宽而泛之。

    但与钟隐谈过什么之后，他的言语之中，确实发生了某种他不太能够领会到的变化。

    纵使青吟就在不远处，等到远行的夜晚，清虚取出楼阁露营时。

    在篝火中，他问清虚与钟隐谈了什么。

    清虚却只是说，仿佛人间一般。

    而后在天河，说那无心宗的七心道人时，谈及其中的变化，也是仿佛人间一般。

    李珣猜想，却如那在尘土中蛰伏数载，等到跃出睡眠，就行将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

    到底没有见过完整的白日，也没有见过完整的黑夜。

    仔细想来，清虚道人虽说重视宗门，却又往往随性而为。

    大概也是仿佛在他看来，所谓的宗门，也只是稍大的蜉蝣而已。

    身在天地之间，又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只是也误将稍显漫长之物，当成了永恒。

    李珣又想，他是明心剑宗的学生，却无一个铭牌。

    他又是玄庭的少君，也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外物。

    唯有这茶叶而已。

    李珣摊开茶包，顿时被风吹走少许。

    他略思忖，还是取出少许的茶叶，置于口中，再以天水心火，在口中的虚处泡好了，缓缓吞食下去。

    味道还不错嘛。

    是正常的，新茶应有的味道，茶叶的价值，不也完全都有吗？

    只是缺乏，山上人企图在茶叶上附着的另一种价值而已。

    至于那粗粝的味道，李珣猜想，或许是林阁早先学左了。

    将这茶叶当作茶汤来煮，制作过程中放入各种乱七八糟的灵材。

    比如说，辣椒？

    李珣会心一笑，却又收敛神色，阴郁起来。

    他将那茶叶，一点点地，撒入这孤山的溪流。

    林阁也是来自人间，没有家人。

    李珣转身离去。

    山风，山风——

    不正是蛊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