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辛氏有宵禁。

    时间在晚上十点之后。

    结束今日的教学之后，辛屈返回衙门，还未进去他的目光就落在阴暗角落的门柱下：“看来得挪一下门柱的位置了，不然这里很容易被人搞刺杀。”

    斧闻言走出门柱位置，杵在月光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对别人的视线这么敏感，只要看了你一眼，你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谁有这个能力刺杀伱？”

    辛屈耸了耸肩：“任务完成了？”

    “当然，按照你的意思将消息传达出去，但我的想法还是之前那个，他俩不会轻易相信的。”

    “无所谓，只要将消息传达出去之后，王子旬就会自己得出一个结论。”

    “那你呢？你难道要装作柔弱？”

    “装什么柔弱？”辛屈一边打开衙门的门，一边走进去，斧跟着他。

    “有辛氏就算想要装弱，也得看看有多少家底在。”

    辛屈点燃油灯，拉了椅子坐下。

    斧也跟着在对面坐好。

    “你出去走了一圈，应该能看出来，有辛氏现在的底蕴如何？”辛屈笑吟吟的看着这个亲弟弟，其实姚册说的不对，他俩都都很像姚册的阿妹。

    性格使然，骨子里都是很硬的那种，并且有着自己的主意。

    斧靠在太师椅上，往后仰着：“老实说，当初你让我带着小队一路南下，去探查各地的情报，我一开始是抱怨不少的。

    因为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想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过日子，总想着外边的情报做什么？

    但这一圈走下来，我确实发现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有一个超级势力能直接影响四面八方的一切动向。”

    斧仰着头组织了一下词说：“商族很大，也很强，如果你真的打算反他们，最好还是几十万人再说。”

    “这就定调了？”

    “不然呢？南边的商族究竟有多强，你……你肯定比我有底，但真正走出去看过，我只能说……很令人绝望的强大。”

    “所以速胜要不得。”辛屈微微摇头，“就连王子旬都准备好打持久硬仗了，可见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这一脉，能胜利。

    如果夺位失败，他们就会跑路。

    向西容易被敌对势力弄死，但北方不一样。

    有戎氏需要商族重返河北、中原，与她们一起对抗日益南下的邛方、土方、鬼方诸部。

    所以有辛氏，应该是对方选的狡兔三窟的一窟。”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对方在夺位失败了，你准备扶他上位？”斧眨巴眼睛看向辛屈，眼神很认真。

    “何以见得？”辛屈哈哈一笑，“他都夺位失败了，必然是商王的贡品，我凭什么助他？”

    “不，你会。你对王子旬的态度不一样。”

    斧坐正，神情严肃，“我提了几次王子旬，从最开始你思考他是谁，到之后你认可他是谁。就在刚才我说你要扶他上位，你只是反问，没有明确给我一个拒绝的回答。

    由此可见，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了，你可能会这么做。

    扶一个王子上位，或者分裂大邑商，对你控制的有辛氏地盘来说，大有裨益。”

    “很好，长大了啊。”辛屈看着眼前这个小子，明明才十四不到，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放养是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要把这小子丢出去放养，除了真的需要南方的情报之外，还有一个点，那就是这小子是自己唯一的“弱点”。

    在这个时代当族长、酋长，铁面无私看起来好像很好，可以很吓人，但没有人情味是过不了太久的。

    毕竟法治不健全，人口就这么多，其实早些时候辛屈跟个村长差不多。基层混过的都知道，村长是吃饭的时候端着碗出去，哪家吵哪家闹，一边吃饭一边调解，真要实在兜不住了，才会开会搞事。

    而斧年纪不大，心智不成熟，容易被引导。

    万一有人盯着斧，引导他来搞事，自己如果选择铁面无私，会被大部分敬畏且疏离，因为你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放过，他们会怎么想你？

    给你办事，估计没啥好处，指不定一出事就会被你丢掉。

    但如果你选择包庇了，就很容易影响之后其他情绪。

    这个时候可没国家概念，氏族本身就是一个大家族，族长是大家长，负责调停调和，中庸才是唯一出路。

    所以基于种种考量，辛屈将斧丢出去，狠是狠了一点，但富贵险中求。

    一个中士爵位，就是别人上了不知几次战场才能得到的。

    而斧只是出去半年多点，任务甚至算是失败的返回就能拿到。

    这样一来谁都没话说，因为相较于别的部落明着来的利益分配优先给亲人，辛屈已经很克制了。

    这就是好族长了。

    总之，辛屈很开心，斧这小子心智开始成熟了，历练是有效的，后续安排也能安心很多。

    “别总是这么笑，有些时候明明觉得你变了，但你总是和以前一样。”斧眼神微动，他好几次怀疑自己的亲哥是摔丢了魂。

    但他对自己的照顾，也从未断了。

    “是吗？你不也变了？”辛屈哈哈一笑，“行了，不管南边怎么想，我们的目的都是制霸海河，以及控制涿鹿，成为东西交流的枢纽。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无比强大。

    至于南边怎么想，无所谓，来打咱们还不如在南方更富庶的地方卷一下。

    我们是农耕为主的氏族部落，哪怕成为方，我们对于南方的觊觎，远不如隔壁的孤竹氏。

    他们是真的敢南下，而我要的是稳扎稳打，逐步扩张。

    因此这几年我们和大邑商不会有直接冲突，甚至能帮着他们阻挡土方、山戎、孤竹。

    只要王子旬点个头，我就能用他的名义，跟南边贸易。

    不管是商族、还是其他氏族。

    特殊的联系，才是我想要的。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会卷入商族王权争夺的内斗之中。

    因此必须选好人。

    老巫选择了子敛（小乙）。

    那我就选子旬（盘庚）。

    氏族必须分开下注，以防万一。

    好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必经常去找危氏兄弟了，好好读书，晚点如果要南征，我点你做军司马。但军令书信得会看会写。”

    “哦。”斧微微颔首。

    这个时候，门外一个身影进来，斧一看是巫小叶，一想到这几日族内的传说，不由得古怪看着辛屈：“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没想到你还真下手了。算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来到阶梯上的巫小叶听到这话，脸微微发红。

    辛屈则是啧了一声，让这小子滚蛋，然后起身跟着巫小叶入后房了，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空档，可别因为这个混小子坏了心情。